天下乃是天下人打出来的天下,这句话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任你是文治武功的开国皇帝,还是独霸一方的豪雄诸侯。打仗的时候,都是天下人为他们打仗,他们手中的权力,正是黎民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而来。
每一次战争、政变、造反,何曾死过几个大人物,都是那些最最普通的黎民百姓血流成河。而那些最终获得胜利的人,他们自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若是天下人不认可他,他哪来的高高在上,又凭什么高人一等。
当作威作福者习惯了这一切,自诩血脉高贵、自诩天生富贵,可笑可叹却不知道最初这天下、财富从何而来。
财富、权力都是天下人的,他们不过是坐享了天下人的孝敬而已,他们又有什么自得的成本。叶小白的身体中有着现代人的灵魂,自然不能认可古代那君臣父子的等级森严那一套。
“大逆不道!”四大名儒道,“王青琅你的琴艺确实天下无双,可是竟敢口出忤逆之言,胡说八道。王世才负天下盛名三十年,怎么会生出你这等逆子。”
四人既然是名世大儒,思维能力自然是敏捷于常人,瞬间就从话中听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叶小白转过身,对四人道:“四位老伯,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唐皇也曾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言。请问我哪一句话说错了,而你们穿着一身儒服,却不懂儒家至理,是不是枉读了圣贤书?”
原本只是让二公子下跪,叶小白却顺势表达出了自己不满。神宋是他所理解的古代生活中,比较富裕的国土。人民的生活,从金陵看来也还行。偏偏这古代的思想,让他没有办法忍受。
当第一次王家准备以家法惩罚他的时候,他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些不满。而如今,他并不知道他身前的几个人,个个都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在他理解中,二公子虽然号称来自京城,但是估计也就是一个大家族的二世祖。
他自诩替代了王青琅的身份,好歹也是朝廷一品宰相之子,怎么会怕他们,难道能杀我?事实上,他并不清楚他已经被踢出王家,身份和在王家时的身份大不一样。
何况在这里的人,光是赵城虎身兼数职中的骠骑大将军,已经是从一品的官衔。何况他的年纪稍小,方才三十出头,已经能够出入朝堂之上,这等身份就是一品宰相王世才也稍逊一筹。
四位名世大儒,桃李遍天下,虽然说王世才在当官之前已经负天下之名三十年,但是从地位上来说,四人身份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有些二品、三品大员,见到四人都要喊一声先生。
朝廷的官,三品是一个分界线,三品包括三品以上,都是朝廷真正栋梁,彼此官阶有差,但是身份都相差不到哪里。三品以下,立马差距就拉开,哪怕是四品,看见三品官员都要卑躬屈膝。
四名大儒的门徒中,三品、二品大员无数,这等资历便不能被人小瞧。而作为能将他们随意御使的二公子,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偏偏叶小白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刚才花解语一味的照顾他,忘了介绍这些人。
所以叶小白把他们当成二世祖和一群小跟班,说话自然不客气。尤其是学会幻魔功之后,那股操纵七情之力的能力得心应手,在他口吐莲花之时,暗合幻魔功对情绪的控制力。
儒学之士,只觉得一股怒火上涌,差点就喷出一口老血来。但是毕竟是名世大儒,刹那间便平稳住心态。叶小白只见他们能量场方一乱,突然间一股莫名力量又将混乱的七情之力给恢复了正常。
叶小白想了想,突然记起《大学》中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句。换个方向看来,这又像是道家修炼的阶级,不过修炼的是修养、心性。
这四人穿着儒服又是一把年纪,怕是也养了两三分浩然正气,温养了自身。所以即使受到外界刺激,可是能保证七情之力不乱,的确有两把刷子。
不过虽然能保证七情之力不乱,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四人虽然精于谈学,偏生碰到了叶小白,说的又是浅白至极却又千古不破的实在道理。在反驳不了道理的时候,那句枉读圣贤书,也只能甘甘受下。
再一次哗然,在场书生、百姓,先是被他的道理给镇住。随后又见他呵斥这一群无论声望还是地位,都崇高无比的人物,都在心中感慨:王青琅果真是了得人物,看看这个气度。
他们哪里知道,叶小白根本不知道他们身份。
“王大才子,赵城虎这厢有礼!”为叶小白舞剑的赵城虎,站出拱手道,“尽管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二公子实在跪不得。今日权且放我们一马,日后若有事找我赵城虎,江南一路的各大军营,但凡有事我都有三分薄面。”
这等于是求一个人情,叶小白也不懂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是军人?”
