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鹣鲽情深

龚青岚没料到太妃竟是会将成翔逼得没有任何的退路,不惜拿出当年先燕王救驾有功,赏赐的空白圣旨——

这得有多恨成翔?

却也倍觉太妃报复手段狠辣,她不会让你死,而是让你羞愤欲死,却又不甘就此死了,屈辱的活着,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端着桌上的玉壶,精致玲珑,泛着淡淡青色烟丝。揭开盖子,里面盛满了梨花酿,清香酒味扑鼻,顾自斟酒,浅饮上一杯。

龚青岚眯眼回味,酒性不烈,温和入喉,且唇齿留香。“这梨花酿是谁搁置在院里的?”

陆姗垂目:“奴婢搁置。”

红玉呶呶嘴,人看着冷冰冰的,倒是会讨好主子欢喜。插嘴道:“大少奶奶的身体弱,不能饮酒呢。”说罢,就上去将玉壶收起来。

龚青岚莞尔道:“调整了不少,适当的饮些酒,也是养身之道。”这丫头,竟是与陆姗争锋。

红玉只觉得大少奶奶偏袒了陆姗,瞪了陆姗一眼,抱着玉壶去了屋子里。

龚青岚失笑,只觉得红玉是个孩子的性子,竟是拈酸吃醋了。

“事情办的如何了?”

陆姗恭敬的回禀道:“处理干净了,一共二十个人,剿杀康嬷嬷。”

龚青岚颔首,魏太妃迫不及待的隔日便将康嬷嬷下嫁给了成翔,成翔装病不来,魏太妃更绝,竟是让康嬷嬷去成国公府将成翔迎接到燕王府拜堂,这等于成翔入赘。

成国公当即五花大绑,将成翔捆绑着来迎亲。

“可有圆房?”龚青岚唇畔流淌着温柔的笑,娶了不圆房生嫡长子,怎的是好?

“圆了。”陆姗面不改色,只是心底疑惑,主子为何在意成翔和康嬷嬷圆房的事儿?还给成翔下软筋散。

龚青岚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最好让康嬷嬷一举怀上嫡子,让成翔恶心死。

想到此,龚青岚弹了弹衣裙上的灰尘,去询问陈府医,康嬷嬷这年纪,可能有孕。

而被龚青岚问起的二人,正酣睡在新房。

“嘭!”康嬷嬷睁开眼,看着睡死在身边的成翔,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给踹下床。“快给老身打水来。”

成翔吃痛的皱眉,睁开眼,看着浑身赤裸的康嬷嬷,想到昨夜里屈辱的一幕。他竟是被她绑在床上,强迫的行了房事。

愤怒在心底翻涌,来不及发怒,便是被老女人给指使去打水,伺候她沐浴,一口鲜血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啪!”康嬷嬷见成翔瞪她,抄起床上的玉枕,砸在他的头上:“看什么看?躺地上作死?还不赶紧的去?”

“你身为人妻,该你伺候我才对!”成翔心思转换间,想到没有杀成这老女人,便折磨死她。

“夫君,你莫不是糊涂了,我可是有封号在身,你不过一个受祖蒙荫的白身,身份上可比我矮上了一截。何况,我是太妃赐婚于你,你叫我伺候你,等同于命令太妃。你是何居心?”康萍嗓音尖利,怒斥着成翔。

一股腥甜涌上成翔喉间,几欲咳血。

目光阴鸷的瞪了康萍一眼,转身,去了姨娘的院子。

康萍并不气馁,洗漱好,便穿着正装,来到了姨娘的院落里,听到里面传来的话,康萍怒火蹭蹭的高涨。

“夫君,委屈您了,娶了个这样的老虔婆。”娇滴滴的嗓音,穿透紧闭的门扉,飘到了康萍的耳中。

让人推开门,康萍走进去,瞧见成翔趴在窗下的软塌上,姨娘正在给他捏背,整个身子全都贴在成翔的后背。康萍怒火大涨,叱道:“今儿个新妇茶,你却被这个狐狸精给缠住了!这点事儿都被你忘了,日后要是有军机要事,你给这狐狸精给迷惑住,怎得是好?来人,将这狐狸精拉下去,杖责二十!”

成翔看着几个粗使嬷嬷上来,将姨娘给拖走,脸色阴沉的吼道:“够了!”

