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睿本就打算把灵子皓送去,反正星象看不出他的命轮,那么就把未知的危险抛给魔王,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但是,昨晚灵子曦跑来那一番决绝的话语让他着实犹豫了。白虎现世是整个种族的期待,上古的遗训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个孩子,容不得他出任何差错。
“白虎现,惊天变,秽气分散,御统九天。”祖训上写着这么一句话,就是说如果白虎现世,就说明天地间将有大事发生,但只要白虎在,就可以驱散秽气,召来祥瑞,拥有白虎的人甚至可以统御九天。
如果灵子曦这么重视那只玄狐,说不定可以成为控制他的好方法,那么要送谁去魔界就要重新思量一番了。但是星宿神占卜的未知之命,又让人担忧不已。灵睿烦恼之极,本来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突然就变得复杂了。
万般设想也都只是猜测,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三日,因为九天上掌管星轨的天师宿黎回来了。一年前,天师说有异星降世,要到天极去追查此事,这一去就是一年。
六重天,百花园。
“天师。”熊起提着一壶酒窜到了凉亭里,打断了正与牡丹仙子说笑的天师宿黎。
“呦,这不是熊将军吗?”牡丹仙子笑着起身给他行了个礼。
宿黎穿着一身纯白的宽袖长袍,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随意的困扎着,深邃的眼眸中似蕴含着繁星点点,神秘不可窥测。相比之下,穿着布衣、提着陶罐、五大三粗的熊起,一点也不像个神仙。
“将军到访,所为何事?”宿黎请他坐下后,便开始文邹邹的问道。
“哦,听说你回来了,打听了半天才知晓你在这里,便来找你喝酒。”熊起把陶封拍开,香浓的酒味就瞬间逸散开来。
“难得将军记得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宿黎拿青玉勺舀了一些盛在玉壶里,牡丹仙子忙接过来给两人斟满。
“嘿嘿,看你说的,哪能忘了你?”熊起挠挠头,对于文雅的天师,他总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对路,但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将军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所为何事?”宿黎浅尝着杯中的美酒,清凉中带着浓浓的香醇,正是三百年前打了胜仗,天帝赏给熊起的那一坛玉露。心道这笨熊竟然连珍藏的玉露都拿出来,定然有什么难事。
“你看,说得好像我请你喝酒就是为了找你办事一样,”熊起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一脸什么都看穿的天师,紧张的搓了搓手,豁出去一般哀叹一声,“唉,确实是有事求你。”
“陛下,因何事烦恼?”莫语蹲在窗台上,对一脸愁容的灵睿道。
“还不是魔宠的事,”灵睿靠在栏杆上,望着气势恢宏的宫殿,对于鹦鹉形态的莫语,总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用一种说了也没人知道的错觉,“那只玄狐,本王总觉得是不祥之物,你看他一生下来就克死了月盈,如今那么乖顺的王太子竟然会为了他跟本王翻脸。”
“陛下莫要动怒,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莫语顿了顿,沉默下来不说话。
“嗯?你怎么说了一半突然停了?”灵睿转身看着窗棱上的翠色小鸟,示意他说下去。
“奴才只是觉得命格之事还是谨慎考虑的好那些星君们都说七王子命格奇特,看不出轨迹,当时天师不在,不敢妄下推断,就是担心万一推错了结果招致大祸……”莫语再次停了下来,不肯再多说。
灵睿皱眉,莫语其实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事实讲出来,但是这却让灵睿想起一件事,今日在天庭上朝看见天师回来了,去问问他不就好了。思及此,兽王便释怀的笑了起来,摸了摸鹦鹉绿色的脑袋:“莫语,你真聪明。”
待灵睿走后,莫语低头看看兽王赏他的一两葵花籽,叼起来藏到啸天殿的假山洞里。自从灵子曦给他吃过那种炒熟的各种口味的葵花籽之后,这种生的就再难入口,不过先存起来总没错,留待以后没有熟的了再翻出来吃。
