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一家人回到了青梅村。杨家很快便与梅家说定了亲事,约定年后成亲。
杨鹤大难不死,身体又比早先虚弱,需要长久调养才能恢复,他说以后不愿再继续读书考功名了,杨家人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杨崎道:“不考就不考了罢,咱们先调理好身子,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
杨鸿瞧着家里人张罗杨鹤的亲事,不觉有些眼酸。唉,林姑娘就是太正儿八经了,明明照顾他的时候,那么温柔可亲,娇俏可人,和他谈婚事时,又端起来了。偏偏从那以后,他就没什么机会再见林妙致了。这么些日子不见,他还真是怪想念的。唉,这天杀的陋俗,害得他想见一个与他订了婚的姑娘都这么难。
杨鸿心里有了小算盘,便开始找借口,时不时往妹妹、妹夫那里去。正好俞家近来的伙食非常不错,杨鸿除了逮到机会能和林妙致见上几面之外,还总能吃到美食。
杨雁回每日里让人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她自己也会琢磨一些吃的出来,叫厨房里做了,有时也会跟着厨娘学了,自己做给俞谨白和向经天两口子吃。
那位红衣小师娘,近来似乎在吃醋,平时对着雁回两口子笑眯眯的,背过身对着向经天,便是另一张脸孔了。向经天只好背着徒儿,想尽办法哄娇妻回心转意。
杨雁回冷眼瞧着这对老夫少妻,觉得甚是有趣,私下里便问俞谨白道:“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和师娘怎么斗起气来了?跟小孩子似的。”
俞谨白只好如实回道:“其实,萧夫人的师父,是我师父的师叔,萧夫人和我师父,也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妹了。早年……咳咳……我师父还喜欢过萧夫人许多年……结果还是干爹技高一筹,抱得美人归啊。那一日,师父不过是提了萧夫人一句,谁知道师娘就这么的……嗯。”
杨雁回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我竟到了今日方知。你早该跟我说的。”
俞谨白道:“我哪里好在背后随意嚼长辈的舌头,不过如今既已给你发现了,索性都告诉你罢。”
红衣和向经天这一闹别扭,俞谨白便很是小心翼翼。杨雁回少见他这么拘谨。俞谨白自己也甚是不舒坦,他生怕哪一日不小心触了霉头,再被师父教训一通就不好了。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趣。不过他倒是很满意娇妻对他这么上心,便也时常携了妻子,带了厚重的礼物,往岳家去探望探望二舅哥,拜见一下岳父母,再往镇上去瞧瞧张老先生。顺便躲躲师父,免得师父自己也尴尬。
杨雁回觉得这日子真是有趣极了。她其实生怕这样的好日子说不定哪一天就结束了,但还是有一日在家中时,问俞谨白道:“你几时回陕榆呢?”陕榆卫指挥使已来两次信函催俞谨白回去了。她虽不舍,但也知道,该给他准备行装了。他也该给她个离京的准信,好让她心里有个谱。
俞谨白道:“我不会再回去陕榆了。往后人向你打听我回陕榆的事儿,要能拖就拖。咱们得想点法子,最好能让人觉得,我是被京中这边的事情绊住了手脚,所以才不能离京。”
杨雁回惊奇道:“怎么了?”俞谨白这么说,必然有他的想法。可他这么做,是想做什么呢?她如今虽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但仍是想不明白他的意图。
俞谨白尚未来得及回答,一时翠微进来禀道:“爷,奶奶,冯都督来了,只他一个人,乘了一顶小轿。如今人被挡在外头,门上的人不敢随意放他进来。”
上回杨雁回被强留在安国公府,俞家的下人虽除了云香和翠微外,其余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后也被主子严令不许在外头乱嚼舌头根,但心里多少也会猜测,冯家必定是不得主子意的。是以,管他来的是什么安国公,一品官呢,一律挡在外头先晾着。
俞谨白闻言,怔了半晌,才道:“请他进来。”
他起身离开卧房,来到堂屋,静候冯世兴。杨雁回想了想,也跟着他出来了。
不过片刻钟后,冯世兴便到了。他没让抬轿的人跟着,孤身一人便进来了。这副姿态很明显,他是有事要单独和俞谨白谈一谈。
看到俞谨白和杨雁回身边跟着几名婢女,冯世兴只得自己先开口道:“俞佥事,我有要事与你相商,请你先屏退左右。”
俞谨白却道:“我身边儿的人,自是信得过,冯都督有话直说。”
向经天恰在此时来到正房内,听到俞谨白如此说话,便道:“谨白,你怎么说好话呢?对冯都督客气些。”
身为一个男人,又见多了世间的爱恨纠葛,向经天还是有几分同情和理解冯世兴的。何况俞谨白是他的徒儿,他并不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弟子这么没大没小。
向经天既然进来了,俞谨白也不好再坐着,忙起身相迎:“师父。”
杨雁回也跟着起身。
冯世兴发现向经天说话好使,又听俞谨白叫师父,忙起身道:“这位是谨白的恩师?敢问高姓大名?”