“夫君,你是要叫太妃来评理么?太妃这也是为你好,见你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只是缺失了教养。既然把你交给我,我自是要好好教导夫君为人处事!”康萍镇定自若,眼底有着不屑。

成翔气得面色铁青,七窍生烟。这该死的老女人动不动便是将魏太妃挂在嘴边刺激他。“日后莫要唤我夫君!”说不过,便拂袖离开。

康萍冷笑,这只不过是开始,便受不了了?

成翔日日备受康萍折磨,反抗不得,还要将她当成祖宗供奉着。索性,成日里宿在了姨娘的屋子里,熄灯入睡。被姨娘撩拨的兴起,还没开始几下,床上便有铃铛晃动。门外霎时丫鬟奴才跪满一地,大声喊着:“二公子,身体保重,莫要贪度伤身。”

屋内,成翔本在兴头上,被这一喊,面色由青到紫,最后黑如浓墨。

身下的姨娘满腹怨恨,却不敢表露半分,娇柔的缠上成翔:“爷……”

成翔被撩拨的心神一荡,又来了兴致。这时,丫鬟奴才听到铃铛再度响起,高唱道:“二公子,时辰到了。二少奶奶……”

成翔被吓的一软,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姨娘身上。

这些事儿,不知怎得,流传到了市井,每人茶余饭后,便是聊着这点谈资逗趣。

成翔心理上笼罩着阴霾,出门对上别人指指点点,嘲讽耻笑,便萎靡不振的住在书房,喝得烂醉如泥,形同废人。

龚青岚听到这些消息,不过一笑,这都是成翔自找的。倘若没有动歪念,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齐景枫自内室走出,看着她笑容四溢,温润清雅的说道:“今日气候不错,可要去游赏?”

龚青岚颔首,自从成婚,他们都不曾出去游玩过。唯一一次看冰雕,都被凤鸣给破坏了去。

坐上马车,龚青岚便将成翔的事儿分析给齐景枫听,冷笑着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成翔虽然吃食了我下的软筋散,化去了武功,可这是暂时的。他常年征战,断然不可能没有识破,却依旧视康萍如虎,被她欺凌打压。没有任何的反抗,反倒是堕落了。”

“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此事,吃了一个哑巴亏,断然是不会善罢甘休。”齐景枫微微蹙眉道:“他大约会将计就计,让你们松懈,好一举反击。”

龚青岚也觉得是如此,倘若不是她顺着风向,将迷心散飘散,迷惑住了成翔,又岂会这么容易得逞?

将垂落到脸颊的发丝别至耳后,缓缓的说道:“成国公不是简单的人,可惜成大公子喜欢舞文弄墨,醉心收集古籍。他便着重的栽培了成翔,倘若成翔这么容易败了,成国公不可能没有一点的动静。”

一切容忍,不过是在寻求一个时机!

“你打算如何?”齐景枫隐隐察觉她要做的事,心里有些担忧。

“我要毁了红馆。”龚青岚眼底蕴藏着冷意,上次歼击的据点,不过是一个分点,重要的机密结构,则是红馆。

“你莫要轻举妄动,这件事交给我。”齐景枫拿过小几上的一个冰玉壶,晃荡了几下,里面似乎有东西,碰撞出声。揭开盖子,便瞧见里面有清雅淡香的果酒,上面漂浮着用冰块切割成的心形,眸子微闪,道:“倒是心灵手巧。”

龚青岚疑惑,凑过头去看,惊诧道:“咦,方才我在院子里喝的时候,怎得没有这冰块?”

闻言,齐景枫眸子里暗色涌动,似笑非笑:一片冰心在玉壶。

“不过口感好。”龚青岚浅尝了一口,冰爽的果酒,微眯了眼。

齐景枫见她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笑道:“冰镇的果酒,口味自是不一般。你若喜欢,回头让人冰些梅子酒。”说罢,将她手中的酒杯拿回,连杯带壶的扔进了篓子里。

“扔了作甚?这酒挺好,也没有坏。”龚青岚睨了眼玉壶,心里有些可惜,伸手要捡回来,却被齐景枫给拉住手腕,听他说道:“这玉壶裂了缝,不能要。”

