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形同谋逆

清晨,十七带着赵成君来见安乐郡主。安乐看到赵成君约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袭莲青色云锦穿花绣千水裙,眼神中尽是坚毅。

上一世,安乐郡主对赵成君的记忆停留在十八岁那年。那时,武皇因为赵成君治好了她的陈年痼疾,将她从鬼门关拉回,便封赵成君为太医院院判,统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

那一天风和日丽,安乐郡主在宫中游玩,忽然看见赵成君穿着男人的官服,站在太医院门前久久驻足,一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整个太医院尽在她的股掌之中。

安乐郡主上前询问她为何不进去。

赵成君的眼神中尽是悲伤,“从前,我十分渴望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为了学医术,我在京城最有名的那个大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收我为徒。可是他嫌弃我是女子,任凭我百般央求,始终不收我。”

赵成君忽然莞尔一笑,“可是,今天,他最嫌弃的女人成为了太医院的院判,要是他在这里多好,我多想看到他看到我穿着官服的表情啊!我想告诉他,如今的天下,女人可以当皇帝,自然也可以学医术,当御医。”

时隔二十年,那个距她于门外的名医早已去世。但是她依旧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报仇之后的快感。

安乐郡主始终忘不了赵成君的表情,这甚至一度成为她夺取皇位的动力。

安乐郡主亲手将赵成君扶起,道:“赵大夫,本郡主请你来,实在是有一件苦差事要麻烦你,你也知道,太后废黜了皇上,将我们一家贬黜到房州。可是我的母亲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一路山高路远,一定需要大夫照顾。宫里的御医我信不过,赵大夫医术高明,我请求你随我一起去房州,一路贴身照顾庐陵王妃的身孕。”

赵成君道:“草民急急忙忙来到庐陵王府,只为了郡主的六个字,‘女华佗赵大夫’,草民行医十年,从没有人称呼为大夫,遑论女华佗。人们都喊我医婆。草民能得到郡主的赏识,必当尽全力照顾好王妃的龙胎。”

安乐郡主放了心,示意茉香拿出了一包银子,道:“赵大夫果然爽快。这是我预付你的报酬,请赵大夫回去安顿好老小。”

赵成君双手接过,道:“多谢郡主赏赐,知遇之恩,草民没齿难忘。”

茉香匆匆赶来,神色无比紧张,“郡主快去看看,大皇孙与来押送的官员吵起来了!”

茉香口中的大皇孙指的是李显的庶长子李重茂,今年十三岁,由李显的姬妾所生。那个姬妾生下李重茂不久后因难产而死,因此李重茂是由韦氏抚养长大。上一世,安乐郡主十分讨厌这个异母哥哥,一直将他视为李显立她为皇太女的最大绊脚石。

可是,上一世她太过天真,事实上,李重茂不是绊脚石,而是一个完美的垫脚石。

安乐郡主不慌不忙,走到梳妆台前,将一支红玉缕花岁寒三友步摇松松的戴在鬓中。

赶到王府的前院,看见李重茂正与武延寿争执。

武延寿是武皇侄子的儿子,负责押送庐陵王前往房州赴任。按照这个关系,安乐郡主应该叫他从表哥。

李重茂拿着剑指着武延寿,怒道:“我为什么不能带走我的宝剑?”

武延寿命令守卫将李重茂团团围住,道:“我是负责押送庐陵王前往房州的禁军统领,这宝剑是武器,我说不能带,就是不能带!不仅是宝剑,你的仆人丫鬟,你的金银财产,统统不许带!一切到了房州由朝廷再发给你们俸禄。”

李重茂拿着剑环指一周,说:“如果我非要带呢?”

武延寿按住刀柄,道:“那就押送你到太后娘娘面前,任太后娘娘发落。”

李重茂听到太后两个字,心中怯了一半。他实在是不敢去见他的祖母。他的祖母曾在他眼前下令,杀死了大伯二伯家的堂兄弟们。

武延寿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上前抢下了李重茂手中的剑。

两个侍卫抬起李重茂的一个箱子,安乐郡主冲上去,像十岁的孩子那样哭泣,“不要搬走!不要搬走啊!那里有我最心爱的拨浪鼓。”

武延寿没好气地随手将安乐郡主拨开,怒道:“哪里来的小丫头!”

安乐郡主头上的红玉缕花岁寒三友步摇随着她跌落在地上,碎成了三四段。

武延寿的弟弟武延秀急忙将安乐郡主扶起,怒道:“大哥,你昏了头了,这是庐陵王的女儿,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孙女安乐郡主。”

武延秀在上一世是安乐郡主的驸马,准确的来说,是安乐郡主的男宠。美姿仪,善歌舞。安乐郡主上一世唯一喜欢的男人是李隆基,对这个驸马只有肉体上的感情。可是武延秀对安乐郡主痴心一片,至死不渝。在李隆基发兵攻打皇宫时,武延秀拉着安乐郡主的手拼命突出重围,可惜终究为了保护安乐郡主,死于乱军之中。

安乐郡主想到这些,温柔的注视着武延秀,声音无比轻柔:“秀哥哥。”

武延秀从来没见过这个从表妹对自己态度如此温和,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哎!表妹你还好吗?”

安乐郡主没有回答,转瞬间盯住了武延寿,道:“武延寿你该当何罪!你竟然打碎了太后娘娘的御赐之物。”

武延寿看了看地上那个步摇的残骸,疑惑道:“这是御赐之物?”

安乐郡主道:“我出生时,太后娘娘亲自用布将我包起,赐我名字李裹儿。还将这个钗赏赐给了我,希望我如这个步摇一样成为婀娜多姿的大唐郡主。可是你竟然将它故意打碎,毁损御赐之物形同谋逆,武延寿,你还不知罪吗?”

武延寿怒道:“你从大唐公主被废为郡主,所有赏赐都要一概收回。本官打碎一个破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乐郡主轻笑道:“所有赏赐一概收回?太后娘娘什么时候下了这道懿旨?”

武延寿迟疑着,不作答。他是武家的人,此次押送李氏皇子流放,本来就存了折磨之心。最好希望李氏皇子咽气,这样江山就落入了武家兄弟的手中。至于懿旨,何来的懿旨?他武延寿的话本来就是懿旨!

安乐郡主正色道:“太后娘娘有没有下懿旨,我们不知道。武大人损毁御赐之物,还公然称太后娘娘赏赐之物为‘破簪子’,可是人人都听到看到了!”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武延寿此语确实犯了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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