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自不会空口无凭的白说, 自然是有证据的,不过这个证据的由来还请冯大人不要细问,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尽早弄清真相。”吴子栋便把从何府拿出来的那张拿出来, 隐瞒了她与柳梦娴的身世联系只说是无意中发现, 然后细细讲与他听。
冯峰刚开始听到柳梦娴时眉头一皱不知道这是又打哪来的一个人, 越听到后面眉头越皱越紧, 才发现其中不仅牵涉盐运的事恐怕还会牵连了一条人命, 且此人还是江东的首富。
冯峰听完久久不语,吴子栋也不说话只等他自己考虑清楚。太子与庆阳王之间的争斗已经越加深厚,原先只以为是明暗里的交锋, 这没什么。没想到如今竟这样严重,可以说这样的程度足以动摇国本了。这样一来冯峰自然不会再坐视不理, 两人之间他终究要选出个子丑寅卯, 或者哪个都不选。
“这件事我自会跟皇上禀明, ”他终于开口,“不过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两个人之外还得再加一个人, 陈德会。”
吴子栋不言,这里陈德会的确是最关键的。想着他曾给自己说过的话,她总觉得陈德会还隐瞒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如今家破人亡都不敢说出来。
这样过去几天后,冯峰告诉她皇上已经同意将那三个人带上京城审问,同时也说了一个让人意外震惊的消息, “陈德会会试落榜, 疯了”, 而那人除了变得疯疯癫癫之外嘴里还一直不停喊着“娴儿是我的错, 我有错, 我不该害死了你”。
又过去几天,一个又让人惊讶的消息来了, 冯峰说:“那个叫毋成的果然有问题,中途被人劫车跑了。”所以现在三个证人中只剩下一个何威有用。
又过了三日,那何威和陈德会的牢车终于到了京城。送往地牢的时候那何威嘴里还在不停喊着:“你们放肆!我乃朝廷命官,你们没有证据便敢把我绑来,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们!”
“闭嘴吧你!凡是进到这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完好的出去过!还是留着些力气,待会儿再喊也不迟。”狱卒不耐烦敲打着,凡是刚进来的人都会喊上两声,过两天就老实了。
吴子栋进来审问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看到何威那满身伤痕不禁皱紧了眉头,“还没开始审问便上刑了?”回话的是狱卒,提起何威一脸不在乎的:“吴大人可能不了解,只要进了咱们这里,甭管有事没事一顿刑罚是免不了的。”
那何威看见吴子栋登时睁大了眼睛,挣扎着爬起来:“你不是我儿那同僚吗,你快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何事了。”他在狱卒的阻拦下拼命挣扎着说话,这样子哪还有当初吴子栋初见他时那气派的官威。
“大胆何威!”吴子栋坐在狱卒放好的椅子上,大喝一声,“多年之前,你与那毋成勾结阴谋夺取陈家财产,还间接害了陈家主母柳梦娴的命,是也不是!”