“方才不是好好的?”龚青岚挑眉,若是裂缝,这酒便会洒漏。

齐景枫见她不依不饶,无奈,伸手勾着玉壶,巧妙的用力,霎时便有一条裂纹,指着裂纹道:“若留着,爆裂了,会伤着手。”

龚青岚却是接过玉壶,看着上面的裂纹,蹙眉道:“方才它躺在篓子里,这个位置朝上,并没有裂纹。”目光探究的看向齐景枫,觉得他越发的古怪。

齐景枫一愣,淡淡的说道:“光线不好,你便没有瞧清楚罢了。”

生怕她将玉壶放进篓子里求证,顺手将玉壶扔出了马车外,一本正色道:“危险。”

龚青岚若有所思,他好似自她说里头方才没有冰块时,微微变了脸色,莫非是酒壶有问题?想到此,便也不纠结了,阖眼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龚青岚昏昏沉沉的醒了,睁开眼,便是碧波蓝天,丝丝凉爽的风,吹拂着肌肤,整个人便是愈发的慵懒困乏,昏昏欲睡。

潺潺河水平缓的流淌,撞击在竹筏上,荡漾着水花,细碎的水珠溅在她的手臂上,沁人的凉意,使她舒服的喟叹。

“许久都不曾有过这般轻松惬意的时日里。”龚青岚闭着眼,听着耳边清澈的河水声,心里一片安宁。

自从嫁与他,便是一刻都不曾轻松过,时刻戒备着。

久久听不到回应,龚青岚微微睁开眼,入目的是河岸边随风飞舞的芦苇,碧波荡漾的秋水河面上,飘零着芦苇花,似无依的浮萍,顺着河水,没有尽头的漂流。

一时,心中竟有些凄清的感触。

怔怔的看着另一端的齐景枫,含了一缕温润清浅的笑,如秋水波澜般在他红而莹润的嘴角,轻轻荡漾开。手中拿着削薄的竹条,在快速的编织什么,两袖被风带动,轻盈飘逸若回转的轻烟。

心里一突,望着他坐在几步远,飘逸脱尘。明明这么的近,却似乎伸手怎么也够不住他,不禁慌了神:“景枫。”

伸手去抓他,握住的却是一缕飘散的风。脆弱轻呼的嗓音,被吹散在耳畔。似乎,那个整夜缠绵她的噩梦,浮现在了眼前。他满目的清冷,再也没有任何的温度,将她远远的抛下,弃之不顾。

听到她的呼唤,齐景枫放下手中的竹条,来到她的身旁。握着她腾空握拳的手,温和道:“做恶梦了?”

冰冷的手被温暖宽厚的手心包裹,触手的一霎那,龚青岚慌乱不安的心,骤然平缓下来。

手心翻转,与他十指紧扣,似乎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两侧的脉搏跳动,牵动了她的心魂。

“你不会抛下我,对不对?”龚青岚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清亮的泪珠迅速被他的衣袍吸去,晕染着片片暗色水印。

自从回到燕北,她便又开始噩梦缠身,每晚都是相同的情景。似乎他知晓了前生事迹,眼底有着冰封般的寒气,再也没有往日待她的温柔。将她独自扔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齐景枫拍着她的后背,如哄着孩子一般,一遍一遍。“那只是梦。”

龚青岚抬眸,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依旧是她熟悉的温润光泽,若有似无的怜惜。可,她心底的恐惧,丝毫没有得到平息,反而愈发的强烈。

“你不会抛下我,对不对?对不对?”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似乎没有得到他的允诺,便会一直这般询问下去。

“不会。”齐景枫轻叹,拿着娟帕,擦拭着她微红的眼眶。眸子暗了暗,近日来,时常听到她夜半啜泣,唤她也不见醒。“做什么梦了?”

龚青岚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说。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道:“梦见你不要我了,将我扔下不管。”

嘴角露出苦涩的笑,这是因果。

虽然知晓这一世,他不可能得知上一世的事情,可她重生这等荒缪的事情都发生了,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忽而记起。

那时候的他,还愿意如同前一世,那般包容她么?

