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珞和温歆颜一起吃饭,常晓鸥没让进来。两个人谈的还是季枫的事情。
温歆颜和季家的接触比较多,她非常不看好这件事情能够低调处理,这时温歆颜道:“这一次,不管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的原因,云山市估计都会被闹个天翻地覆。”
“难道没有挽回的可能?”陈珞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温歆颜苦笑着摇头:“他们很强势,而且他们似乎有一个可以发挥的理由。”
陈珞道:“这是典型意义上的霸权政治。”
温歆颜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季家身份显赫,有关部门在不被触犯到底线的情况下,是绝对会给他们面子的,他们是有恃无恐,而且季枫是季家第三代的独苗,也就意味着他是季家第三代的唯一的一个希望。季枫死了,某种意义上就是将季家的前途给掐断了,他们没可能罢手的。”
陈珞想了想道:“如果能够给出一个事故发生的原因呢?”
温歆颜因为这话多看了陈珞一眼,笑道:“你知道是吗?”
陈珞也笑:“我只是假设,说到底,云山市是我的老家,季家如果闹的太过分的话,也会损害到我的利益。”
温歆颜对这一点并不完全听信,她觉得陈珞是在隐瞒,或者说陈珞是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一些真相的。
只是她之前就和梁成龙说过,她不是警察,她对断案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再加上她对季枫的感官是真的很差,这么一个人死了,对她毫无影响,丝毫不能够影响她的情绪和判断。
温歆颜道:“季家会闹事是肯定的,但是到底会闹多大,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据我所知,江南省这边的代省长和代省委书记,和季家的关系还不错,说起来季家虽然势大,但是这是江南省,所以省委和省政府方面能够给季家施与多大的压力,才能决定季家会将事情闹到什么程度。”
陈珞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对季家原本是不了解的,这时听到温歆颜说了,这才发觉季家一点都不简单,这个家族的底蕴,还是很庞大的。
“那我能做什么?”想了想陈珞问道。
温歆颜道:“市级政府归省政府管辖,而省政府虽然归于中央管辖,但是在总理以下,其实是一条相对平衡的权利线,我这么说你能否理解。”
陈珞道:“你的意思是,在不危害国家安全的情况下,不管怎么闹,都是没问题的。”
温歆颜点头,有些无奈。
她当然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大,毕竟她还要在云山市进行投资,首要考虑的就是一个投资环境和后续的融资引资方面的事情,如果云山市的投资环境太过负面的话,她之后所要做的工作,就会变得困难许多,这对她是不利的。
而这件事情,温歆颜也给国务院副总理,也就是她的公公打过电话,希望能够居中调和一下,得到的回复,却是让她极为不喜的,
陈珞见温歆颜如此态度,也是变得头疼,他放下筷子,给自己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之后才道:“我忽然有点担心自己了。”
温歆颜道:“这事不是和你没关系?”她说的也不是那么的肯定。
陈珞苦笑:“如果季家真的是那么的强横的话,他是不会去管那么多的旁枝末节的,他更多想要的是一个直接的结果,在这一过程中,他不管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温歆颜觉得陈珞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道:“以你和军方以及周家潘家的关系,季家根本不敢动你。”
陈珞伸手指了指温歆颜:“你果然很了解我。”
沉闷的话语气氛一松,温歆颜咯咯笑了起来:“这代表你很厉害不是吗?”
陈珞道:“我觉得像是讽刺,但是目前的局面我没办法做到平衡,也只能如此了,但愿季家不会闹的太过分吧。”
……
往后两天,云山市果然是不平静的,随着季家的人来到云山市,云山市政府方面立即引起了强烈的恐慌,而渣土车的肇事司机,第一时间被提审,然后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判了死刑并且立即执行。
这大概是国内第一次这样的法例执行,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插嘴,季家的态度是嚣张的,他们就像是一条疯狗,逮着谁就咬谁一口。
随着司机的问题被处理,季家又是盯向了云山市的交通部门和警察部门甚至是医务部门,各种没有逻辑的指责,不将云山市闹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人人都知道,这起交通事故的根本原因其实不在司机,也不在政府的各个部门,而是在季枫本人,但是这一点,已经被季家用一种粗暴的方式遮掩住了,他们要的,就是一个结果,一个给季枫偿命的结果,不在乎对还是不对,也不在乎是否会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云山市政府对于季家的态度不满,在这件事情上严重交涉,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强势,甚至将事情捅到了省政府方面,但是省政府意外的在这件事情上很是消极。
而后,随着季家的强横插手,云山市政府的交通部门警察部门和医务部门大地震,其中交通局的局长和主管医务部门的一个副市长被立地撤职,警察部门也是承担部门连带责任,撤掉几个关键岗位的人。
至此,季家的怒火还没完全平息,他们又是将手伸向中海,伸向石恺,石恺被警察带去问话的事情是石仲打电话过来陈珞才知道的。而后虽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石恺在这件事情上是清白的,但是石氏如此大的一家企业任人鱼肉,却无疑在石仲和陈珞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这一点,彻底将陈珞激怒。
……
面前是一盏香茶,香茶煮沸,香气四溢。
坐在陈珞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稀疏的古稀老人,看他的面相,和季枫有七分相像,他就是季家的家主,季萍萍,七十多岁的老人,坐着的时候,彷如老僧入定,平和淡然,让人看不出他的丝毫想法,也让人难以想象,季家这一系列的疯狂报复行为,全部都是他做出来的。
陈珞坐在他的对面,并未有丝毫的心理压力,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季萍萍的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缓缓的把玩着,时不时喝上一点
他并不口渴,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观察季萍萍和他见面的目的。过了大概五分钟,季萍萍这才睁开眼睛,对陈珞道:“我这人老了,犯困,陈少不会在意吧?”
