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个人迎着落日的余晖,向宿舍走去。
当他们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何西拐弯走进了校园。
刘敏疑惑地看着他:”不回宿舍?“
何西点点头,对他道:”今天的猪肉好吃吗?“
刘敏挠挠头:”那还用说吗?“
”想以后天天吃吗?“
”那还用说吗?“
”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学吧,咱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了,以后咱们俩,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个什么学校,好不好?“何西热切地看着刘敏。
后者没有吱声,而是疑惑地盯着何西,把何西弄蒙了:“你怎么了?瞅着我干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你了,你现在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刘敏的心思在这里。
何西拍拍他的肩膀:“谁也不能总那么傻下去,是不是?人总是要变的,好了别多想了,跟我回班级学习去。”
两个人回到班级,屋里只有四五个吃完饭回来自习的,这些人也都是农村来的女生,比较珍惜时光,希望能临阵磨枪,或者说,希望能不负光阴,不负父母的供养的。
何西坐在自己座上,捧起地理书,就开始学习起来。前世的何西,因为职业的缘故,经常需要熬夜写材料,经常是,第一天晚上接到任务,第二天早晨就得完成。他练就了迅速进入状态,迅速集中注意力的本事。
此刻,他一捧起书本来,早就忘记了,五花肉蘸酸泥的美味了,真的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个感觉,眼睛在急速地向下阅读,嘴唇在动,手在写,调动了所有的感官来学习。
这就体现出了一个成年人与少年的区别,成年人理解能力强,有理性,有自控力,常听一些人说什么“要是再给我一次学习的机会,我会怎么样怎么样”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何西现在灵魂是成年人的,身体是少年的,理解力和记忆力高度统一,他把白天学习的知识,重新学了一遍。然后默写出整个要点,他又去翻检那些习题,进行练习。可惜了,乡镇中学的条件就是差,根本就没什么练习题,而课本后面的习题,与高考习题的难度相差太远,只扫了一眼,就可以把答案说出来。
何西没办法,就开始背地图,在纸上把所学国家的地图画出来,画一遍之后,再对照地图,修改画错的细节,如此循环往复,就在头脑中,形成了一个印象,然后又开始在地图上标记重要的港口,城市、矿山、铁路、公路、河流、湖泊、气候、物产等等,如此来回好几遍地修改,标记,等他确认自己都记住了这些知识,这才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大概有半夜12点了,刘敏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几个女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
何西不禁哑然失笑,他似乎有点印象,刚才好像是刘敏拉自己袖子来着。
何西感觉很不错,第一天的学习效果很不错,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地理和历史打个及格,不成问题。
只是,现在数学一直还没有进展,看来,明天是该找郭晓冬进行互助了。还有就是,应该去县城一趟,搜集点练习题之类的,外语也要搞一套课本和练习册了。
把刘敏招呼起来,两个人往宿舍走,中间的路上需要经过一片坟地,过去,每次走过这里,何西都很害怕,可是现在,何西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倒不觉得害怕了。只是想到死,他突然想到,今天前世的妻子,在干什么呢?自己入殓了吗?自己去爬大烟筒了吗?更主要的是,儿子怎么样了?
想到这些,何西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汹涌澎湃,止也止不住。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何西就起床了,先是围着操场跑了几圈,然后开始复习昨天学习的知识,这才回到食堂吃饭。
早晨他实在是没有法子不吃食堂的饭了,毕竟不可能顿顿都在饭店吃,毕竟没有那么多钱。
皱着眉头把那些难咽的玉米饼吃下去,就去了班级。这个时候,班级里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在学习,何西就抓紧时间开始看历史。
他的认真和专注,让他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昨天那些尖子生来到后,都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有好奇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崇拜的,他全然不知道,只是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写啊,念的。
他的事迹也迅速传播开来,全班都震惊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何西,竟然会用英语讲解英语,这在1995年的乡镇,简直就像神话一样的存在,跟前世人们见到港台明星差不多。
眼看就要上课了,李学义来了,刚坐下就兴致勃勃地从书包里,拿出来自己的作品,给何西展示。
“哎,何西,你看看,怎么样?我说画出3666根胡子,那绝对不是吹的,你数数。”
何西一阵头大:我给你数数?我有病啊?等我数完了,好该毕业了。
他侧目扫了一眼李学义的画,就撇嘴道:“你又拿个假画来糊弄我。”
李学义叫道:“怎么会?我这可是费了……”
何西截住他,道:“你见过谁的胡子长得这么齐?长得这么直?你以为齐白石是京剧里的人物啊?”