“是!”赵城虎挺胸抬头,那曲精忠报国之后,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军人这两个字,包含着何等的骄傲。
“看你是个军人的份上,暂且饶过这位二公子。”叶小白转过身对面色铁青的二公子道,“姓二的,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本也不打算让你磕那个头。既然你有钱有势,不如把你那不值钱的尊严换成千两黄金,为这七郎庙重新修整一番吧。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番发泄,叶小白舒畅很多。刚才自己差点遭遇危险,乃是这叫赵城虎的人所救,他也算是知恩图报,大家相互不欠。
“你才姓二,你全家都姓二……”二公子已经暴跳如雷,跳着脚要和叶小白单挑的模样。不过莺莺燕燕将她抓住,往庙里拖去。已经被如此羞辱,再跳到台上,万一被踹下来什么的,她们可担当不起。
花解语扶着叶小白,带着点点崇拜的眼神,让他更是大爽。
下得台来,忽然从七郎庙走出一个穿着穷酸的庙祝,三步并两步大步上前道:“王公子,慢!”
七郎庙香火向来不怎么旺盛,有的人甚至搞混了杨七郎和二郎神的关系,认为杨七郎是杨戬弟弟的也不在少数。他这个庙祝估计也可怜,刚才那一曲《精忠报国》让他立马明白,只怕日后将这曲子刻上石碑,这庙中香火怎么着也会鼎盛起来。
而且叶小白让那二公子用千两黄金捐赠给七郎庙,庙祝简直觉得和做梦一样。
真乃是七郎爷爷显灵,庙祝在心中狠狠赞美一番,这才上前恭敬道:“王公子,请留下墨宝。小人一定将您墨宝留在七郎爷爷身边,以后与七郎爷爷共享香火。”
叶小白本来没有什么出名的想法,可是练了幻魔功自然不一样。尤其是听说自己的墨宝和杨七郎一起享受香火,不由心中一动道:“留一句话吧,杨七郎乃是为国忠臣,我便留一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留款写上,叶小白……这是我笔名。”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清朝林则徐的一首《赴戍登程口示家人》中的一句精华,这句话也伴随这位忠臣流传千古。其中以作为字理解,全句意思是只要对国家有利哪怕是死也要做,怎么能因为福祸而逃避。
杨七郎求取救兵的时候,不正是如此吗,明明知道此行不善,却毅然冲出重围去求救兵。结果被射死之后,顺河流而漂。古今多少名士也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显一代忠臣爱国之士那颗拳拳之心。
庙祝连念两遍,惊喜莫名,俯身一拜道:“多谢王公子赐句。”
四位名家大儒,刚顺过气,准备找回场子。被这一句一震,顿时纷纷揣摩起来,竟然忘了找场子。在场不少人呆立原地,叶小白已经被花解语扶着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几乎被拉进七郎庙的二公子,扒着门框往外用力道:“王青琅你莫要嚣张,咱俩没完。放开我,我要教训那个小子,你才姓二……”
……
一场比擂,最终以叶小白一番极具造反意味的言论而告终。食月居的楼上雅间,紫衣公子遮面走下,不少人都认得,此乃金陵秦家的大公子。
不过秦公子浑身透露着一股阴气沉沉的味道,让人不敢上前打招呼。细细想来,秦家和王家的矛盾,便是秦玦和王青琅的矛盾。
如今王青琅咸鱼翻身,而且从今日起,真正坐实金陵第一才子的名头,将来更非等闲。秦家估计已经寝食难安,谁也不想上前去触霉头。
只是奇怪的是,秦玦身边的仆人,还扶着一位戴头箍的行者。不知道是否喝多了,脚步虚浮,行走艰难。
秦玦一路从雅间而下,恰好要离开食月居的时候,忽然面前杀出一帮婢女。排场比起他还要大得多,绿裙水袖包围之间,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出现。
女子清丽绝伦、香风阵阵,姿色便是比起刚才在擂台上出现的花奴,也不逞多让。更难得气质高贵,如同九天而下的仙女。
自问见过无数美女的秦玦,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绝色。好似魂魄被勾走,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那女子缓缓下楼。再想追时,那女子已经上轿离开。
绿呢子小轿,只承载一位弱质芊芊的女子,轿夫们脚步飞快,转眼就只剩下一抹绿影。
“少爷少爷!”仆人的叫喊,让秦玦慢慢缓过神来。不过扫过去,只见除了他之外,食月居大部分人,都紧紧盯着那轿子,怅然若失。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惊讶于那女子的美貌。
这段时间,金陵的美女好似突然多了起来,他急忙问道:“可知道,刚才那女子是谁家女子?”
“那位白衣姑娘吗,好似是王家大小姐,王语柔。”仆人的情报极为畅通,“常年在京师,今年方才回来。”
王语柔,秦玦默默念着这三个字,眼神沉了下去:“又是王家的人,王青琅的亲姐姐。”
金陵尽管突然之间出现了不少美女,结果每一个都和王青琅那个狗东西有关,气煞人也。
“我们回府!”秦玦也匆匆下楼,仆人跟在后面。门外两匹高头大马,秦玦和仆人将行者扶上马匹,随后纵马离开。
在两人离开的反方向,一辆普通的马车紧随其上。只不过秦玦沉浸在刚才那一眼的惊艳,仆人照顾着行者大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