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挥挥手,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陈昊,突然勾唇一笑。
如漫天风雪中盛开的一朵粉红,美得让人侧目,更是心惊。
红唇微启,她说:“陈昊,笪筱夏曾经和我说起过你。”
陈昊脸色一僵,倏然转头,惊愕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了什么?”
冷云溪刚刚说了“笪筱夏”的名字?
人死如灯灭,转瞬即逝,笪筱夏的死讯最后在报纸上不过轻描淡写地两句,“据悉,于‘中垣控股’楼下,一女子被豪车所撞,肇事者畏罪逃逸,先下落不明,警方正设法追捕中。”
寥寥数字,就交代了她的一辈子。
云溪转头淡笑,幽冷的怒气如湛蓝无形的火焰袭遍全身,满身风华诡谲:“陈昊,你就不好奇你这位今天过生日的‘好友’到底在哪入土为安?”
她果然知道笪筱夏的消息!
陈昊几乎立刻走到她的面前,五指一紧,轻松扯住她的右手,漆黑的眼底闪过狼一样的枭狠,“你知道她的墓地在哪?”
墓地?
云溪森冷的双眸浅浅地睨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一个白日做梦的神经病。
不,是比神经病还不如的白痴。
“笪筱夏没有尸体,”云溪笑,一脸笑靥如花,垂眉时,眼底却是空谷阴森:“谁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她靠近他一步,仰头,将嘴边最灿烂的笑容展现在他凝固住的面色前:“笪筱夏在她外公尸首旁边给一辆车横街撞了过去,当场就碾成了碎肉!”
冷偳不相信地后退一步,整个人都被云溪脸上的眼神吓得心底一颤。
身后的晓芸一阵哆嗦,当听到那一句“碾成碎肉”,再也强忍不住,趴到一边,伏在地上呕吐起来。
夜,越加的黑了。
海风的腥气更加明显起来。
似乎,已经有股铜臭味开始窜流起来。
陈昊的脸上青筋抽搐,太阳穴周边一阵阵地突起,扣着云溪的手腕传来白骨吱吱作响的声音,“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笪筱夏的事情?”
云溪看着被他捏在掌心的手腕,冷冷地抽出左手,顺着他的口袋,一点一点地抚摸上去,贴着他的皮肤,弯眉一笑:“陈昊,你凭什么这么问?你是笪筱夏的谁,有资格来质问我?你当年眼睁睁地看她慢慢地走进死胡同的时候没有吭声。现在人死了,你道反而感伤起来了?”
云溪的音调带着冷金属的冰冷、低沉,似是割裂的木头被铡刀一下子横腰切开,只可惜,木头太粗,那锋利的刀刃遇到了瓶颈,上不得,下不得。
“嘭”——
空气中,似乎传来理智断裂的一道回音。
站在一旁的冷偳突然上前一下子挡在了两人中间,动作粗鲁地一下子抓住云溪的肩膀,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够了没有!”
