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你!”陈文才撤了扇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整个书院的人念着他跟王斌的情谊,从没人敢当众嗤笑他!

“你!上去给我狠狠地揍他!”陈文才忍着怒气转头对着旁边的张栋梁命令。

张栋梁惊讶之下慌张起来,略带一丝祈求犹豫道:“书院之中禁止打斗,这、这要是让山长知道了肯定会逐我出书院的!”他家在襄宜村是最贫贱的农户,他娘是期盼着他能成为人上人,如果真被逐出了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不行,我不能做。”从来都听命顺遂的人今天一反常态违抗陈文才的话。陈文才觉得失了面子,脸色铁青咬牙道:“别忘了是谁给你付学费,供你吃喝的!”

两厢为难之下,那张栋梁竟当场朝陈文才跪了下来,面上垂头丧气,垂在两侧的双手却紧握成拳。

“你这废物!”陈文才恼怒地额头青筋暴起,朝着跪下的张栋梁背部当场踹了一脚。“唔。”突如其来的力道使张栋梁当场跪趴在前方,被同窗这样暴打,看起来很是狼狈。

只见他好像对此无所察觉一般,慢慢重新跪直了身子,看起来似是对陈文才唯命是从般。只是,就这样恭顺的人方才眼神中竟划过了一道极可怕充满了仇恨的光线,稍纵即逝。

“既然这样,”陈文才抄起了旁边的一根木棍,阴险地冷笑着,“只能由我亲自动手了!”他们家是襄宜的富户人家,当初这常宁书院修建时可还欠了他家好多银子现在还没还呢?何况凭他跟县老爷家的关系,山长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把他逐出去!

吴子栋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到底是打不过年轻火气盛的少年,他一棍子扫来就把她拐杖打掉,接着身上就挨了好几棍子,棍棍手下不留情!只是打的再狠,她都一声不吭,挑衅地看着施棍人。

这举动更加惹怒了陈文才,好歹他也是被宠爱的富家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不识时务的人!

这时木棍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指锢住,动弹不得。陈文才一回头便看到一双沉冷、深不见底的星目,不怒自威。

他不由得心底里冒出来一丝胆颤,“你想干嘛?”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他大声怒喝,试图找回刚才下意识流露出的狼狈。

周启鸣没说话,眼睛只直直地看着他。伸手将那木棍上的十指一个个掰下来,若是陈文才握的紧了他就连着指甲盖一起掰。十指连心,那揪心的痛楚自不必说,陈文才索性扔了那棍子,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书院内擅自动武的惩罚是什么?”周启鸣问。

陈文才闻言冷哼一声,正想回一句“关你屁事”。身后又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书院门规,擅自动武殴打同门者逐出书院。”

孙宏斌手靠背后走来。陈文才见说话的是他,忙住了嘴。这位孙同学据说是御史大人亲自送来的,也不知道背后是何家世?但肯定低不了。毕竟平时连王斌都刻意忍让着他。

周启鸣继续道:“我记得当初陈老爷来时曾对山长说过“吾儿顽劣,若有叨扰之处定不久留!”没错陈文才之所以能进到常宁书院也是他老父求到山长面前的,且这位陈老爷是个极有性格的人,对孙儿的要求很是严厉。

“若是山长决定逐你出去,你觉得陈老爷还会保你?”

不会。陈文才心中暗自道。这么一想,他冲着吴子栋冷哼一声,“便宜你了!”转头就走。张栋梁先看了周启鸣一眼,又看了吴子栋一眼,敛下不清的眉目站起来追着陈文才走了。

周启鸣捡了地上的拐杖递给吴子栋:“陈文才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若是想安安稳稳地还是找个机会跟王斌赔不是去。”

在吴子栋被打的时候,周围路过的学生不是快步走过就是低头装没看见,连个告诉山长的人都没有。周启鸣会出手制止陈文才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是,跟王斌道歉……吴子栋敛去眼中的那抹倔强和不服。

“谢谢。”吴子栋接过拐杖,慢慢站了起来。脚下离周启鸣……远了一步。

周启鸣注意到这微小的举动挑了挑眉。

孙宏斌摸着下巴看着一时不说话的两人,心里暗暗替周启鸣着急。

蠢货,连句话都不会说!他刚因为王斌这事被陈文才打了一顿,你就劝他低头讨好,换做谁都不乐意好吗?连个英雄救美都不会!