这番问罪许是来的太过突然,何威瞳孔微缩,整个人还维持着一个跪下求情的动作,显然是僵住了。不过他很快地便反应过来,“恳请大人明察,那柳梦娴确实是陈府的主母,但是那陈府的人说她是自杀,下官根本不知情啊。”
“你说你不知情?”吴子栋淡淡说,“那宣德二年陈府长子陈德会又为何给你送去一箱银子?且我还听说那毋成跟你关系很不一般啊。”
“那陈德会一向是个偷奸耍赖的狠心人的,”何威现在还在故意绕圈子,“下官只听说他在院中宠幸了婢女惹得那原配妒性大发,后来便传出原配死去的消息。这其中怎么都与下官无关啊,还请大人明察!”许是料定了吴子栋对他没办法,或者是仗着自己身后有人,这何威原先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现在却成了一副恃弱凌强之人了。
吴子栋勾起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跟在赵彦衡身边久了便连他的习性也沾染了一些。
“何大人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件事不仅牵涉了多年之前朝廷的贪污事件,与不久前太子盐运事件也有关系。如今皇上已经交此事全盘交由大理寺处理,若你老实交代便算了,可你要是耍什么心眼,”她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令牌扔下去,“这牢里的玩意儿可比你那县衙多多了,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说完朝旁边的狱卒道,“小心点伺候,别弄死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那何威不仅贪财好色,为人虽狡猾,但是一贯胆小怕事。能一顿刑罚了事的,吴子栋也不屑于去浪费时间。
何威当初初见吴子栋时,觉得不过就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当下心里便轻视。再加上儿子的信来,原来这吴子栋家世更为寒酸,对他更是瞧不起。方才心里也是含了轻视之意,以为这个人没什么斤两还想着他随便几句话给蒙混过去,不成想一年多不见此人心肠竟变得如此之狠,在被那狱卒拖下去经历了又一轮折磨时,心中懊悔不已。
“说吧。”吴子栋见他老实多了,便开始询问。这何威看着倒也确实怕了,老老实实地将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果不其然,他背后的一切都是太子妃的娘家人指使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脱离不了太子。
她将何威的说辞都全部写在簿上。然后先是回了一趟翰林院,把那簿子放在桌子上出去办了个事,期间一个身影进来将那簿子细细翻了一遍然后又放回去。吴子栋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簿子偏离了刚才的位置一些,抿唇轻笑了一下,然后带着那簿子便进宫去了。
在她走之后,那个身影跑出了翰林院去了庆阳王的住处。“你当真看到那簿子上写的那何威指认的人是太子妃娘家人?”
“属下亲眼所见,绝对没错!”魏志正拍着胸脯保证。
庆阳王露出了难得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你放心,你父亲给你推荐的那个兵部位置给你留着呢,一个月后你便可以上任。”
魏志正喜笑颜开,连忙行了个大礼:“多谢王爷,属下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明同为一甲,那周启鸣去了太子的詹士府也就算了,这吴子栋原先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攀权富贵的。尤其近段时日风头已经盖过了他这个探花,很有越演越烈的趋势。魏志正这才着急自己的出路,摆脱父亲找到而来庆阳王。
他吴子栋不是站在太子那边吗,那魏志正就偏要站在庆阳王这边。
皇上看了吴子栋呈上来的簿子呆愣许久没有说话,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比先前老了十岁,没有一点精神气。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朝廷官员贪污,为着杜绝这种风气,狠心杀了不知多少官员。临了却没想到这里面最贪污的便是自己最赏识的大儿子。
殿上一时安静无声,皇上没有说起来,吴子栋便一直恭敬地跪着。这时,“嫡长孙觐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皇孙儿拜见皇祖父,愿皇祖父身体安康。”清脆、响亮但稍带些稚嫩的声音响起。
“好好好,快起来吧。”除了太子之外,剩下的子孙后辈里嫡长孙便是最得皇上喜欢的了,他把吴子栋的簿子收起来,对着下方跪的人笑着道,却看也没看旁边仍旧跪着的吴子栋一眼。
这也是活该,皇上之所以让吴子栋去大理寺最重要的便是为太子脱去掺和盐运的罪名,如今不但没有洗脱反而又多了一条贪污的罪名,皇上不气她气谁。
皇上收起先前的闷闷不乐开心地问起那少年的功课,听到嫡长孙很是流利地答完自己的问题,皇上才真的算是开怀了。俩爷孙俩又拉着扯了些家常话,后来还是皇上实在困累的不行才停止话头。
临走之前,嫡长孙朱彦希看了眼仍跪着的吴子栋,颇为好心的提醒了皇上:“皇爷爷,听闻吴大人是今年科考的榜眼,孙儿正好有些问题想请教……”话还未说完便见皇上摆了摆手,对着吴子栋,“既如此,你便一同退下吧。”语气还是不怎么好。
吴子栋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下可把这位老皇上给得罪了。
等到出了殿外,她大大地送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啊。年仅十五岁的朱彦希正值青春少年,看到他这幅模样,不由轻笑出声:“吴大人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将那簿子给了皇祖父。”
吴子栋笑眼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意思:“嫡长孙说呢,”拉长了声音,“不是为了您,还是为了谁呢?”
两人均含笑目光对视,此种话里的意思两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