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已经蹿出去了。
“小姐,它急匆匆地怎么了?是感应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是,只是想到有个地方需要去确认一番。你又不是不知道梦梦是个急性子。”
“是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等它确认了,回来就会告诉我们。”
剑童还算识趣,不再追问同样的问题,“现在真的不想要吐了吧?刚才真的吓坏我了。我真怕小姐吐到最后开始吐血。”
“嗯,好多了,总算是过去了。”
“真的没有在外面吃了不好的东西?”
凤殊无奈,“没有。”
“好吧,既然真的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搞不好真的只是白果的问题,或者小姐的这一胎天赋异禀,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偏偏还不让外来力量进入去观察情况,自己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对了,怎么没有看见我之前用王虫骨骼做的剑?”
她看见他才想起来,进来这么久好像都没有感应到剑的气息。
剑童略显尴尬,“之前还好好的,它们完全都没动静,可是前不久,你和梦梦都在外头的时候,剑群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发了疯,蜂拥而上,直接将你锻造的剑给毁掉了。”
凤殊怔了怔,“毁掉了?断剑在哪里?”
剑童越发尴尬了,“没了,渣都不剩,不知道是它们吞噬了,还是直接融化掉。”
凤殊抬头看向高空,剑群不见踪影。她聚精会神感应了一下,知道它们此刻正在另一头,贴着混沌不明的边界飞行着,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速度猛得提升不少,没多久便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俯冲而下。
“停停停,你们在搞什么?!吓到了小姐了怎……”
剑群并没有停,但是也并没有像剑群担心的那样吓到了凤殊,它们在冲到了凤殊头顶之时便一个紧急刹车,最后围绕着她匀速飞行,再次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还好,剑童作为半个成员,并没有被排斥在外,依旧稳稳当当地斜插在凤殊的头发上。
“小姐,是你刚才联系了它们吗?怎么可能刚说起来它们就出现了?平时可没有那么快速。”
“没有。我只是尝试着去感应了一下它们的位置。”
凤殊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伸出手去,尝试着看看能不能碰触到其中的一把剑,让她无奈的是,在那个方位上的剑统统都绕过了她的手,它们显然并不愿意被她碰触。
“你们为什么要将我锻造的剑给毁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适合练手的材料,也极其幸运地成功了,用起来也还算顺手,本来想着在这里放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沾染到一些灵性之类,结果你们就直接毁掉它们了?你们又不让我用,难道以后我想到要用剑的时候,每次都要去砍小绿的手脚?它再庞大,也不够我砍的。”
剑群依旧匀速飞行,没有任何别的信息传过来,她感应不到它们有任何情绪上的表达,也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传递。
“之前,你是亲眼看见它们毁掉我锻造的剑的?”
“嗯,我有尝试阻止的,但是根本就没有用,它们不听我的命令,我又没有那个实力去直接制止。后来你又吐得太厉害了,我想着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结果你却越吐越厉害,我就忘了。”
凤殊扶额,“你是不是被它们给带着玩,久了连人类的思考方式都给忘了?”
“额,没有,绝对没有。真的只是忘了。小姐,你现在要出去吗?”
“我出去干什么?带着它们一起出去?别人会以为我疯了。”
“剑群应该不会跟着移动的,之前它们都没有出去过,现在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时就突然跑出去。”
“这很难说。之前不也是没有异常情况发生,结果就直接将我锻造的剑给毁尸灭迹了吗?”凤殊收回了手,直接将剑童捏在了手里,“说吧,突然让我出去是怎么一回事?别告诉我是你已经见到了凤家的暗卫,所以正在听从他们的吩咐。”
“没有,没有。梦梦都感应不到的东西,我现在也没有那个能力感应得到。”
“你是武器啊,还是以锋锐著称的剑,不可能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吧?总能够辨认出一些蛛丝马迹。”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还能不告诉小姐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一不小心给忘记了。”
凤殊的揶揄让剑童词穷,只好保持沉默。
“开玩笑的。感应不到就感应不到,是我们实力不到家,怪不得别人。反正就算真的有特殊暗卫跟着,他们只要不碍着我的事,见不见也无所谓。”
“小姐为什么想要见他们?”
凤殊闻言双眼微眯,“不为什么。只想着既然有缘同行,见个面拉拉家常,总好过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方是否存在为好。”
“其实小姐是想要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吧?纯粹的好奇心作祟。”
“是人就会有好奇心,我当然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认为既然要在一起相处很多年,当然是要认识认识,多多交流才方便培养默契。一般的事情不用他们出手,需要他们出面的情况肯定非常棘手,这种艰难的情况当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剑童开门见山道,“小姐,你的实力要是不上去,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你插手只会帮倒忙。”
“你对我还真没有信心。就算我实力一般般,到时候也可以让梦梦它们帮忙啊。但现在是连梦梦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有没有跟过来,要是他们一直不回应,我肯定会直接当做他们不存在。”
“搞不好他们真的没有跟过来。”
凤殊蓦地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确认他们这些暗卫肯定存在一样。”
“我之前有听到你们的谈话,比较认同梦梦的观点。他们肯定是存在的,这也符合我们从前得到的一些认知,大家族向来重视子嗣,尤其是被当做继承人的孩子,肯定是从小到大都保护备至的,凤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不可能会对继承人放任自流。别说小姐现在实力还不到家,就算以后做上族长了,肯定也还会安排人在你身边。”
好吧,跟她预想的回答差不多。
“小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
“君先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来了,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白果之所以消失,你锻造的剑之所以被剑群突然毁去,胎儿之所以突然之间无法观察,会不会都是它们在自动切断可能被外界跟踪到小世界的方式,在自我保护?”