灵子曦本来想把“道歉狐狸”保存下来,奈何邵阳殿里没有可以保存冰晶的容器,只能看着它在阳光下慢慢融化。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做给你。”灵子皓看小老虎眼中有些不舍,柔声安慰道。
“切,谁喜欢那么幼稚的东西。”灵子曦抬起爪子把冰雕的小狐狸踢到了湖里,转身离开。
当日傍晚,灵睿宣布将大王子灵子轩送往魔界。
五匹天马拉着的马车嘶鸣着,将那只刚刚成年的豹子送往前途未知的魔域,他以后将要面对的将是充满危险与屈辱的生活。小狐狸站在房顶上看着天空中远去的马车,那本是他要承担的命运,如今却因为灵子曦的种种努力而转嫁给了那位没见过几次的大哥。
生活就是这么残忍,不忍将别人推向火坑,你就要用自己的血肉去填补漏洞。
“怎么,觉得愧歉?”小老虎跳到房顶上,在灵子皓身后坐下。
“弱肉强食,谁的手段高谁就能活下去,没什么可难过的。”小狐狸趴下来,望着渐渐消失的车马,这个道理从他开始杀手的训练时就明白了,不舍的用别人挡住面前的子弹,就只有被射穿心脏的下场。
灵子轩的母妃,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极力劝说兽王把小狐狸送去,甚至联合一直不和的贵妃,在宫中散布玄狐是不祥之物的谣言。她们就没有考虑过,一个刚满一岁的小狐狸,在魔界那种残酷的地方要如何生存。
生物的本性都是自私的,无论凡人仙人。
“我很好奇灵睿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灵子皓歪头看向身边一脸奸计得逞的小老虎。
“哼,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说完摸了摸小狐狸的黑脑袋,用慈祥的长辈的语气说,“慢慢学吧。”
灵子皓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老虎,暗暗蓄力,突然扑了过去,速度带来了巨大的冲劲,将小老虎冲倒在房顶的瓦片上。小狐狸把脸埋在灵子曦胸前使劲蹭了蹭,霸气外露的毛绒玩具实在是,太可爱了!
“喂!”灵子曦满头黑线,得赶紧想办法摆脱这个小老虎的状态便成人才行,否则怎么树立他高大的兄长形象呢?
虽然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但是这种生如草芥的感觉让两只绒毛球有了严重的危机意识。一边加紧学习,一边寻求出路。
其实说起来灵睿倒不是突然改主意,本来那日灵子曦去说了那番话他就有些犹豫了,经莫语提点,他便跑去找到了刚刚回到天庭的天师宿黎。
宿黎一个人坐在占星台上,拿着一个玉壶自斟自饮,其实就是熊起刚刚送给他的那一坛玉露。
“陛下前来,是为了七王子之事吗?”还不等灵睿开口,宿黎便出声问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天师。”灵睿并没觉得惊讶,在他看来天师一直是无所不知的。
宿黎看了他一眼,含着星光的眸子中掩去了淡淡的讥嘲:“小神在天极曾测算过圣王子曦的命轨。”起身将杯中的玉露饮尽,那动作由他做出来,超凡脱俗,美不胜收。
“这关曦什么事?”灵睿皱了皱眉,虽然宿黎是个美人,但现在他显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
“灵子曦的命轨与那只玄狐紧紧相连,白虎为阳,玄狐极阴,阴阳相生相克。白虎为玄狐而生,玄狐为白虎而死,缺其一,另一个就不能存活。”宿黎单手拂过水晶桌中央的太极,黑白阴阳鱼瞬间虚化,显出了在水榭上玩闹的两只绒毛球。
“天师的意思是,要让白虎顺利长大,就不能伤害那只小狐狸是吗?”灵睿想起先前灵子曦那番决绝的话语,对天师的说法不由得多了几分赞同。
宿黎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头顶的星空。
灵睿在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便谢过天师回灵泉宫去了。
“师尊在天极真的窥测到玄狐的命格了吗?”炎烈不知从哪里出现,飘到水晶台上。
“天都不可测的,又岂是你我能够掌控的?”宿黎拿起玉壶,缓缓的将玉盏斟满,执起晶莹剔透的酒杯,满天繁星倒影在澄澈的玉露中,“灵睿活了这么久,竟没有一只三岁的小老虎看得通透,真是枉活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