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玄字辈和尚身后的则是海澜寺新兴的一代,祖字辈弟子。
他们大多年龄较小,也有不少是云游的僧人,拜入在玄字辈和尚座下,成为未来海澜寺的中坚力量。这些年轻的祖字辈弟子,有的专攻武学,成为武僧,有的专攻禅学,成为研究僧,有的专攻医学,成为治病僧。正是这样层级分明的家族式结构,构成了海澜寺的框架。
周云飞带着和尚们为小环送行,浩浩荡荡的大场面让郭子兴没有预料到,他以为和尚们重视自己,满面红光的抱拳道:“诸位大师,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回去吧!”
和尚们嘴上笑笑,不时的行礼,实际上心里却在想:“关你什么事儿!我们来送小环的!自作多情!”
仇婆婆泪眼婆娑的拉着小环的手,仔仔细细的嘱咐道:“再过几天天气更冷,记得要多穿衣服,不要受凉!记住没有?”
小环眼里含着泪水,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婆婆,小环记住了,你也要保重身体!”
关关、东东拉着小环的衣角,哭成一团,直叫嚷着:“哇!姐姐,别走!哇!”
生离死别的情形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和尚们虽是整天的吃斋念佛,却也不是铁石心肠的硬疙瘩,纷纷落下眼泪,扭脸拭去泪水。
周云飞见状,开口道:“好啦!相聚是缘,分离也是缘,小环,郭帅,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上路吧!”
就在这时,小环突然问道:“小珠子呢?他怎么不来送我?”
周云飞长叹一口气,一转脸,正好看见对面的山坡上,小珠子孤零零的站在一棵大树下,朝着人群张望。
小环顺着周云飞的目光瞧去,同样见到了孤单影只的小珠子,用力的挥了挥手。
周云飞安慰道:“只是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带着小珠子去看你!”
小环盯着周云飞,语气肯定道:“玄觉大师,说话算数啊!”
“恩!”周云飞回答道。
和尚们依依不舍的与小环道别,看着郭子兴与小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脚下,这才纷纷散去。
周云飞刚要回寺,却被金光拉住,金光说道:“师父,我想要下山。”
周云飞一惊,低声喝道:“此时下山,你不是自投罗网!我猜想,山下各个府衙门前一定贴满了你的海捕文书!你一旦露面,便要身陷囹圄了!”
金光神色坚定的说道:“躲在寺里,倒是安全,可是我何时才能解开往昔的宿怨,没有罪孽的出家呢?”
周云飞一愣,沉思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此事不能着急,说不定,过些时候,缘分自然水到渠成……”
周云飞话没说完,身旁的一个和尚突然指着远方,高声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人?”
和尚们的目光瞧向来人,只见这个人身子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般得单薄,然而却是直直的向海澜寺走来。
周云飞一使眼色,一旁的玄元立刻明白,他率先领着弟子祖迎走上前,双手合十问道:“阿弥陀佛,请问这位施主,你可安好?”
这人头戴黑纱巾的斗笠,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此人一说话,漏了真相,却是声音极为悦耳的女声:“这位和尚师傅,我找玄觉大师……”
玄元又问道:“敢问这位女施主,来寻我寺住持,有何要事?”
女子还没有回答,身子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赶紧救人!”站在后方的周云飞微微诧异,在场的药王殿弟子立刻冲了出去。
站在最前面的玄难呵斥药王殿弟子道:“慌什么慌!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为人医者要做到天塌不惊,方能展示所学,救人于危难之中!”
药王殿弟子听后,纷纷低下头,分出一条空隙,留给玄难进出。
玄难走进晕倒的女子,伸出一只手搭在女子的脉门上,又掀开女子脸上的黑色布帘,看了看女子的脸色,思忖再三,对着弟子们说道:“小心的抬回药王殿,不得颠簸!”
药王殿弟子们立刻寻来一副担架,小心翼翼的抬着女子回寺。
玄难站起身,皱着眉头,半晌不语,周云飞问道:“如何?女子有无大碍?”
