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为了迎接新的一年街上早早就挂起了新年装饰品,街上都是出来采买年货的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当覃尚云坐着车望着窗外时,心中却一片冰冷,有多少年自己已经没有过新年了,好像要从离开那个人的那一年算起吧。
与连锦生活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但跟连锦相处的那几年才算是最像与家人的生活。被覃劲雄接回后每年的新年都是各自过的,在覃尚云还无力反抗时,两人相见都是覃劲雄单方面的虐待辱骂,等覃尚云有能力时两人已经是势成水火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覃尚云从记事起有关于家人的美好都是从连锦那里获得的,所以在覃劲雄嘴里知道连锦因为一百万将他抛弃时,覃尚云感到十分的愤怒过去的种种美好就像自作多情一样,自己沉醉在连锦对自己的温柔中,像小丑一样。
从覃氏总部到上京市人民医院不是很远,虽然上京市的交通堵塞严重,但不过也是十几分钟的事。覃尚云下车后看到就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医院,以连锦两千万的身价虽然远远比不上京市的巨富,但去一家更为不错的医院却是绰绰有余的。
覃尚云脚步不停向着连锦的病房迈进,但越来越靠近病房时脚步不再如往常一样镇定沉稳,当走到病房门前时更是停下了,覃尚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病房里面的人,是该质问他当年为何放弃他,还是对误会他表示歉意,在商界一想杀伐果断的人这一刻内心犹豫不定。
出去打水回来的张鹤看到了覃尚云站在病房门前不动眼中流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时,想起这段时间圈子里传出覃尚云与傅向谨是恋人关系的绯闻。从照片上看到的傅向谨与连锦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睛除了眼眸的眼色不一样整双眼的轮廓几乎一样。张鹤并不相信覃尚云与傅向谨真的是外界所说的那样是恋人关系,最多是傅向谨是被包养。
张鹤此时对于覃尚云的冰冷有了不同的想法,或许覃尚云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并不在意连锦。不过连锦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两人错过了就错过了,但两人在这时才认清彼此间的感情却会更加的痛苦。痛苦的从来都不是一直都在深渊中,而是明知本可以轻易获得的东西却在清醒时发现机会不再。
看着站在门前岿然不动的覃尚云,张鹤无奈地叹口气提着暖水瓶打开了房门“进去啊,杵在这干嘛,挡风啊?”。
覃尚云扫了一眼张鹤后就跟着进了房门,进去就看到有个人躺在了床上,走近些才看清床上的人,此刻眼中紧闭着眉头蹙起像在做噩梦。消瘦的脸颊苍白的脸色都显示出这人的健康状况非常不好,但精致的五官纤长浓密的睫毛一如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岁月在脸上留下的印记并不多。覃尚云看到连锦比起记忆中更多了几分脆弱无力的样子,心中最后的怨恨都消散了。
覃尚云无视张鹤直接就坐在连锦病床前唯一的座位,目光专注地打量着已经睡着的连锦,手不自觉地拂过连锦消瘦的脸庞,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连锦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左手,轻声问到“可以治好吗?”。
张鹤看到覃尚云一向冰冷的眼中泛起的柔和,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过覃尚云应该也没有察觉自己对连锦抱有的感情吧。不然就不会那么多年都不再找过连锦了,心中为这错过的两人又再叹了一口气,张鹤觉得前半生叹气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够今天的多。
“不可能了,发现时已经是晚期,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医生说现在最多也只剩下一个月了,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张鹤想到自己曾经如此仰慕的人,此刻虚弱地躺在床上即将离去,即使是接过许多悲惨案件的张鹤心中也不免泛起阵阵涩意。
覃尚云听完后喉咙一紧,阵阵的苦涩涌到嘴边,原来轻轻握住连锦的手不由得收紧。收紧后手指触摸到明显凸起的异物感,认真一看消瘦的手比以前显得更加的纤长,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显而易见,不过最让覃尚云惊讶的是原本光滑无疤的手在手腕处攀附着宛如一条肥大的蜈蚣的疤痕,仔细观察这道疤痕已经有些年月了明显是割脉造成的。
覃尚云本来想要询问张鹤的,但这时覃尚云发现床上的人正慢慢地醒过来,覃尚云只能放开握着连锦的手,静静等着连锦醒过来。
连锦悠悠转醒后就感到胃部一阵灼烧感,这几个月来长期被病痛折磨,胃癌带来的不能进食空腹的饥饿感,和胃部经常的疼痛,都已经让连锦习惯了,即使让医生过来也只是开一些止痛药一段时间过后疼痛感只会更加强烈。
连锦蹙着眉头向四周看去想要喝些水,等视线更为清晰时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覃尚云,那个分开了二十年只能在报纸上才看到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连锦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他应该很恨自己吧,先是母亲的逝世离开了年仅十二岁的他,然后在十七岁时又被自己推到他的父亲身边。连锦知道覃尚云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不在乎任何事,相反覃尚云对感情十分的敏感,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连锦发现自己对覃尚云抱有那种隐秘的感情后迫不及待地将他推向覃劲雄。
连锦抬起瘦弱的手,扬起嘴角笑得十分温暖“胃癌还会出现幻觉吗”,直到摸到覃尚云刀刻的五官感受到指尖处传来的真实的温热感时,连锦才知道面前这个穿着黑色外套比记忆中更成熟硬朗的人是真实的。连锦急忙收回手但被覃尚云一把捉住了,覃尚云捉住了连锦的手感觉到阵阵冰冷,在暖气充足的病房里感觉异常明显,对于连锦现在的情况有了更深的认识。
连锦手腕处的伤疤被覃尚云触碰到后,连锦十分紧张看似随意地将手抽出然后放到被子下,覃尚云看着连锦淡蓝色隐隐带着一丝金色的眼眸透出略带闪躲的眼神,自然看出连锦的想法,也就没有去追问连锦。
“感觉还好吗?”
