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蔓儿睡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有人拿起自己的手腕诊脉,又听见连守信和张氏说话,期间还有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脉象还算平和,应该没有大碍。吃几剂清热宁神的药,好好休息几天再看吧。”王太医开了药方,又看见连守信和张氏夫妻焦急的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又道,“……都是些常见的药,我正好带了些,不如你们跟我回去,现配两剂来给孩子吃。”
连守信和张氏都忙点头答应,就跟着王太医从西厢房中出来,就看到上房都还亮着灯,依稀听见周氏的哎呦声。
张氏和连守信对视了一眼。
“王太医,我娘的病要不要紧,可也要开些药来吃。”连守信对王太医行礼道。
“你家老太太倒是不妨事的……,嗯,若是要吃药……”
连蔓儿在屋子里只模糊地听见三言两语,心道,原来这夫妻明知道周氏装病,还是请了郎中来,已经先看过周氏了。还真是孝顺的没话说。
…………
连家上房西屋
连朵儿已经在炕上睡着了,连守仁和古氏正坐在炕上小声商量着什么,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连花儿从外面进来,伸着手直奔连朵儿。
“花儿你干啥?”古氏看着连花儿脸色不好,忙起身拦住了她。
连花儿的手本来奔着连朵儿去的,被古氏拦着,抓不到连朵儿。
“娘,你别拦我。这次不掐烂她的嘴,她还不长记性。本来顺顺利利的事,差一点就因为她全毁了。”连花儿恨恨地道。
古氏心里也是埋怨连朵儿差点坏了连花儿的事,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好了,你不是已经教训过她了吗?你再打她,让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古氏劝着连花儿。
“那就先放过她,等回了镇上……”连花儿觉得古氏说的有理,只好强压下火气道。
“朵儿是你亲妹子那……”
“不是我亲妹子,我早打死她了。”连花儿气道。
“对了,”古氏突然想到什么想问连花儿,又突然闭了嘴,用手指着东面,“都睡了?”
连花儿点了点头。
“刚让四叔和四神服侍着吃了药,闹了一晚上,早都困的不行了,我出来的时候,就都睡死了。”连花儿道。
古氏又趴到窗户边往外看了看,看见外面没人,这才拉了连花儿。
“蔓儿竟然活过来了,那个话,她没听见吧?”古氏低低的声音问道。
“应该没有,要不然她早说出来了。”连花儿想了想道,“看她今天的说话行事,原来竟然看错了她。”
“英子那边,没问题吧。”古氏又问。
“那是个眼皮子浅,被我几句好话已经窝伴住了,那个镯子,她还以为是金的那,真是没见过世面。”连花儿的口气有些鄙夷,“这事只要瞒到我过了门,就不怕了。”
“那倒是。”古氏点头。
“娘,有什么吃的没有?”连花儿坐到炕上,“我都要饿死了。”
“娘就知道你是来找吃的。”古氏笑着从自己的衣包中取出一匣子点心,“镇上桂香斋的桂花糕,你最喜欢的。”
连花儿就从匣子里拿点心吃。
“娘,咱一定要在这住到我出嫁?要不,明天咱就回镇上吧。他们家的饭菜,我可真吃不下去,顿顿都是黍米饭和窝窝,割的我嗓子疼,又不能一口都不吃。秀儿姑姑还给我夹肉吃,那肉肥的,也只能喂狗,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的。可笑吃饭的时候,还因为这个还闹起来了。”
连花儿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忍忍吧,不回来住,靠你爹,嫁妆咋给你置办。”古氏说着话,瞄了一眼旁边的连守仁。
“我看爷奶也穷了,又不肯卖地,能办什么嫁妆。明天咱们有了钱,干脆还是回镇上,多方便。”连花儿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大老爷,您看那,咱们明天都回镇上去?”古氏笑着问连守仁。
“我和爹娘说的是住到花儿出嫁,从老宅这里发嫁。”连守仁道。