玄难摇摇头,说道:“倒不是大病,八成是累晕,饿昏的,休息片刻,吃些饭食,就会好的,只是……”
周云飞没见过玄难吞吞吐吐的样子,问道:“只是什么?”
玄难回答道:“只是这个女子有两个脉象,怕是身子有喜了。”
周云飞与玄难两人一问一答,谁也没有注意到金光的脸色煞白,呆呆的站在一旁,如同石像一样。
金光听到女子不是得病,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后来又听到女子身子有喜,脸色重新煞白。
周云飞一扭脸,将金光的变化看在眼里,问道:“金光,你的身子也不舒服么?”
金光一抬头,面色憔悴的对周云飞说道:“师父,这个女子就是潘秀香!”
周云飞大吃一惊,旋即平静下来,道:“金光,这果然是你的缘法,那她肚里的孩子……”
金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声道:“孩子,多半是我的。”
“唉!冤孽啊!”周云飞长叹一口气,又说道:“为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吧!”
药王殿的和尚们将潘秀香安顿在单独一间客房,周云飞领着金光前来探望。
没多久,潘秀香悠悠的醒转,一看见金光的模样,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金光被潘秀香抱住,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潘秀香越哭声音越小,发泄一通之后,才与两人讲起自己的遭遇。
原来自从她与金光分别之后,金光被抓走,下落不明,潘秀香一个人举目无亲,想到自己的坎坷经历,为了为夫报仇,委身于仇敌,迷惑金光使得其家破人亡。原本一切都在按着潘秀香的计划,完美的进行当中,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爱上了金光。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潘秀香想到了自尽,以此来了解她与金光的畸形的情缘。
然而当她举起剪刀,对准自己的脖颈儿,准备狠狠的扎下去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一阵绞痛,使她失手将自己的脖颈儿划破个口子,留了许多血,也让她想明白自尽不是唯一的办法。
后来潘秀香去看大夫,得知自己怀了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更舍不得去死,她坚定着信念,一心要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可是金光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再过了一段时间,大街小巷贴满了金光的海捕文书,潘秀香得知这个消息,满心的欢喜,最起码她知道金光还活着。
寻思来,寻思去,潘秀香想起她曾经见过一封海澜寺的书信,断定金光与海澜寺有着联系,因此不远万里的历经艰难,一个独身女子来到海澜寺。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疲惫不堪,一头扎到在地上,不省人事。
说到这里,潘秀香一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一道长长的骇人的疤痕,显然是自尽未遂之时留下的伤疤。
金光与周云飞听了潘秀香的讲述,两人反应各是不同。周云飞多是唏嘘不已,他十分敬佩眼前的这位坚强的女子,对她的遭遇抱着深深的同情,而金光则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无颜面对潘秀香。
周云飞问道:“女施主,既然你已经找到了金光,不知未来有何打算?”
潘秀香看着金光,羞涩的说道:“不管以前谁对谁错,我已经坏了金光的孩子,自然要与金光成家,一起生活……”
周云飞似乎早就料定这个答案,他又冲着金光说道:“金光,潘施主的话儿你也听到了,那么你可愿意?”
金光紧皱着眉头,额头上现出一个“川”字,显然他陷入深深的苦思之中。
潘秀香见状,一把抱住金光的胳膊,急声问道:“金光,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要我了?你也不要你的孩子了吗?”
周云飞也出言劝解道:“金光你要考虑清楚,发生的一切,既有你的过错,也有盘施主的过错,无论如何,过去的便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未来,不如,你就与潘施主重新开始吧!”
潘秀香感激的看了看周云飞,这一席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金光抬头看了看潘秀香,又看了看周云飞,突然问道:“师父,你看我深陷苦海,却不搭救我吗?”
周云飞吃惊,问道:“我这不是在成全你吗?怎么又不搭救你了?这是怎话儿说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金光重重的推开潘秀香,指着潘秀香说道:“我已经开破红尘,以往的恩恩怨怨,都烟消云散,不放在心上了!施主,你请回吧!”
潘秀香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金光,突然眼白一番,重新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