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他越来越爱专研那些常见花草树木等等一切可以入药又看起来无法入药的东西,最后居然很快就形成了个人风格,成功地让他父亲错误地认为他是可造之材,继而选定他为下一任继承者。
李当归苦笑。这大概就是祸福相依?原本为了游戏而费尽心思专研而已,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成功的后来居上。
凤殊突然问道,“你家里也种了狗尾巴草?”
“啊?啊,有啊。我们家的人都有自己的药地,像我大姐和大哥,他们都各自有一个星球作为自己的种植场所。我呢,虽然小打小闹,但也有一座药山。你要先去看我的药山吗?里面就种植了一片狗尾巴草。”
“可以吗?”
“可以啊。”
李当归兴致勃勃地拿出来两块飞行板,“走。我们这就去看狗尾巴草。”
凤殊跳上了他的飞行板。
“君四嫂,你可真会偷懒。”
“走吧。”
“站稳了哦。”
李当归控制着飞行板,迅速飞升,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绕到了一座山前,稳稳地降落。
“整座山都是你的?”
“嗯,直接就叫当归山。哈哈,我懒得想名字。”
凤殊在小路上徜徉,又走了大半个小时,才见到此行的目的——一大片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
“怎么样?都是我种的。”
“你读书的时候,这里怎么办?”
“这里有自动浇水施肥系统,平时也有人会来定时查看。当然,要是我在的话,查看的人就是我自己,并且种点药材都由自己管理,播种施肥,修剪收割,统统都不能假手于人。要是让我爸发现了在家都没有用心,肯定就要挨骂了。”
“李元帅不是十分内敛的人吗?萧大哥说他老人家不太爱说话。”
“不太爱说话是指不喜欢说废话。我偷偷告诉你,他碰到谈得来的人或者自己看好的人,还是十分喜欢说废话的,可以单靠谈话就让人死去活来。”
李当归弯腰拔了一根狗尾巴草,递过去给她。
凤殊怔了怔,没有接。
李当归将它夹到了自己的耳后。
“听说狗尾巴草还有一段故事呢。
有个女的长得非常漂亮,从小到大吸引了无数的男男女女给她送花,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漂亮花朵,但每年当中都会夹杂了一束丑啦吧唧的狗尾巴草。
她后来才了解到那束草是一个长相丑陋实力又一般的邻居赠送的。对方年年送,她年年扔,一个送了两百年,一个扔了两百年。直到后来女人终于选定对象要结婚了,回来请示父母时刚好又看到邻居,她笑着揶揄问对方是不是家里长了很多狗尾巴草,才明白为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凤殊却没有问,像是一点都不好奇,只是看着那一大片的狗尾巴草出神。
“他说他的太爷爷曾经说过,狗尾巴草代表着不为人知的爱,忠贞,坚忍,至死不渝。”
李当归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据说他说完这话,女人虽然被打动了,却依旧和自己选定的男人结婚生子了。而她的邻居,真的直到死都没有结婚生子,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所有消息,却从不打扰。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君四嫂?”
浪漫?
凤殊蹲下身去,屈指弹了弹一株狗尾巴草的根茎。
她的眼前闪过了和驴打滚初次相遇时的场景来。他一直在笑,好像看到她万分欢喜。她因为被他撞破了糗事,所以很是羞恼。追逐打闹之下,甚至都忘了自己遇见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相识已久的亲朋好友。
可驴打滚,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她的防线,以她毫无防备的方式,直接闯入了她的生活。
说起来,其实他并不是自来熟的性子。最起码,和他朝夕相处的那些时日,她并没有发现他对其他人也同样这么毫不设防。
他是很阳光没错,但他其实界限感特别强,对人对事都特别有分寸。不该过问的事情绝不过问,不该插手的事情也绝不插手。他一直毫无负担地过活,就像来到人世间为的就是轻轻松松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别人要怎么生活他不管,但他自己,却是要享受生之乐趣的。
他的心态一度让她感到困惑不解。世间会有那么潇洒前行的人吗?不囿于过去,不畏惧将来,更不担忧现在。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可以在无所事事中过去,看天,看云,赏花,赏草,可即使是在那样忘神放空的时刻,他看起来也是在珍惜当下,在享受生命给予的种种馈赠。
没错。驴打滚给她的感觉,就是那样的。他对自身生命的珍惜,对时光的喜爱,对人世的欢欣,那种发自内心的由衷喜悦,让她感到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她羡慕那样的他。她爱慕那样的他。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灰扑扑的那种没有存在感的人,所以才会觉得他更加的光芒万丈。
“君四嫂?”
“嗯。”
“还好,我以为你不高兴呢。”
李当归松了一大口气。
“我听说过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什么?”
“相传天上有一位仙女,和人间的凡人相恋。王母娘娘百般阻挠,仙女和凡人为了在一起,誓死反抗。在反抗的最后时刻,仙女的爱犬为了搭救主人,不惜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最终仙女和凡人也一同死去,化为了阴阳玉佩,永驻人间。
相传能够得到阴阳玉佩的男女,必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而仙女的爱犬,则化为了狗尾巴草,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成为了人类生生不息的爱情的见证者。”
李当归瞪大了双眼。
“王母娘娘为什么要阻挠仙女和凡人在一起?”
凤殊耸了耸肩,“不知道。故事就是这么讲的。”
“王母娘娘肯定是个小心眼的女人,要么就是自己得不到爱情的滋润,所以也不允许仙女得到幸福。”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如果心胸宽广的人,碰到这种好事肯定会衷心祝福啊。不祝福就算了,还偏偏非要拆散别人,这不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典型吗?”