“现在有了钱,就说孙家那边说的,从镇上发嫁方便不是。”古氏道。
连守仁有些迟疑。
“这么说也行,不过,爹娘知道我镇上的馆没了,要咱们一直住过了年。要是明天就走,怕寒了爹娘的心,以后这事情就不好办了。”连守仁道,“明天我回去,你们在这,我再打发大郎他们回来。马上就要秋收,你们在这也好看着些,弄些去镇上换大米白面,够咱们明年的吃的。”
“爹说的不错,这事就让大哥和大嫂来做就行了,他们也是做惯了的。我和娘还是跟着爹回镇上,也好办嫁妆。”连花儿道。
“莫不是大老爷有什么事,要撇开咱们娘几个才能做?”古氏笑眯眯地看着连守仁。
“胡说啥,那就明天早上和爹娘说,带你们一起回去。”连守仁忙道。
古氏和连花儿相视而笑。
“爹、娘,我的嫁妆,您打算好了没?”连花儿又问道。
“孙家公子不是说过,不需要嫁妆,他娶的就是你这个人。”连守仁忙道,“你也看到了,咱家哪还置办的起嫁妆。”
“爹要这么说,那以后爹的事,也就难办了。”连花儿拿帕子抹了抹嘴角的点心渣子。
“你这丫头,这是什么话,还为难起你爹来了?”连守仁有些恼了。
古氏忙在旁边劝解,“你们爷俩有事好好商量。”
“爹,您别忘了,明天借的钱,都是我还那。明天借到手的五百四十两,三百两还那个杨成峰,还有二百四十两,那四十两就给爹留着自己用,二百两给我置一副嫁妆,勉强过的去吧。”连花儿道,显然是早计算清楚了。
“啥,你要二百两置办嫁妆?”连守仁急了,“咱们乡下的规矩,二三十两银子的嫁妆就极体面了。因你嫁的是孙家,便给你……”
说到这,连守仁顿了顿,接下来就狠狠心道:“就给你拿一百两,其余剩下的,家里哪里不需要用钱。好容易攒的二十两,为了你的事,也交回给你爷奶了,算起来,你有一百二十两做嫁妆。”
连花儿见连守仁这样说,忙给古氏使了个眼色。
“大老爷,这事连花儿说的对。孙家是大户人家,连花儿的嫁妆丰厚些,咱们才有面子,以后亲家来往,咱们也好说话。况且,也不过是这两三个月的事。等花儿嫁过去,孙家公子做了咱们的女婿,还怕没咱们的银子使吗?”古氏道。
母女两个好说歹说,又说到连守仁的前程,连守仁才勉强点了头。
“花儿,爹为你,可是倾家荡产了。”
“爹放心,我明白的。”连花儿笑了,“爹的事,我一定让孙郎上心。爹以后做了官,我在孙家也跟着水涨船高那。”
“咱们花儿就是聪明。”连守仁笑道。
三个人商量定了,连花儿这才满意地回东屋去睡觉。
………
东厢房的烛火是早就灭了的,何氏睡到半夜,突然醒了,想到某件事,就抬腿踢了旁边的连守义一脚。
“他爹……”何氏道。
“啥事,”连守义嘟囔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
“大哥肯定又报假账了,明天你跟着大哥去镇上,想法子弄几两银子使使。”何氏道。
“这还用你说。”连守义听到银子,很快清醒过来,“爹一门心思要大哥出息做官,好跟着做老太爷,别的话都听不进去。这些年,咱们家的家底都让大哥给掏空了。他们骗的了爹娘,骗的了老三和老四,可骗不了我。”
“那这次的事怎么样,孙家可是有钱的人家,听说跟府城的沈家还是亲戚,给大哥弄个官做,不难吧。”何氏将一只腿压到连守义的腿上道。
“这次看来是真的有奔头了。”连守义将何氏的退扒拉开,说道。
“那咱也能跟着去不?”何氏喜道。
“那还用说,咱又没分家,爹娘肯定去,咱们一家也都跟去。”连守义道,“听县里的李班头说,咱们县里那位县太爷,带了好几个兄弟和小舅子在衙门里,人人见了都要叫老爷,那银子收的手都软了。到时候,咱们总不能比那个差。”
何氏高兴了一会,又想到跟着人沾光,总比不上自己做老爷太太。何氏这么想着,突然又不满足起来。“他爹,要是你接着念书,这好事不就是你的了?”
“别再提念书,一提念书,我就头疼。咱也没有花儿那样的闺女。这些年,咱们也供养大哥了,跟着他去享福,那是应当的。”连守义踢了何氏一脚。
“他爹,你大哥心够狠的,看这次,还是蔓儿那丫头命大,才活了。”何氏突然道,“古氏那贱人,跟个狐狸精似的,到时候真能照看咱?”
“还有爹和娘在那,他敢不照看。”连守义哼了一声,“再说,我可不是老四那傻子,大哥这些年,好些把柄在我手里,怕他怎地!”
“啥把柄?”何氏立刻坐了起来,睁大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