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中,如果两人能够相互应和,足够契合对方,就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两人都不爱对方但依旧愿意凑合着过日子,也可以形容为平平淡淡过一生;如果一个爱一个不爱,一开始哪怕是善缘,最终也会变成劫难。
就像霍如霞所说的那样,感情终究是双方的事情,于她而言太过困难了。
“我不想将事情浪费在男女感情上。就像您所说的那般,容易身心受困不说,还有可能让人遭遇重大损失,不管是钱财上的消耗,还是精神力上的损耗,似乎都是无法避免的。
认真说来,孩子其实也是一项负资产,经年投入,原以为能够收获硕果,但最后也许会是让自己大为失望的枯枝败叶。与其去投资一项没有多大把握的高风险项目,还不如将所有资源都用在自己身上。现在的时代,哪怕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哪怕老了,也不需要担心没人照顾。”
丛欣当然不可能没有设想过自己老去之时会是什么样子。自从她不再想要结婚,她就已经从头到尾地设想过自己一生要该怎么度过。可以说,在战场上挥洒血汗是她认真考虑过的生活方式。
如果她观察到的情况不错,那么在她有生之年,必定会发生人类与虫族的种族大战,如果是孤身一人,她更加能够忘我地投入战斗,即便在战场死去,她也不会有任何牵挂。如果足够幸运,她也许能够光荣退休。
不管到时候身体是如何衰败,又或者精神力枯竭,缺乏任何战斗力,她相信以自己积累的功勋,也足够让联邦为她提供一份稳定地晚年生活保障。只要有智能保姆照顾她的日常生活起居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人事往来毫无必要,反正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你为什么在婚姻这件事情上面只看到负面?家庭能够让你身心安定,能够在你最为绝望的时候也知道背后有所支撑。哪怕夫妻之间并没有爱情,但相处的时间久了,也会像亲人一样有着诸多外人所无法比拟的默契。
你不尝试的话,是永远都不会明白家的意义的。
你妈妈虽然有非常坏的一面,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她做错的事,也可以说正是她对感情的极度渴望才会导致她最后人生失控走上了不归路。你是她的女儿,不可能一点都不像她。哪怕你只像了她一分,你也该对感情有所期待才对。
婚姻并不会比虫族更加让人可怕,小欣。你能够在战场上勇敢战斗,婚姻对于你来说就不会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很多没有实力的普通人都能够拥有幸福的婚姻,你也同样可以。”
霍如霞觉得自己已经把好话坏话都说完了,“奶奶真心地希望你能够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家庭。
在那个家庭里,你拥有着正当合法的主母地位,不管你和自己的男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外人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你生下来的孩子你想要怎么教导就怎么教导,你孩子的孩子你想要培养就培养,想要放养就放养,其他人绝无权利要求你怎么做不怎么做。”
原本已经逐渐消退的腻歪情绪再次涌上了心头,丛欣双眼蓦地迸发出了一股极强的厌恶感。
“如果不是爷爷,恐怕您今天也不能这么云淡风轻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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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如霞愣了愣,微微皱眉,“我云淡风轻地抱怨什么了?”
“抱怨爷爷没有更加体贴你,抱怨子孙没有更加服从你,抱怨家庭束缚住了你,抱怨男女不公,世道不公,抱怨这该死的婚姻尽让男人占尽便宜,身为女人的你却毫无反击能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婚姻的牢笼,并且不得不粉饰太平。”
霍如霞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是在关心你,小欣。你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是戾气?现在不单只对婚姻消极以待,对人对事你都是这么负面看待的吗?除了虫族能够让你兴奋起来,让你战意满满,难道就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可以激发你的兴趣了?”
丛欣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否则她不确定自己最后会说出什么来。
“我想还是到此为止吧,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您认为我应当是生几个孩子来向君家报恩,只要爷爷也赞同,那您尽管提,有生之年,我的-卵-子都可以提供给你,欢迎随取随用。”
说到最后四个字,尽皆嘲讽。
霍如霞两眼微沉,“丛欣,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你……”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出生过,”丛欣抬眼直视对方,“我不会结婚,您不必劝。如果您不乐意看见这个结果,非要我和人结婚生子,那么不单止卵子,就连这条命,您也可以直接拿回去,我丛欣绝无二话。”
霍如霞双手微抖,不待她回答,凤殊从敞开的大门处走了过来,步履轻快。
“哎,丛欣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呢。”
丛欣朝她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凤殊,我问你,你和老四结婚后悔了没有?”
霍如霞突如其来的发问更像是责难,可已经听到她们一些谈话内容的凤殊并不为此感到吃惊。
“后悔啊。要是当初没有遇到他就好了,我现在肯定在宇宙各处旅行着。曾经有一位长辈这么和我说过,能够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才是人生能够得到幸福的最好方式。别的东西哪怕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是重要到无法割舍的程度,与自己而言也不值一提。”
凤殊笑眯眯的回答让霍如霞直接黑下脸来,倒是丛欣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顶回去,诧异的神情不掩分毫。
“如果老四也在这里,你还敢说这种蠢话?”
“敢啊,为什么不敢?君四又不是虫族,还会因为发怒就想要冲过来杀了我。再说了,奶奶您也知道,他和我以前可是差点失手杀死过对方的,要不是爷爷阻止,君家早就发生血案啦。”
凤殊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是丛欣不曾获悉过的,诧异终于变成了震惊。
“啊,丛欣不知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实力也不弱的啊。”
凤殊突然出手如电,尽管丛欣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凤殊却只是迅速靠近自己伸出一指往她身上点了点。
“你干什么?!”