“梦是相反的。”齐景枫浅笑,他怎会抛下她呢?一直都是她在不断前行,他在后面追逐着她的脚步。“只愿与你并肩而行。”

龚青岚心中悸动,如这起伏荡漾的波澜,无法平静。

齐景枫将编织好的竹篮,递给龚青岚,在里面放上鱼食,用一个中间镂空一个洞,盖上竹篮,一头系着绳索,扔下了湖里。

“这样有用么?”那么大一块的鱼食,能有鱼吃么?龚青岚满头的疑惑,望着不远处撒网的渔夫,道:“咱们应该用网。”

齐景枫笑而不语。

龚青岚觉得无趣,只手托腮,看着两岸的景致,目光错落在不远处的精美画舫。当看到船舫上一头火红头发的男子时,龚青岚眨了眨眼,觉得异常的熟悉。

男子穿着青色的锦袍,精致的五官不辨雄雌,慵懒的斜靠在栏杆上,微阖着眼,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睁眼,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如冰魄般纯净透澈。

蓝眸?

龚青岚微微一怔,这不是西域质子宫陌钥?

他怎得在此处?薄黎希进京,他该是随着薄黎希一道离开才是。莫不是……这般一想,船舱内走出一道墨色身影,身后追着一名秀丽的女子。

薄黎希满脸不耐,女子却是蛮缠着,两人在争执着什么。

忽而,薄黎希看到竹筏上的二人,微微一愣,脸上的不耐之色尽褪。勾唇道:“岚儿,你怎么知晓我今日回燕北?”

龚青岚唇角缓缓的上扬,他还真的来了燕北。想到他在京都的那一幕,揶揄道:“被侯爷赶回燕北的?”

薄黎希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道:“竹筏有什么好玩的,快到船舫上,凤鸣托我有东西要给你。”目光落在龚青岚身后盘腿而坐的齐景枫,邪肆的说道:“玉壶你可有收到?那是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弄来的果酒,最适合你们女子喝。”

齐景枫清冷的眸子,似被风吹皱的一池秋水,不过片刻,便是恢复平静。

龚青岚没有发现齐景枫微妙的变化,温婉笑道:“还不错。”笑望着身后的齐景枫,摇头婉拒道:“不了,船舱里闷,我喜欢竹筏。”

他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

说到底,真正将她放在心上的,只有齐景枫。从某处的细节,便能体会出来。

从京都回来,他知晓她坐船闷,便命人造了竹筏游湖,她又怎会拂了他的心意?

“这破竹子有什么好玩赏?一个风浪来,便翻了。”薄黎希不能理解这二人,怎得有这清闲,坐竹筏游赏?

安全么?

龚青岚但笑不语,只是仰身,靠近他的怀中。

宫陌钥淡淡的瞥了眼竹筏上的二人,眸光微闪,一眼便瞧出薄黎希没有希望。那女子心思敏感,那男子有过之无不及。心细如发,照顾的极为周全。即使是一叶小舟,上面的东西,亦是一应俱全。

目光落在画舫内,一派的奢靡之气,歌舞伎,使出浑身解数表演。为的是有幸得薄黎希垂怜,好一跃枝头做凤凰。

若不是喜爱攀权附贵,没有女子愿意与纵情声色的男子在一起。何况,身边已经伴有良人。

薄黎希见他们依偎在一起,目光一变,他们比过往更加亲密,似乎已经融为一体,无人能将他们分开。终于明白,为何凤鸣那日自她离开,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原来竟是这样。

“也罢,你拿一下凤鸣给的物件便是,又不强留你。还是,你怕了?”薄黎希似乎想到当初邀约她到画舫,她设计一个小倌儿来应约。那时候,西域进贡的舞姬,起了催情的效果,勾起他体内的情毒,差点便强迫了她。却不知,那人不是她,反而是他被人给……

脸色蓦然阴沉,可恨的是他被糊弄了过去。若不是知晓齐浅婉没有那脑子,对她依旧有疑,调查了一番,果真是她。

于是,他便用银子收买了齐少恒,将她骗到温泉池。看到她取血换取解药,心里那点仇恨,竟是磨灭了去。

“你扔下来。”龚青岚感觉到腰间的手,紧了一分,便知那玉壶怕是他故意扔掉的。

眼底温柔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倾身,咬着他的耳朵道:“醋、坛、子。”

齐景枫脸上的笑容一僵,别开头,淡淡的说道:“嗯,那个醋坛子在瞪你。”

龚青岚一怔,抬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甲板上那名女子,鼓着腮帮子,美目圆睁的怒瞪她。

“不许看!”龚青岚捂着他的眼睛,娇嗔道:“那是喜欢别人的女子,你是没有机会了,看了也是白看,不过是徒惹伤怀罢了。”

齐景枫煞有其事的点头:“那些男子都是有意与你,你适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龚青岚看了眼船舫,呵呵笑道:“哪能呢?”