“我看现在还是先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伤吧。”突如其来的清朗声音传来,吴子栋转头发现是讲堂上中间第一排的那个男人,叫孙宏斌。

想不到他竟然跟周启鸣是好友。

是该看看,吴子栋没说话,她身上带的钱不多。上次看大夫是书院掏的,这次应该要她付了。“好吧,那有劳孙师兄了。”

“小事。”孙宏斌大方道,看在你是周老弟的心上人份上我也得帮啊。

吴子栋身上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筋骨。腿上的伤到是好的不错,估计再有半个月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临走之前她看到孙宏斌掏了两三个碎银子给了那大夫。

接下里的日子里那陈文才果真如游魂一般,躲都躲不开。故意朝她桌子里扔虫子、故意用脚扳倒她、故意将她上交的作业抽掉害的夫子狠狠地批评她,甚至有一天她在藏书楼看书一时忘了时辰,彼时已天色已晚。但是那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她出不去只好蜷缩在一个角落。若不是当值的何宇发现,恐要在冰冷的藏书楼待到明天早上。若明早夫子发现她迟到又是一次批评。

这些把戏虽令人烦躁,却终归幼稚,不理会便是,但有一件事却让她如鲠在喉。因为上次王斌的事情,书院的学生就有意疏远她了,如今陈文才不满她殴打她的事情一传出,所有人对她更是避如蛇蝎。生怕因为跟她交往过盛,热闹了陈文才,到时候他再告诉王斌那人恐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日,李夫子让众人讨论论语中学而篇的“学”之用处。讲堂里或是两两、三人或是四人一组,多的也有五人,但是这里的所有人中均不包括吴子栋。

她就好像误入草丛中的一朵鲜花般惹人注目,同时更多的是尴尬和难为情。接下来在下次童试之前,她起码还要在书院待两年,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氛围于读书就很不利,于今后的人脉交往更是没有好处。

同时吴子栋还发现了一个令她惊讶的现象,周启鸣无论在学生里,还是夫子中人气都很高,他的才能和见识都超过一般人,无论是作诗还是时政策论都能提出很新颖直白的观点,让夫子啧啧称赞。

这样的人秋闱竟然没有考中,实在是可惜。

“周师兄,这些就让我来吧。”吴子栋的腿已经好全了,见着周启鸣端起空盂盆往外走,她立马趿拉着鞋跑过去一把抢过,微笑着道,“周老爷原本就是让我来伺候你的,前些天我有腿伤但是现在已经好了。这些琐事你交给我就好了。”说完也不待他反应就往外走。速度快的仿佛害怕他拒绝一样。

周启鸣皱眉看着院子里那个瘦小又利索的身影,仿佛很有趣,轻笑一声。

吴子栋仿佛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不仅洗漱的水她来替周启鸣打,每天的饭食也是她来做,除此之外她还时常涮洗两人的衣物。周启鸣不仅不反对,还时常指使他去做。她也因此成功挤进周启鸣和孙宏斌中间。

旁人见了眼中都露出轻蔑的目光,对吴子栋更加无甚好感,堂堂一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竟然甘愿替别人做这下等事,岂不是让人看轻。

常宁书院吴子栋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张栋梁也一直为陈文才打饭洗衣甚至倒洗脚水,且他家境也很贫寒,父母都在陈家做工。不知何人打听到吴子栋曾在周家做过马夫,不知不觉中就将她跟张栋梁划为一类人。

毕竟这是周老爷的吩咐,对于吴子栋来说只不过是分内之事。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刻意“讨好”周启鸣的做法确实让她在书院中的孤立无援改善了不少,孙宏斌就特别喜欢跟她来往。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有意跟周启鸣建立关系的人,也会有意接近吴子栋。

第一次月考来了,这是来到书院经历的第一次考试。常宁书院教授的只有四书五经,此次考试也是书里的内容。前半部分都是填写内容,答案可从所背诵的文中找到,主要是考文章熟悉程度。只有最后一道大题,是策论。考的主要是学生对当下时政的见解和建议。

题目的大意是:唐以来科举兴盛,诗词歌赋更是空前绝后,李白、杜甫等大诗人层出不穷。我朝科举制度更加健全,完备,何以不见超越李白、杜甫等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