陈珞笑着摇了摇头:“不在意。不过季老的精神状态看着不是很好,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
季萍萍眉头微皱,他知道陈珞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说他老了,虽然他一开始自己就坦诚了这一点,但是这话从陈珞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让他非常的不悦。
季萍萍道:“无妨,还能撑的住,我们说点事情吧。”
“您说。”陈珞表面上客客气气的。
季萍萍看陈珞一眼,道:“我听说你和小枫之间有闹过矛盾。”
陈珞听了这话,又是笑了起来:“没错,他曾经试图谋害我。”
季萍萍淡淡的道:“没理没据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好。”
陈珞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理没据?”
季萍萍又道:“人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是你对。”
陈珞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习惯性的同情弱者,但是这并不代表可以随意捏造或者虚构一个事实。”
季萍萍脸色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珞喝一口茶,缓缓道:“我坚持我的观点。”
季萍萍哼了一声:“你很不懂礼貌啊。”
“夏老和周老都夸我说,我最让他们喜欢的一点就是懂礼貌。”
季萍萍眉头猛的一挑,浑浊的眼睛之中爆出一丝犀利的精光,他听的出来,陈珞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施压,而且暗示他的眼光不如那二人。
这不是季萍萍想要听到的话,他觉得陈珞实在是太猖狂了。
只是,季萍萍也没立即发火,而是轻描淡写的道:“我们都老了,看人的眼光,或许会有失偏颇。他们说的话,未必是正确的。”
陈珞微笑道:“你这是在怀疑二老的眼光吗?”
季萍萍冷笑道:“我只是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
“很多,但是我不想具体说,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我需要一个交代。”
“抱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季萍萍这个人太有倚老卖老的嫌疑了,陈珞是非常的不喜欢,刚才的尊称也没了。
季萍萍听出陈珞话语里前后态度的转变,对陈珞更是恨的牙痒痒的,但是这个少年人身后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却是让他不得不稍稍忌惮。
“我喜欢聪明人,但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这个时候,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想你是知道的,你懂我的意思?”
陈珞还是摇头:“我是真的不懂。”
季萍萍枯瘦的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拍的桌子上的茶杯震动了一下,几滴茶水溅出来,他瞪眼看着陈珞,厉声道:“陈珞,我不管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背景,但是你现在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陈珞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威胁:“我是真的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如果你因为季枫死了伤心过度导致精神有些异常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好的医院,云山市这边我熟,说不定还能打个八折。”
季萍萍原本就不是一个心胸多么开阔的人,他也根本不打算和陈珞客气,是以他的姿态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从不将陈珞看在眼里。
手指,指向陈珞,季萍萍喋喋笑道:“你再说一遍?”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如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脸上,一层一层的皮层层折叠,就像是鸡皮,说不出的狰狞和丑陋。
陈珞轻笑:“我想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再说一遍的话,我还是这话。”
“好,好,果然是有个性。”
季萍萍的那张脸,就像是画皮一样,又是变得说不出的阴厉,他讥声道:“姚文涛,我现在怀疑这个人和小枫的死有关,他涉嫌谋杀,给我将人带回去,好好调查调查。”
站在门口的姚文涛,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走进来,对着季萍萍赔笑:“季老,这好像不太合适,我们并无任何证据证明季少的事情和陈少有关。”
季萍萍大声道:“没有证据,你们不会去收集证据吗?要是什么事情都有证据的话,那还要警察干吗?姚文涛,我发现你坐在这个位置,不是很合格啊。”
姚文涛听的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季萍萍三言两语就将他给绕了进去,季萍萍这话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他不将陈珞抓回去的话,那么就是他不合格,他的这个位置,很有可能是保不住了。
姚文涛在警局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的,可是在季萍萍的面前,他却是丝毫不敢表现自己的脾气和骨气,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位季老,本就在公安关系上有着非常强大的人脉,他要弄死一个小局长,那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用力的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姚文涛无奈的看着陈珞,他现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先将陈珞带走。
陈珞笑着将手举起来,对姚文涛道:“姚局长,来吧。”
姚文涛哪里敢啊,季萍萍是不能得罪的,陈珞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他心里恨的要死,甚至想要扇自己两个耳光,干吗要参合进来,干吗不躲的远远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姚文涛几乎都要哭了,在季萍萍严厉的目光的注视下,他哆哆嗦嗦的要拿手铐,同时在心里想着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女人被揪住头发,从外面拽了进来,陈珞看一眼,正是乔念心,他的眉头,不经意间轻轻一皱。看的出来,季家这一家子,都是疯了。
那女人被贯在地上,浑身青肿,看的出来在被抓过来的过程中,已经受了不少的苦。
看到乔念心被抓进来,陈珞的手也不举着了,他也自己点燃一根烟,十足的看好戏的样子。
这般轻佻的模样,又是激怒了季萍萍,他的声音变得更大,冲姚文涛吼道:“你是聋子吗?没听到我的话还是?”