李学义哪懂这个?他眨巴着眼睛傻了,何西道:“人的胡子是不是得有直有弯?是不是不能一般长短?”
他只说了这两句,后面还有要求,他可不想一次性说出来,他要细水长流地折腾李学义。
李学义楞怔怔地看着何西,半晌才“哦”的一声,似懂非懂地想了想,忽然埋头修改他那3666根胡子了。
于是,何西的耳朵里满是刺啦刺啦的,李学义拉道道的声音。这3666根胡子,又能给何西争取好长的,看书学习的时间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这节课是木兰辞,何西虽然语文好,但是,该学习还得学,何西不会做那种,课上不学课下学的傻子。
平心而论,老师的讲解水平实在有限,有的时候,他只是把正确答案念出来,何西只能悉心地领会,对照原文去理解答案。
前世的何西,是做文字出身,对课文的理解,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比,老师对课文有些地方的讲解,显然很牵强,但是,他一声不吭,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对课文有独特理解,就去张扬什么,指责老师什么,驳斥老师什么,他是个成年人了,当然不会做那种浅薄的事。
这跟他在英语课上的表现,是有本质区别的。语文老师平庸不是罪,毕竟他的能力就那么大,他是特殊时期毕业的中学生,抽调到老师岗位上,他的平庸是历史造成的,他本人无罪。
再者说了,老师就是老师,中国人自古就有为尊者讳的传统,在这样的课堂上,去挑战老师的学术,那不是善念,而是恶念,那不是为了学术,而是以学术的名义,踩着老师的肩膀炫耀自己。
外语课上的孙世国就不是平庸的问题了,他纯粹就是恶毒了。如果昨天何西迁就孙世国,只能换来更加恶毒的嘲讽。为了所谓的深沉,为了所谓的低调,把自己的尊严都牺牲掉,何西不会那么迂腐。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可是,何西刚上了五分钟,班主任老师就来找他了。
何西不明所以,就跟着班主任来到了校长室。
校长室里坐着一个梳着大背头,翘着二郎腿,神情倨傲的人。何西对这个人好像是有点印象,但是,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何西淡淡地看了看老校长,问:“校长,您找我?”
老校长耷拉着眼皮,两个大眼泡看上去像喝酒喝多了一样,挺吓人的。他知道何西这个人,因为何西的哥哥也是个校长。
他指了指坐在凳子上的那个人,道:“孙秘书有事问你。”
何西转向孙秘书,等着他说话,可是那孙秘书根本不看他,掏出棵烟来点上,继续跟老校长说话。
何西的眼睛眯了起来,此刻他已经明白眼前的人是谁了,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
这如果是在前世这么大的年纪,何西肯定要被他吓唬住了,但现在何西重生了,世面见多了,压根就没把他当号人物。
何西站在那里,给自己数了六个数,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站住!”孙秘书大感意外,不由得恼火起来。
何西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孙秘书恨恨地道:“我让你走了吗?”
何西晒笑道:“你是谁?”
孙秘书很牛比地答道:“我是镇政府的秘书。”
何西脸色冷下来,接着说:“作为一个秘书,你有什么权利耽误我的时间?我有什么义务看你在这装?我再告诉你,我走不走,是我的权力,我是个公民,受法律保护。所以,你说话前,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孙某人脸涨成了猪肝色,而老校长直接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