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的那些媳妇们,包括罗王氏,对罗小燕的态度都不算好。在连蔓儿她们跟前,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但是那股子防备和不屑,还是能让人看出来的。至于背着她们,那些媳妇们对罗小燕是什么样,总不会比当着她们的面的时候更好。
连蔓儿家有那么大个庄子在罗家村,罗小燕她们家肯定不会不知道。连蔓儿可以想象,外面很多人是怎样看待罗小燕和罗家的。
“所以不能安排二郎哥到庄子上去干活。”连蔓儿笑道。
“是啊,是不能。”连守信点头。
虽然,一家人此时对罗家和罗小燕都殊无好感,但是答应给二郎找活计的事情,他们并没有耽搁。不看别人,还要看二郎和二妞妞。当天,五郎就让人给县城里捎了信儿,很快,蒋掌柜那边就给二郎寻了个活计。就在锦阳县城城外的一个榨油的作坊。
那个活计并不轻省,但是不需要技术,工钱也不少。二郎每天需要走上将近十里地上下工,但这对于庄稼汉来说,并不算个事。
二郎和罗小燕过来道谢,二郎不善言辞,罗小燕比二郎强些,却也说不出太多的花样来,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
“给你找了这个地方,干不干的了,能不能干长了,就得靠你自己个了。”连守信对二郎道,“就跟原来在山上那样,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四叔,我知道。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二郎感激地道。
一份能够挣到活动钱,贴补家用的工,是庄户人家可遇不可求的。
罗小燕又提了两只鸡来,张氏看过她家的那种情况,自然是不肯要的。
“我们也不缺这个,你这孩子。总这样,可就显得外道了。”张氏对罗小燕道。
“四婶,俺们知道你们啥都不缺。可这多少也是俺们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俺这心里实在过不去。”罗小燕就道。她依旧是那天的那套衣裳,重新浆洗过,折痕非常明显。显然罗小燕是只有这一身穿出来见客的衣裳。不过,二郎今天倒是穿了一身大青布的新裤褂,就连鞋袜也都是新的。
“那、那就算我收下了。”张氏见罗小燕执意要留下这两只鸡。想了想,就道,“我再送给你,你爹娘不是身子骨不大好。回去给他们炖了,补补身子。……还有二郎,以后在外头干活,听说那个活计可不轻省,这吃的、穿的上面,你还得精心点儿。”
“四婶你就放心吧,俺们俩,俺啥都先可着二郎。俺知道,他以后是在外头做工的人了。这吃穿上头,肯定不会亏着他。”罗小燕忙道。
当天,连守信就打发了一个伙计陪同二郎去了榨油的作坊,过后还特意让人打听了,知道二郎在油坊里干的不错,才放下心来。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秋收的时候。这是一年中越是忙碌。就越是喜悦的季节。摘葡萄、酿制葡萄酒的活计依旧被安排到最后,最先收拾进门的是地瓜,然后就是拔花生,接着就是收割玉米、高粱、糜子、大豆等。
今年家里的田地翻了倍,自然比往年就更忙碌了。除了自家的长工,连蔓儿家又请了一些短工。就是小七也暂时将书本放下,成天不是跟着连守信就是跟着五郎,也学着照管里里外外的事情。张氏、连枝儿和连蔓儿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但是每天在家里也不清闲。她们除了要照管大家的饭食,还要看着打谷场,抽空还要洗切、晾晒菜干。
虽然忙碌、劳累,但是看到一车车谷物满载归家,一笸箩一笸箩的地瓜干、各种菜干,每个人的心情就分外高兴并且满足。
秋收的日子。一家人最高兴的时光,还是在晚饭后。吃饱喝足,一家人就爱聚在院子里乘凉。这个时候,他们大多会再吃上一些地里摘来的瓜果,连蔓儿和小七就会凑在一起,汇总这一天的收获,计算出大约的收益。一天天的数字积累,金灿灿、沉甸甸的。一家人的心头也几乎都笼罩上了一层金光,并不是金子的那种金光,而是饱满的谷物那种暖暖的、充满了生机并且更令人满足的金光。
这一天,一家人吃过晚饭,依旧像往常一样在院内乘凉。只是他们刚坐下一小会,就起风了,天也飞快地阴了下来。
“不好,要下雨。”连守信霍地起身,看了看天,说道。
前几天都是大晴天,只不过今天上午开始,天气就时阴时晴,下晌却完全转晴了,大家还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到了傍晚,这天整个的阴了下来,眼看着就要下雨。而且,看那铺展开来的乌云,显然这场雨不会小。
春种的时候,庄户人家最盼望的就是一场透雨。可在秋收的时候,一场大雨,却是最让庄户人家烦扰的。
连守信看着乌云越积越多,空气中的水汽也越来越重,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往跨院去。五郎和小七也跟了去,爷三个召集起长工来,忙着将打谷场上的谷物能收进屋里的收进屋里,实在收不进屋里的,就用油布或者草帘子等覆盖物遮盖严实。
张氏也忙着张罗将晾晒的菜干都收起来,连枝儿和连蔓儿带着小喜和小庆也忙着收拾东西。
一家人将将把东西都收拾好,豆大的雨点就从空中砸了下来,很快,雨点就连成了线,交织成细密的雨帘。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夜里,连枝儿和连蔓儿姐妹躺在炕上,都盖上了薄棉被。好在一家人都是勤快人,早早地趁天好的时候,就将秋冬要用的被褥都拿出来晾晒过了。
躺在暖暖的、散发着阳光清新气息的被窝里,听着窗外的雨声,连蔓儿很快就睡着了。不过,这一夜,很多庄户人家可都难以成眠。
这一场雨,比连守信预料的还要大,直下到第二天晌午,天才渐渐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