他面上带着责难,甚至是痛心,仿佛是怪罪冷云溪不懂分寸,说话不经大脑。
可他手心却正在使劲地压住陈昊的手腕,不让陈昊捏在云溪右手上的力道加深一分。
冷偳只觉得心脏正被一根丝线悬在半空,再这样被云溪刺激下去,他敢保证,陈昊转眼就可以把她的手骨捏成粉碎性骨折。
即便是商场上被许多让畏为猛兽的冷偳,此刻都已经不敢回头去看陈昊现在的表情。
他不知,陈昊的脸上已经连一丝表情都没有了。
当一个人的情绪超出控制的时候,所有的表情都已经成了多余的累赘。
此刻,陈昊的眼如盘旋在海岸边时刻等待着猎物的白鲨,冷冷地看着可口的点心一步步地走进他的领域。
他身形高大,窈窕修长的云溪站在他面前只能达到他的喉结,此刻他走上前,从上而下高高俯视着云溪和冷偳二人,浑身透出一股灼人的阴鸷,气势惊人。
冷偳手心一抖,又换了个姿势,用足了劲,却还是搬不动分毫。
他的嘴角已经僵直,呆呆地看着陈昊的手就像是嵌在云溪的手腕上,纹丝不动。
陈昊看都没看冷偳一眼,对于他这种看似拉架其实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几乎连侧目的意义都没有,眯着眼,弯下身,一丝一丝地靠近云溪的耳边,如鬼魅一般忽而一笑:“我凭什么资格来问笪筱夏的事,你管不着。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如果你再不说实话,就绝不是废你一只手的事情。”
说罢,他指尖的力道一顿,下一刻,五指迅速收拢,一股令人听着头皮发麻的声音再空气中回荡开来。
冷偳冷汗层层地扣住陈昊的五指,却反被陈昊转眼间压制在云溪的手腕间。
作为从自最黑暗的地狱一步步爬上来的人上人,他的见识与手腕根本不是冷偳可以想象的。
下一刻,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就像是被广播无声放大一样,吓得远处的晓芸脸色惨白。
冷偳咬牙切齿盯着陈昊:“陈昊,适可而止!我们冷家不是什么软柿子,你要是再动一分,别怪我翻脸!”
骨头被人以极致的力道压住,并不是最让他烦躁的,反倒是,这个永远看上去高贵睥睨的男人竟然对云溪这般炽烈的怒火,无论云溪是否今天能脱险,回到北京后,各路黑道势力都不会让她好过。
她才不过是个大一的学生。
不论他们刚刚说的那个笪筱夏是什么人,陈昊的手段实在太过了!
陈昊看了一眼冷偳,这一次,他挑起眉峰,逼人的煞气凝结在眼底,犹如从水底走出来的魔物,被禁锢了数月的邪气此刻回归,带着常人无法直视的迫人气势,
冰凉,精悍,却是性感十足。“”你再多说一个字,相不相信,我把冷家全部拖下水?“
声音低吟,嘶哑得简直不像是平常那个贵族男子。
这一刻,他陌生的,让人不敢置信。
冷偳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昊,脸色难看得吓人。
云溪看着自己右手腕上青红交错,血液不流通,更别强行压住穴位,她的手已经渐渐失去知觉。
这一刻,她唇边的笑容却是惊人的充满魔性。黑暗,危险,犹如包裹着的窒息,携雷霆万钧之势。
她竟是又往前靠近了一步,陈昊的下颚几乎正好抵在她的额间,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发梢,他的耳畔吹拂而过,带起一阵轻轻的颤栗,”陈昊,笪筱夏的事,还没完。“
陈昊感觉着耳边的那抹呼吸,似温暖的太阳,炙热得吓人,每一寸的皮肤在这种诡异的气息下竟是。
腰侧忽然多了一处温软的触感,那只晶莹剔透的小手正从他的腰侧缓缓向下,徐徐满眼。
冰凉的触觉让陈昊一愣,她的手和她的呼吸完全不同,就像薄凉的冰气
下一刻,他抵住她继续向下蔓延移动的左手:”你知道什么?“
不论是刚来萧氏的那三年,还是跟了萧然后,他从来没有看过笪筱夏身边有过朋友。这个冷家的三小姐,怎么会和夏扯上关系?