“自我保护?”
凤殊眨眼,“他要真的出事了,我肯定也会感应得到,虽然离得远了些,可是之前他既然可以跑过来,就说明我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他知道窍门所在,我不清楚,所以才会造成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不是我占据主动方式。现在没有过来,应该是我之前的那番话终于打动了他,所以现在正在君家带孩子。”
“圣哲小少爷这么大了,根本就不需要带。”
“那可不一定。有些男人终其一生都像是个孩子一样,就是因为小时候缺乏与父母之间的良好互动,才会导致成年之后都依旧对这种感情有所渴求。”
剑童沉默了一下,蓦地幽幽道,“少爷肯定也是这样的,所以才会这么排斥回家。
大巫肯定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宽容他一次又一次地胡闹,有时候看他到了极点,实在受不了了,也会放水,让少爷成功逃跑。其实根本就不是少爷实力到了,毕竟大巫的能力摆在那里,要是大巫不放人,少爷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可不管怎么说,到底是长辈出了差错,才会让少爷沾染了世俗之气,甚至眷恋红尘,对巫族之地反而没有任何好感。”
“你怎么又想起我二师兄了?不是说好了,以后尽量少提起从前的事情吗?要是梦梦在这里,听见了又得说你故意勾起我对前世的记忆。”
凤殊自己是释然了,但是很显然剑童依旧停留在旧梦中。
“想的容易,做起来难。小姐你要不是经历了这么多年,失忆又恢复记忆的,肯定也不可能会越过心里的那一道坎。我现在也只是需要时间,要是在想念停止之前,就与少爷重逢,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回家了。要是没有办法,这一生都见不到少爷了,那也就这样吧,我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保护好小姐。”
凤殊开玩笑道,“谢谢。要是真的见到了二师兄,我一定会在他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关九趴在洪光的背上,除了偶尔的闷哼,便没有再开过口。此时的她有些懵,更多的是突如其来的厌恶,对丁春花的,更是对自己的。
即便是在并不算遥远的过去,她是一无所有的孤儿,但是天性的谨慎与隐忍,也让她平平安安地活到了成年,可是在这个全然一新的陌生时代里,她以为自己迎来了新生,努力地活着,却原来,她到底还是过于轻信所谓的血脉亲情。
哪怕是与她客客气气地像是客人那般相处,丁春花也不愿意。而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在意,那么便可以忽视对方的存在,无视对方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危险。
孤儿是什么?孤儿是为了生存,会不顾一切地铲平影响到自己安全的物种。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朋好友,所以对周围的环境与人事,丝毫都不能大意。
她却大意了,还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现在的她是洪怡静,却也不是洪怡静,归根到底,她是关九,也只能是关九。
这迟来的领悟,让关九无声地哭泣起来,然后她眼前一黑,终于因为失血过多与情绪激动而昏倒了。
她很累。即便是在漆黑的梦里,身上的痛楚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犯下的错误。
如果说从天而降的那堆垃圾她完全没有办法避开所以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受伤,可以说是她咎由自取。
就算再一次地死去,也是她活该。
她不是洪怡静啊,就算以洪怡静的身份生活着,也不可能完全取代洪怡静。
洪怡静悲愤又麻木的老死了,她关九,也要死了吗?
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却还有着从前在育婴所生活的记忆,所以她是灵魂状态吗?
人真的有灵魂?
就算有,她也要魂飞魄散了吧?肉体死去,丧失容器的灵魂,也该魂归地府,往生的往生,湮灭的湮灭。
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什么的,洪怡静不曾做到过,她关九,一个孤儿,失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没什么好期盼的。洪怡静不该奢望,她关九更无从念起……
“嘀嘀嘀,宿主求生意志逐渐丧失,启动一级刺激元网脉冲侵入,无效,启动二级刺激元网脉冲侵入,无效,启动三级刺激元网脉冲侵入……”
有什么声音不断地灌入脑海,关九有些好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她又要死了,依旧没有要向任何人倾诉的欲-望,只是因为不能平静,所以对耳边烦不胜烦的声音起了算不上多大的好奇心。
好奇心会害死猫,但这一次,好奇心救了她。
关九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慢慢眨眼,终至清晰。
她醒了。
发现自己没死,只是无知无觉地躺了整整两个月。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消化了还活着这一个事实之后,她面无表情地想到,没准是个坏消息也不一定。
整整三天,她木呆呆地任由床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声不吭就像是个哑巴,但到底不是真正的聋子,所以她还是知道了该知道又不想知道的事情。
她这一次的伤看着十分严重,不过很幸运,因为被子与衣物的遮挡,差一点伤到内脏,但到底避开了,伤口深,看着吓人,也只是失血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