姚文涛尴尬的道:“不,不是,我是在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脸上挨了季萍萍的一个耳光:“放你妈~的屁。”
姚文涛被这个耳光给打蒙了,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看着季萍萍,也是满肚怨恨,他冷冷一笑,忽然将自己的帽子摘了扔在季萍萍的面前:“季老,抱歉,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局的局长了,这件事情,您另请高明吧。”
说了这话,姚文涛轻松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甚至还对陈珞笑了笑,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在被季萍萍扇了一个耳光之后,姚文涛忽然想明白了,季家并不是不对付他,而是要通过他的手来对付陈珞,他只是一颗可怜的被利用的棋子,最终的下场,依旧会和交通部门和主管医务的那位副市长一样。那么,为什么还要被牵着鼻子走?
在将警帽扔掉之后,姚文涛的腰杆都挺的更直一些了,大步朝外面走去。
而姚文涛这个做法,无疑是火上浇油,气的季萍萍身体直哆嗦,他的牙关上下打架,整张脸都抽了起来,忽然一口气呼吸不过来,晕了过去。
季家的其他的人赶紧冲进来,抬着季萍萍去医院,他们看向陈珞的时候,目中喷火,简直要将陈珞给生吞下去的样子。
陈珞见状,也丝毫不以为意,就要离开,这时,却是看到那个被贯在地上的乔念心身体动了动,嘴巴微微张开,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珞心意一动,凑了过去,就听到乔念心嘴里喃喃自语道:“燕京,紫金公寓,B座3单元11楼,左手间,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有一份关于季枫和季家的资料,或许对你有用。”
说了这话,乔念心猛的用力,身体翻转过来,在她的身体下面,全部都是鲜血,在她的小腹上,插着一把水果刀,她自杀了。
陈珞的瞳孔随之收缩,这又是一条被季家无情收割去的生命。季家上上下下,现在可以说都是疯了,如果任由他们这么疯下去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无辜牵连,甚至丧命。
“混账。”低吼一声,陈珞一拳用力砸在桌面上,震翻了茶杯,然后朝外面走去。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怒吼,一定不能任由季家这么下去,他不是超人,他也不是蜘蛛侠,但是他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
季家,你完了。
陈珞目前还不知道那份资料到底是什么,但是乔念心在临死之前既然特意将这件事情告诉他,那么肯定这份资料是有价值的。
陈珞出了门之后,立即打了一个电话给夏子苒,让夏子苒去将资料拿到手,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语气非常的严厉和阴冷,几乎将夏子苒给吓住,夏子苒意识到事关重大,立即抽调了两个人,和她以前前往紫金公寓。
打完电话之后,陈珞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被怒火所控制了,这不是好现象,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车子的喇叭声响起,车窗玻璃落下,露出康卉那张焦急的脸来,康卉看到他,赶紧朝他挥了挥手。
陈珞走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去,苦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康卉担忧的道。
“放心,我没事。”
康卉嗯了一声:“没事就好,走吧。”
车子开出去之后,后面又是一辆宝马车开了过来,车内,正是温歆颜和常晓鸥,常晓鸥撇了撇嘴,道:“他出来了,安然无恙。”
“怎么,你很希望他有事?”温歆颜问道。
常晓鸥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温歆颜却是懒的听常晓鸥的话了,她的视线看着远方,看着陈珞离去的方向,同时思考着陈珞这次和季萍萍见面,接下来所会引发出来的一种状况。
陈珞表面温和,实则骨子里非常的强势,这也是他会接二连三的和温少宇硬憾上的缘故,他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所以,这一次季萍萍选择捏软柿子,只怕是选错了对象,说不定,季家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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