“向经天。”
冯世兴恍然悟道:“原来是忠烈侯的师兄。”
想来这位是看萧桐的面子,才来教谨白的。萧桐在谨白身上,也是花了心血的,能将这位听说是一向不理俗事的世外高手请来。
向经天道:“冯都督有礼”又对俞谨白道,“冯都督既与方都督是至交,便是你的长辈,怎可如此无礼?他既来了,话又说到这个地步,你便该听着些。”
俞谨白还没胆子公然违抗向经天的命令,只得道:“师父教训的是,方才都是徒儿的不是。”又对冯世兴道,“冯都督,这边请。”他伸手往耳房内比了比,做了个请的姿势。
冯世兴便随着他一同往耳房内去了。
耳房与堂屋是相通的,为免有人听到他父子二人的谈话,杨雁回只得对屋内众人道:“你们都先退下,不叫你们进来,谁也不许来打扰爷和冯都督。”
众人便都退下去了。
杨雁回又对向经天笑道:“师父快坐,我给师父斟茶。”
向经天道:“不用,我也不坐。本就是听说冯都督来了,这才来瞧瞧,不想这小子果然在犯浑。”
他两个的谈话,耳房内听得清清楚楚。就听向经天又道:“我这便走了,丫头还是斟茶给你的公公吧。”
杨雁回忙应了一声,便送了向经天离去。
冯世兴听得甚是满意,对俞谨白道:“听到了没,不要犯浑,还是跟我好好说话。”
俞谨白只得道:“我可不敢在冯都督跟前犯浑。”
杨雁回送走了向经天,又端了两杯茶送到耳房内,一杯奉给冯世兴,冯世兴接过来,微笑道:“这算是媳妇儿茶么?”虽说迟了好些日子,他倒也不介怀。
这位冯都督虽也是一员久历沙场的老将了,倒是没有方都督那么大的脾气,待人还是挺温和。杨雁回对他虽不似对方天德那般喜欢,却也并不厌恶。虽然被他关过一晚,倒也因为个中内情,并没有记恨过。但听他这么说,仍是道:“这要谨白说了才算。”
说完,她又将一杯茶端给俞谨白,俞谨白接茶时,杨雁回道:“师父方才在外头叫我跟你说,毕竟……是父子,有什么心结,还是说开了的好。”
她送了茶,便又出去了,坐在堂屋内做起针线活来,实则却在凝神细听里头的动静。
俞谨白垂头把弄手里的白瓷茶杯。
冯世兴忽然道:“我已经与我的妻子和离了。”
俞谨白诧异的抬头:“可……”
不待他说下去,冯世兴又道:“她这几日已收拾好了东西。我来之前,她已经走了。待到了明日,只怕此事便要传遍京城。至于朝廷知道后会怎么做,我已顾不得了。”
俞谨白怔了片刻,道:“爹,你这是何苦呢……”
冯世兴眸中乍然一亮,也是怔了一怔,这才道:“我怕连累她。”
俞谨白道:“可这么做,岂不是一样会连累温夫人么?温夫人回了娘家,该如何面对族人的疑问?何况……她还是带着一肚子秘密走的。”
冯世兴道:“爹都已经想好了,不会叫她在娘家受了委屈。她也答应了我,不会乱说话。”所以,他又欠了她很多。他将她推到这样尴尬的境地,要面对无数人的疑问,却还得为他和萧桐守住秘密。
俞谨白道:“姨母的眼光不会有错,她既然敢让温夫人知道此事,想来必然是知道,温夫人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那样岂非是害了萧桐和冯世兴。
冯世兴苦笑道:“我的妻子和儿子,都与我有心结,倒是各个都跟萧桐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