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青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是斥候的话仍然让她大惊失色。
“传令下去,收兵!”李木青对身旁的传令官道。
一名高句丽部将不明就里,急声问道:“公主,虽然高硫将军那受挫,但是眼下这三条战线优势在我,我们为何要撤兵?”
李木青淡然道:“征北军占据地利,兼且高硫将军败退挫动军心锐气,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急促而沮丧的金钟之声在北、中、南三条战线上依次响起,猛攻了一整天的高句丽大军终于退兵了。各处征北守军都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疲惫感袭上心头。
高句丽人虽然退兵了,但是征北军依然不敢大意,仍然在各处要点留下了足够的守备及警戒兵力,大队人马则撤回到靠近滦河的三处卫堡之中。
征北军同以高句丽为首的联军之间的大战算是告一段落。在历时不到一天的战斗中,双方共投入了近七十万大军。战斗打得非常惨烈,联军方面共死伤近九万人的,大将李立被阵斩;而征北军方面也付出了伤亡五万五千人的惨重代价。
高硫率领近八万溃兵在傍晚时分回到滦河东岸的大营。他们的到来使军营中的沮丧气氛更加浓厚。
“公主,末将无能,请公主治罪!!”身负重伤的高硫跪伏在地。他身后站着几将,个个都是伤痕累累烟熏火燎的模样。
李木青皱了皱眉头,轻启朱唇言道:“你率领大军肩负重要使命,然而败北,按军法本应治你死罪,不过念在你在关键时刻亲率勇士断后,使主力得以退回大营!因此免除死罪,贬官三级,仍然在帐下听用!”
高硫不禁心中感动,涕零拜谢道:“多谢公主殿下法外施恩!”
高硫身后的两名部将上前将高硫搀扶起来。李木青关切地说道:“高硫将军伤势不轻,快下去养伤吧!”
“是!”高硫一脸感动地抱拳应诺。
“对了,怎么没看见李立将军?”李木青突然问道。
高硫很是悲愤地回禀道:“回禀公主,李立将军被征北军大将关羽阵斩于沙场之上!”
大帐内的众将一听到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阵悸动,脑海中不禁想起之前关羽率领骑兵突袭时单骑冲阵的情景。
李木青平静的神情终于被打破了。紧皱着眉头,有些失神地低喃道:“又是你!又是你!……”
高硫继续道:“末将的伤也是那关羽造成的!”
李木青回过神来,对高硫道:“高硫将军下去安心养伤!”高硫应诺一声,在部将的搀扶下退出了大帐。
李木青对帐下众将道:“各位将军各自下去整肃麾下!”
“是!”众将一齐应诺,随即鱼贯退出了大帐。铁破汉在退出大帐时,回头关切地望了一眼李木青,只见李木青坐在帅位之上怔怔出神,铁破汉犹豫了一下,最后退出了帅帐。
数名夫余的战将策马走在回本营的路上。
“看今天的情形,只怕不仅高句丽人许诺的那些东西是镜花水月,而且我们夫余也会因此而惹下大祸!”一个年轻将领不无忧虑地说道。这个年轻将领名叫夫健,是夫余王族旁支。打小便崇慕汉文化,主张与汉修好;夫健面貌俊朗,喜欢穿着汉服。他在夫余国内算是一个异类。
夫健的话一出,一旁的一个相貌粗鲁的夫余将领便反唇相讥道:“今天这一战咱们虽然损失惨重,可汉人也一样没讨得好处!夫健你是不是害怕了!”这个粗鲁的家伙是夫余大王子夫猛的心腹爱将,名叫夫坤,是夫余军中的一员骁将。
出乎夫坤预料的是,一向骄傲的夫健竟然点头道:“我确实害
怕!我害怕我们夫余会因为这么一点蝇头小利而断了传承千年的国祚!”