霍如霞猛地站了起来。
“没什么,奶奶,放心,我只是让表妹认识一下我的实力。”凤殊朝不能动的丛欣笑了笑,“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能够困住你的身体?”
丛欣下意识想要点头,然后才发现自己现在动弹不得,“是。”
凤殊再次伸出一指点了点她,丛欣立刻发现自己可以活动自如了。
“很神奇。”
“君四不是真的想和我打一场的时候,他基本都拿我没办法,所以偶尔他也会挨我揍。”
凤殊扬了扬拳头,笑眯眯地道,“虽然后悔和他结婚,但凡事都有正反两面,这些年和他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可每一次他都会让我看到新的一面,不变的认识是他越来越像一个好人了。”
丛欣怔了怔,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四很小的时候就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他要是连你都不愿意退让的话,这一辈子就是单身的命。我也不怎么满意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媳妇,可就像你说的一样,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就从这一点上看,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霍如霞见她们自顾自地说话,不由地高声发表自己的见解,末了又突兀地问道,“七小姐怎么没有过来?”
凤小七原本也是一起来的,但靠近时听到了霍如霞的那一番话,便掉头回去休息了。要不是同情丛欣,凤殊也不会出现的。
“噢,七姐有些困,说要睡一觉。”
凤殊毫不在意,“我觉得自己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要家世没家世,要实力没实力,要长相也没长相,要脾气就更没脾气……啊,不对,我不是没脾气,我是脾气挺臭的,君四说他自己脾气不好,没想到我比他脾气更不好。”
丛欣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笑。
凤殊这个人,很奇怪。说她爱凑热闹吧,她明显更享受独处,说她安静吧,她偶尔也会想要闹一闹,而且只要她想,气氛还真的会如她所愿地发展。
就像现在,霍如霞也被她带歪了,没好气地道,“你们夫妻俩脾气都不好。再怎么年轻贪玩,也不应该常年不着家,你们又不像小欣他们还在军部任职,两个人都是闲人,怎么能够丢下孩子自己跑去各玩各的了?”
“丛欣,你看,我们奶奶多可爱。要是爷爷现在在这里,看到也一定会看呆了过去。这么有烟火气的奶奶,平时可是难得一见。”
凤殊走过去挽住了霍如霞的手臂,“奶奶,你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难得像现在一样和我们拉拉家常,真的很可惜呢。要是一早就知道你是这么接地气的脾气,我刚开始到君家的时候肯定不会因为害怕这么严肃的你而对你敬而远之。
你不知道,我和君四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水火不容,家里其他人都是男的,我当时真的恨不得天天和你呆一块儿,从而可以避开他们。
因为不知道奶奶你是这么平易近人,我那段时间总是和凤昀圣哲一块儿呆着,真的很闷。最后好不容易结识了新朋友,又刚好和君四吵架了,一气之下便跟着即家的星舰到月岚星去散心。结果谁知道会发生爆炸啊,有好些年我都处于失忆的状态,别说认识人了,连自己都不认识。”
“你别是骗我们。”
霍如霞并不适应别人这么亲-热的挽着自己的手臂,顺势坐下去想要摆脱这种尴尬的情况,可是凤殊却跟着一起在她边上坐了下来,甚至还将身体都靠了过来,将头直接搁她肩膀上。
“奶奶,你可是误会我了,就算要找借口,我也不会找这种借口啊。我还真的因为爆炸差点没了这条命,记忆全无。幸亏遇到了七姐家人,他们收留了我,还为我治病。我后来能够回家,也是多亏他们送我回来的。
因为有这个救命恩情在,所以虽然当时原本想着在家长住的,听说他们家有难,我就立刻跟着凤家的人走了,连招呼都没有和凤昀他们打,当时他们肯定很伤心。
一直以来,幸亏家里有奶奶在,就算爷爷不在家,你也会让他们两个小家伙得到最好的照顾。可以说,没有奶奶,他们还真的不会长得像现在这么好。”
在丛欣的目视下,凤殊“吧唧”一声亲了霍如霞的脸颊一口,霍如霞愣怔了三秒钟,脸“唰”的红了,甚至觉得室内的温度都热了起来。
她不明白凤殊怎么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净说些奇怪的话,结结巴巴道,“和和和奶奶客气气这么多干什么?都都都是一家人,圣哲是我我的曾孙,我照照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然然然的事情。”
丛欣从来没有见过霍如霞这么不淡定,原本想要离开的,居然也不走了,默默地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欣赏着这难得的场景,憋笑得脸都扭曲了。
凤殊像是没有注意到霍如霞的不自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后面的经历。
“后来我慢慢地恢复了记忆,虽然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记忆,但基本上都想起来了,我觉得。
君四也一样,他也丧失了很多记忆,现在估计也有一部分记忆还没有回来,等你们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和从前也不一样了呢,现在可爱撒娇了,像讨糖吃的小孩一样。你们以后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可爱了,保管你们能够找到非常多的乐趣。
老实说,我以前挺烦他的,他也挺讨厌我,不过现在两个人都失忆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我们现在可是好朋友了哦,是那种唯一的最好的最值得信任与托付性命的类型,我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他对我来说也是最特别的存在,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取代,哪怕是孩子,就像奶奶和爷爷一样。”
凤殊突然伸手勾住了霍如霞的脖子,亲密地就如同真正的祖孙俩那般。
霍如霞怔了怔,好半晌才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