峤子墨原本以为凮峥刚刚在大厦地下是在试探他,却没想到,真的像他所说,全天候处于紧绷状态。
坐在驾驶座上,他转头看着不知不觉已经侧头睡过去的云溪,眼底满是怜惜。究竟她有多倔强,从来不肯轻易低头,这般年轻却恨不得背下整个冷家的担子,让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车子到冷家门口的时候,云溪悠悠转醒,望着峤子墨那俊逸非凡的侧脸,她轻轻一笑,慢慢地在他额间轻轻一吻:“不用担心我,能得到凮峥的亲手指导,这是多少人都艳羡不来的好事。你就当我在突击备考,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云溪向来很少安慰人,会和他这么说,实在是明白,这个男人无论多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亦为了她一退再退,次次包容。
她并不是无情无欲的冷血人,自然能感觉到他这每一次的包容到底饱含着什么样的情愫。
“上去吧。”峤子墨微微掠了掠她的碎发,自己的感情能被她感知,虽不是立马接受,却也已经不再排斥。她或许并不知道,他们偶尔之间的小习惯,早已和情侣差不多。或许,她是因为觉得愧疚,又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真情。无论是哪一种,他甘之如饴。
“好好睡觉,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会好好当好这“司机”的职务。摸了摸她翘起的红唇,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催她回家。
云溪笑笑,这种感觉,很好,很好。
第二天,八点的时候,峤子墨准时到达,八点三十五送到公司。云溪按照凮峥的习惯,也是自动往上爬到二十五楼,几乎是掐着点进的公司大门。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姚秘书竟然不在位子上,而是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不是翻阅着来访客户登记簿,抬眼看了眼云溪,就又像没事人一样地低头干事了。
照旧打开电脑,满满一屏幕的oa日程安排,拿出笔记本,云溪将需要特别关注的几项工作重点圈了下来,随即,立即投入到无止境的工作去。
俗话说,投行里从来没有男女性别之分,做起事来,向来是女人被当做男人用,男人被当做畜生用。如果再加一句,在凮峥的手下,无论男女都当成疯子用。你要是用常理来研判一天的工作量,和老板探讨承压能力。呵呵,那你就输了。
云溪从来都不是善茬,在一圈指望着看到娇嫩嫩的实习生哭扑的画面来纾解压力的精英俊杰面前,她除了埋头干事,几乎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除了前三天,她是在十二点之前下班离开公司,后面几乎都是凌晨两点离开,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长期加班的劳累与困顿似乎在她身上都失效了,压根没有一点疲劳过度的痕迹,相反,整天神采奕奕的。有人忍不住调侃,她工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和情人约会,聚精会神到让人羡慕嫉妒恨。
久而久之,连续三年都没有进过一个新人的投资银行,里面的每一位员工竟然各个都习惯了她的存在。
凮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女人会仗着天生的资本,比如容貌,比如家室,就恨不得将自己手头上的事都拜托给别人,撒个娇,卖个萌什么的,转嫁工作。但云溪显然是恨不得将每一分钟都掰开来学习,哪怕是最冗杂的材料整合,她也能完成的非常漂亮。
每隔一周的单独考核,她也每次都能让他感受到惊喜。从来不知道学金融的人为什么会从事灵魂导师这类辛勤园丁工作的凮峥,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喜悦。
他打电话给张博,结果被老头笑骂他以前掉到钱眼里去了,冷云溪恰好是拯救他的救星。甚至问他有没有兴趣来B大客串讲师。
凮峥想了想满教室乌压压的人群,几年前,他曾去过几所名校宣讲,那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直视。以至于在他心灵里刻下深深伤痕。于是,他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老头的邀请。
可是,每一天,当他抬头,看到那面玻璃墙后,伏案工作的冷云溪,他又每每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当老师当上了瘾。
当负责某公司上市的项目领头人到他办公室好好地将冷云溪夸了一遍时,他觉得,终于到时机了。
下午五点整的时候,他少有的给云溪放了个假,让她准时下班,并一再交代:“晚上好好睡个美容觉,明天我带你去一位客户。”