“嗯,还不错。”连锦忍着胃部传来的疼痛感舒展了眉心,扬起的嘴角笑得比刚才更加的柔和,消瘦的脸颊使眼睛看起来更大,眼下的卧蚕让一双桃花眼变成一轮弯月,淡蓝色的眼眸里的金色就像阳光不小心跃进眼里,使得整个人涌现出莫名的暖意。
覃尚云心底一阵心悸,很早就知道连锦长得很好看,墨黑色的头发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自然美好,尤其是一双眼睛。连锦对着外人是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这时的眼眸就像冰冷的寒湖深不见底,让人难以靠近。
但是连锦对着放在心中的人是从来不吝啬笑容的,笑起来时弯月状的眼睛里淡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一泓冰蓝色的湖水就装着你一个人,眼眸的金色也越加明显就像照进湖底的阳光,让人温暖。
覃尚云看着这个让人充满怀念的笑容,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心底的疑问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你当年要将我推给覃劲雄?”,语气中隐含的怨气显而易见,既然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是他妨碍了连锦过自己的生活吗?
覃尚云知道以连锦的样貌和学历在当时要找个人过日子十分容易,但是覃尚云与连锦相处的几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连锦与什么异性来往,如果连锦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也是十分有可能的,毕竟没有那个女的愿意跟着一个身边已经有个十几岁的孩子需要养的男人。
但是连锦貌似在他离开后也没有结婚更没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当时覃尚云离开时已经十七岁了,母亲与连锦约定时间也只到十八岁而且,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一年,还有一年他就能高中毕业自己出去赚大学学费。这是覃尚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一开始覃尚云并不是没有想过连锦有什么苦衷,但是无论哪一点都无法成为让连锦抛弃自己的原因。
连锦听到覃尚云的问话后眼睛移向窗外像在眺望着极远的地方,苦意慢慢从眼中流露出来“当时的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让你留在我的身边。”。说完后胃部传来更剧烈的疼痛,被子下的手捉紧身下的被单,眉头颦起嘴唇也苍白了几分,连锦却生生忍着他不希望让覃尚云看出来。
打官司练就的惊人观察力和这几个月对连锦的陪伴,让在一旁静静观察两人的张鹤发现了连锦的异常,也明白连锦不想被覃尚云知道的想法。只能说到“连锦身体不好需要长时间休息,我们先出去吧。”,说着张鹤自己就转身离开病房。
覃尚云以为连锦说的没有能力是指没有钱供他上大学,没有资格是指与他有血缘关系的覃劲雄相比,连锦只是因为与母亲的约定而将自己留下来并没有资格去管他的事。覃尚云也看出连锦比刚才苍白几分的嘴唇,但不了解连锦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张鹤的话先离开病房。
连锦在张鹤走出病房时眼里透出感激的目光,在连锦生病后张鹤帮了不少忙,覃尚云能来恐怕也有他的原因,直到覃尚云离开前连锦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
等到覃尚云也离开病房只剩他一人时,连锦紧闭着眼睛被子下蜷缩着身体紧握着拳头忍着胃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压下阵阵的恶心,连锦知道如果现在传出什么声音恐怕门外的人随时都会进来,反正生病以来这样的情况已经不少了,习惯后也不想麻烦其他人,反正做什么也没有用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麻烦其他人。
即使是张鹤也只知道连锦犯病时会不舒服,因为连锦的隐瞒所以从来不知道连锦犯病时是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