其他几将一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均觉得夫健的话过于危言耸听了。
夫余的这几位将领回到他们夫余军队的营寨之中,一起到大帐之中拜见他们的大王子夫猛。此时,夫猛正躺在榻上养伤,断臂处缠着厚厚的棉布,气色还可以。
几位将领行礼毕,立在帐下。
“今日战况如何?公主殿下都说了什么?”夫猛迫不及待地问道。
几将对望一眼,夫健上前禀报道:“回禀殿下,今日之战打得非常惨烈,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不过我军并未能击破对面的征北军!”
夫猛不由得眉头一皱,喃喃道:“公主一定非常失望!”
听到这话,众将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健突然上前拜道:“殿下,末将有一言上谏!”夫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夫健道:“末将认为,我们夫余应该早日抽身,莫要再掺和在高句丽人的妄想之中了!”
夫猛一愣,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高句丽人不可能击败汉人,汉人的大规模反攻定然会在不久之后。……”
夫猛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夫余人应该背叛与高句丽人的盟约?”
夫健道:“不是背叛!我们夫余人同高句丽人争斗百年,相互之间仇深似海,高句丽人根本就没有真正信任我们,之前那关羽率军突袭时,李木青的所作所为就表明了这一点!”
其他将领虽然对汉人终将胜利的论调有看法,不过却非常赞成夫健对高句丽人的评论,他们也不愿同高句丽人搅和在一起,特别在单日李木青下令弓弩手射杀夫余溃军这件事之后。
夫猛猛地坐起来,骂道:“你给我闭嘴!我们既然已经同高句丽缔结了盟约,便要遵守!”
夫健不由得心头一急,急声道:“殿下,……”
“闭嘴!我不要再听到这种有碍两国盟约的言论!你给我出去!”夫猛怒声叱道。
夫健无奈,只得行礼退出了大帐。夫健出到大帐外,望着天上的月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夫猛扫视了帐下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不得再议废弃盟约及退兵之事!”
众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一齐抱拳应诺。
“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将朝夫猛行了一礼,随即退出了大帐。
夫健唉声叹气地朝自己的帐幕走去。突然,从侧面走来一人叫住了他,“夫健将军!”
夫健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不由得双眼一亮,连忙迎上去,拜道:“末将夫健拜见国师!”夫健面前的这人约五十余岁,相貌清癯,很有精神的样子,这个人就是夫余的国师牙都司,其在夫余国内的地位仅次于国王。在牙都司的身后肃立着数十名衣甲迥异的彪悍士兵,他们是牙都司的私军亲兵。牙都司拥有自己的私军,万人左右,战力非常强悍。
牙都司温和一笑,扶起夫健,问道:“我见夫健将军面有抑郁之色,在忧虑何事?”
夫健像是找到了知己,立刻将他的一番见解及刚才劝谏夫猛时的情况说于牙都司。
牙都司听完夫健的叙述,微笑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是你却没有考虑一个问题!”
夫健一脸恭色地抱拳道:“请国师指教!”
牙都司道:“我来问你,你认为汉人在消灭了高句丽人之后会放过我们吗?”
夫健登时一愣,喃喃道:“这,汉人是礼仪之邦,他们应该不会恃强凌弱欺凌邻邦吧!”
牙都司正色道:“若是将来一统中原的是
汉人的其他诸候,那么情形可能如你所说!不过若是征北军一统天下,我看不只是高句丽和我们夫余躲不过他们的兵锋,但凡汉人兵锋所及之处,只怕都逃不过滔天烽火!”
夫健猛然一惊,“怎会这样?”
牙都司背手望着远方夜色中模糊的山影,喃喃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征北军已经制定了完整的以军功论赏罚的奖赏体系;同时在控制区内竭力提高军人地位,妥善照顾阵亡将士的双亲及遗孀,修建忠魂阁以神化阵亡将士;征北军在争夺中原之时,仍不忘对外征战,西域强国乌孙已经被他们打败,征北军在西域龟兹境内设置了西域都护府,地位竟然破天荒地与州府相同。种种迹象表明,征北军完全不同于已往的汉人政权,他更像数百年前被汉朝取代的那个强暴的秦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