云溪挑眉,多日来的密集工作并没有让她的容色逊色一分,相反,她的美像是透出骨子里开始逐渐散发出来。“见谁?”公事应酬平时也有,但上班该加班的时候还是加班,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师兄这么大方过,竟然特批她早点离开。
云溪一边按着峤子墨的电话让他来接她,一边狐疑地看着凮峥,试图在他脸上找出答案。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已经渐渐摸清了凮峥的性子。他越是轻描淡写的时候,有时候事情就越大的让人心惊胆战。凡事谋定而后动,看上去像是总提出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转眼就实现了奇迹。
恒心、毅力、坚忍不拔,她从没有看过一个人对事业可以执着至此。当然,除了事业之外,别的方面也是如此。
就比如眼下:“问那么多干什么,明天上午不就见到了。”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算是打破砂锅也问不出丝毫线索。
云溪懒得和他多费唇舌,峤子墨恰好此时给她回电话,说他正好在附近,她现在下楼,他恰好能到。
拎着包,和公司同事打了个招呼,她就下楼去了。
有人打趣:“那位峤公子真的是世界上最尽职尽责的免费司机了。这么深情,简直是让全世界的女人都恨不得扑倒嘛。”
何止是深情,简直是一往情深。
有人隔着窗帘,向楼下望去。靠近大厦的转角处,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那辆卡宴的身影,每天星光升起的时候,他又会如期而至。无论多晚,他都不会打电话上来催促,而是一遍遍地换着各家星级酒店的外卖天天让人送上来给全体人员加餐。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简直都快成了他们公司的夜宵福利了。
且不说这情商,便是这份财力,加上姚秘书对此人的讳莫如深,只要是个长了脑子的人都会明白这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峤公子绝不是常人。
凮峥目光深深浅浅地朝众人瞥了一眼,所有八卦的风潮立马偃旗息鼓。
第二天,云溪特地换了一身绝不会出格的职业装,化了个淡妆才出了门。
还没到公司,凮峥就把会面的地址发给她。
反正她也不需要打卡,便直接让峤子墨把她送到目的地。
当她站在那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儒雅帅气的凮峥和另一个人同时走过来的时候,向来不动声色的脸颊上现出了一个诡谲而妖娆的笑容。
无论是不是凮峥故意安排的,这位客户,还真是让她觉得分外顺眼啊。
蓝朝升两天前接到凮峥电话的时候,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心情。手都有点拿不住手机,看什么东西都觉得自己心花怒放。
倒不是他小家子气,实在是业内谁人不知,这位在华尔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金融巨子,已多年没曾亲自邀请别人合作。
能在B市这个地界,排进凮峥的客户群的人,不算多,至少也有百八十个,可谁能料到,他,一个没特殊背·景的人,竟然能获得他的亲睐。
一早,他就特地去凮峥下榻的酒店接他,当被告知今天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来会面的时候,他满心的都是好奇和惊讶。
究竟有谁,能当得起凮峥的等?
当他看着那落地窗外的一袭黑裙,飘然飞舞的发丝像是随风浮动,满身灵气,红菱轻轻扬起,带着分若有似无的邪气。
那一刻,蓝朝升觉得,他似乎听到了“宿命”的鸣钟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回荡。
“好久不见。”自冷家出事后,他做壁上观以来,当真已是好久、好久。
蓝朝升忍着心头蔓延出来的那种矛盾羞愧的感觉,先行开口,朝云溪打了招呼。
云溪浅浅地睨了凮峥一眼,自不会觉得,今天会客的对象是蓝朝升当真是个巧合。
目光一转,神色自如地伸出手:“蓝总,好久不见。”
“据我所知,云溪,你可是金贸国际的第二股东,怎么和蓝总这么疏离?”凮峥像是故意不让蓝朝升好过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顿时,蓝朝升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手伸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往的形容匆匆一瞥,见有人竟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呆在那里,顿时觉得,跟看连环画似的。还是那种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