”笪筱夏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就是我,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绝望而又甜美的黑暗陈昊压在云溪左手上的手腕一抖,笪筱夏最后见到的一个人竟然是这个从未听她提起的人?死前,是不是已经凄厉到了极致?令人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云溪忽然一笑,在冷偳惊疑的眼神下,左右迅速地移到陈昊的外衣口袋。hkp7m8/p7m13式9mm手枪如同玩具一样被她捏在手心,直直地指在陈昊的太阳穴:”现在,放开你的手,否则,我敢保证,下一刻,你的脑袋会被我。“
枝头栖息的鸟,转眼间才发现,她是那只腐蚀人心的。
她是一种毒,染上之后就再也去不掉的毒。
陈昊回身,淡淡地看着月色下隐尽凶险诡谲的大海,悲凉一笑:”笪筱夏,你要是像冷云溪一样,会不会现在就不会是这个结果?“背对着他的背影,云溪缓缓抬起头,揉着手腕朝着天空上那一抹弯月,低低一笑,无声道:”陈昊,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亡霊吗?“
这一声呢喃只有口型,却无声音。
海风渐渐大了起来。
多年后,陈昊忆起这一瞬间,后悔竟是没有看到她眼底的血雨腥风……。
恶魔
冷偳回到酒店的时候,望着客房服务送来的红酒,盯着眼前垂眉淡笑的云溪,只觉得心有余悸。
这个堂妹,他越来越看不懂。
她竟然拿着枪指着这个北京黑道都俯首贴耳的陈昊,笑得一脸平淡。
他们讨论的那个笪筱夏到底是谁,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让陈昊不惜威胁冷家也要逼云溪说出底细?云溪又是为了什么,竟然为了个死人彻底得罪以后商场上的最大劲敌?
百年讲堂上的萧然,纵横黑白两道的陈昊,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让她刚起步的事业掉入谷底,可她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她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被请来专门看诊的医生皱着眉盯着云溪右手上的瘀肿:”粉碎性骨折倒是轻的,这一处的手筋要是断了,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要是那样,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像平常人那样用右手了。“
五指鲜明的痕迹压在穴道处,精明老辣的医生看了一眼反应淡然的云溪,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冷偳听完这句,火烧火燎地站了起来,原地走了两圈,狼一样血腥的眼底迅速堆满暴戾:”他竟然真的想要废了你的手!“
烦躁地下意识想要抽一口烟舒缓一眼,却见医生慢慢皱起的眉峰,到底还是忍了:”你到底怎么得罪了那个疯子?“连冷家都敢放话要拖下水,他所知道的生意人还没有哪个不理智到这个地步。
”谢谢!“云溪没有看低声咆哮的冷偳,反倒是对这收拾医药箱的一声温婉一笑,空灵婉约之气顿生,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分毫眼神。
医生叹息,这一个小姑娘,心结之,心思之沉,城府之深,竟是他平生仅见。
摇了摇头,”这些药还得记得每天涂抹,有助于疏散淤血,如果有时间最好能到正规医院复查一下,以免万一。“
云溪点头,起身将医生送到门口。
回头,见冷偳冷冷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已经眯成了危险的弧度。
她笑:”堂兄,你怕什么?“
”我怕你什么时候玩掉自己的小明都不知道!“刚刚告诉自己要冷静的冷偳一下子就从位子上跳起来,指着云溪的手臂就骂:”你当那枪是模型是不是?敢用枪指着陈昊的人,别说是这辈子,上辈子道上的老大都没敢干这事,这事要是捅出去,你知道你惹上多大的麻烦!你是不是真的想把自己给毁了才高兴!“
所以任人压住手筋,被人威胁才是她该做的事?
老老实实地任他和失去理智的陈昊交涉?
不,她还没那么。
”堂兄,你信不信,一回北京,你的身边就会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人。“
云溪笑,丝毫没有注意冷偳立即沉下去的脸色,继续道:”陈昊对在香港的事情绝对会闭口不提。枪支?不好意思,那上面也有他的指纹。事情捅出来,谁也不会相信我会从他手上夺了手枪。“名声赫赫的陈昊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拿枪指着头,这事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陈昊绝不会干。
除非,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只可惜……
云溪幽幽的眼神看向站在窗台外,被冻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离开半步,更不敢凑近偷听的晓芸,忽而一笑:”今天的事情入你耳,止你口。你只要没有动作,陈昊自然也会按兵不动。“
”你到底捏着陈昊的什么把柄?“冷偳皱眉,不想轻易地让云溪这样糊弄过去。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堂兄,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才是聪明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