李当归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他曾经见到过或者听说过的事例。
“也有可能是彼此观念不同,立场不同,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冲突。
因为角度不一样,所以采取的应对方式也不一样,王母娘娘掌管着天庭里的所有仙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仙女非要打破规矩和凡人相爱,自然会受到惩罚。否则其他仙女也跟着照做的话,天庭会从此大乱,王母娘娘作为负责人难辞其咎。”
凤殊语气和缓,毫无感情起伏。
李当归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手中的狗尾巴草有些扎手。
“你从哪个星球听到这个说法的?狗尾巴草非常罕见,我刚找到带回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爸查了很多资料,最后才确定是狗尾巴草。”
凤殊微微一笑。
她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可是一个连电都没有的时代。文明传承的方式,大多都依靠于图纸,文字是最为重要的记载途径,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口口相传。
现在是星际时代。人类甚至不是生活在一个星球上。每一个星球都会有自身的历史,众多星球也会诞生不同层次的文明。万千文明又分属于不同的时空界面。有些可以穿梭来回,有些只闻其名未见其面。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可是在如此之多的星球之上,却难以见到狗尾巴草的踪迹。在人们都快要遗忘它们的时候,却原来,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从遥远的过去,一直繁衍到了今天。
她幼年之时的伙伴之一。曾经像树木那般默默地陪着她度过了好些春夏秋冬。即使在她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便给予了她抚慰与欢喜。等她长大之后,更是将爱情的甜蜜带给了她。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终归给了她刻骨铭心的体验。由此而经历的生死,得到的成长,都是其他经历所无法比拟的。
李当归突然好无厘头道,“凤殊姐姐,该不会狗尾巴草就是你和君四哥的定情之物吧?不是这样的吧??”
凤殊回过神来,哭笑不得。
“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难道传说如此,所以每一对夫妇相遇和结婚都是因为狗尾巴草了?”
“实在是你刚才的神情太过甜蜜啦,像是在追忆美好的初遇场景。”
凤殊怔了怔。
这么明显吗?
李当归一脸坏笑,“被我说中了吧,四嫂?
哈哈哈,我就说从来没有人会对狗尾巴草感兴趣的,你却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要来看,说明有故事啊。没有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嘿嘿,到时候我可以去消化君四哥了,他可不是轻易就会被人揶揄到的角色。
只要一想到他脸红耳赤的样子,我现在就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飞到天极星去。”
凤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不赞同也不反对。
李当归笑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等自己停下来,不由地面色讪讪然。
“开个玩笑而已,不会真的拿你们的隐私去消化他啦。我听过很多君四哥的事迹。很多机甲师都崇拜崇舒哥,但我更加崇拜君四哥,总觉得他更有个性。崇舒哥实力也很好,人品也很好,可就是方方面面都太过周到了,稳得仿佛没有任何一丝裂缝那样。”
“稳得仿佛没有任何一丝裂缝?”
凤殊觉得这个形容十分新鲜。
“就是那种四平八稳的类型,非常靠谱,非常无懈可击,一句话,非常无聊。”李当归吐了吐舌头,这么大的人了,做这种动作丝毫不显得小孩子气,“反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能到处看看你种的这些药材吗?”
“可以啊。不单只有传统意义上的药草,我还种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只要是我看上的,我就会种下去。很多还没有等发芽长出来就直接死掉了,因为这件事我还被大姐骂过无数次。我家孩子多,但大姐最像老爸,对医学的痴迷无人能及。”
“你呢?你就一点都不喜欢?”
凤殊说走就走,漫无边际地这边看看,那边闻闻。
“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只是没有喜欢到想要以此为终生职业的地步。机甲才是我的心头好,就算做不成机甲师,我也要成为机甲设计师或者维修师。
说到这个,我还真的很羡慕凤昀。他居然让即墨少将都愿意收他为徒,亲自教授,肯定天分很高。只是可惜了,即家的人都很低调,即墨少将更是难得一见,连带着凤昀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够和他交流一二。
凤殊姐姐,你回来的消息他应该知道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天极星?我可以直接到君家去拜访吗?要是能够同时见到君四哥和凤昀,我一定会幸福得十年都睡不着觉。”
“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难道她还能说希望他别到君家做客?
“这么说你同意了?你同意了的话我就直接去和爸妈请假啊。”
“请假?”
“是啊。我现在还有训练没有完成,要是没有外人带我出去,我可不能离开嵘仁星。”
“为什么?你已经成年了吧?完全不可以自己做主想要尝试做什么吗?”
凤殊觉得这也未免太过严苛了。
“我身体比较差,所以他们不允许我轻易外出。”李当归挠了挠头,“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死掉的病,不会轻易昏倒或者心脏跳停之类,只是对一些东西比较容易过敏。”
“过敏源控制好的话就没关系吧?控制不了过敏源,能够将身体和外界隔绝起来,也可以保证安全。你对很多东西都过敏?”
“也不算多。比起我见识过的找上门来的一些病人,其实我的过敏情况算是很轻的了。”
凤殊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没有将话说完整。
“一般的过敏症状,长辈没有必要这么担心吧?”
李当归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我就像君四哥一样,对女人过敏。要是不小心碰到女人,我很容易就会病倒,而且每一次生的病还不太一样。有些时候,就算没有肢体接触,只是单纯的近距离说话,也会因此生病。极个别的时候,只是和女性同处一个室内,我就会浑身难受。”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