薄黎希手上拿着包裹,看着温情脉脉的二人,喉间竟是有些干涩。“杵着做什么?快去给爷倒杯水!”

女子被薄黎希一吼,杏眼泪光闪闪,委屈的噘着嘴。见薄黎希半点目光都吝啬给她,跺了跺脚,转身进了船舱。

薄黎希纵身一跃,落入竹筏,竹筏因突兀的重力,剧烈的晃荡。薄黎希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顺势栽倒在二人的中间。

齐景枫身形一动,便是抱着龚青岚立于竹筏另一端。薄黎希也不恼,坐在龚青岚方才所做的雪白狐皮上,将包裹摊放在小几。缓缓的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木头镌刻的像。

是她侧躺在榻上,神色恹恹,疲乏的裹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酣睡。正是她在去京都时,晕船入睡的雕像。

镌刻的栩栩如生,细微的能看出她当时的疲倦与难受。

感受到身后之人,紧攥着她的手,微微叹息,终于明白凤鸣是如何的不安份了。即使他身在京都,都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挑拨他们。

这样一个雕像,不过是提醒齐景枫那段时日,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的是他——凤鸣。

“啧啧,听说凤鸣给你烤鸡肉,亲自喂你吃的?”薄黎希惟恐不乱,添油加醋道:“那时他可是衣不解带的守在你床边伺候。以至于他没日没夜的镌刻雕像,依旧是雕不完一般,堆了一屋子,每个表情都不同。”

龚青岚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这是给齐景枫添堵了。

“薄黎希,你这是污蔑凤鸣,你信不信我在他面前污蔑你?”龚青岚眸子里有着愠怒,他这话说的太过了!

薄黎希见惹恼了她,收敛一些,道:“这是给齐景枫的。”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支碧玉钗道:“你的玉钗毁了,他给你送一支。”

薄黎希放在小几上时,竹筏晃动,玉钗滚落了河里。

薄黎希别有深意的睨了眼齐景枫,笑道:“今日的风着实大了些,这竹筏不安全的紧,我还是回去的好。”

心里想着,这事儿如何添油加醋的与凤鸣说道说道。

齐景枫见她目光落在湖面上,温声道:“不舍?”

龚青岚手肘拐了他一下,怒瞪道:“这是你给我的那支玉钗!”那些事日,她整日里缠绵着床榻,头上并无配饰,后来下船,梳洗的时候方才发觉不见了。

齐景枫失笑的刮了她的鼻尖:“不是。”

“你给的也是一朵玉兰花,钗尾有个缺痕。”龚青岚看的分明,一模一样。

“我给你的玉兰花钗,钗身有一条细不可见的血丝,方才那支没有。”齐景枫眼底闪过暗芒,这是要以假乱真,让龚青岚时刻戴着凤鸣送的钗。

龚青岚将信将疑:“那是你唯一送给我的一支钗。”话里有着幽怨:“人家都有许多惊喜,我生辰你都没有送……”说到这,龚青岚住了嘴,她生辰还没有过。她潜意识里,将前世的事儿,代入了今生。

齐景枫并没有说话,看着丝线动了动,便松开她。拉着丝线,将竹篮提了上来,有一半露出水面的时候,龚青岚便看到里面连在一起两条鱼。凑近了看,原来是嘴对着嘴。

惊讶的说道:“这是什么鱼?”真奇怪!

齐景枫微微蹙着眉,看着一半浸泡在河水里的竹篮,里面一对粉白色的鱼,嘴对嘴,并没有发现危险。

“姑且唤它爱情鱼。”齐景枫打开竹篮,将一对鱼放了出去。“这是好兆头。”鹣鲽情深,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不会分离。

龚青岚面颊如三月桃红,装作听不见他话里头的深意,疑惑的问道:“为何放了它们?”既然放了,为何又要下饵抓它们?

“有一对被束缚了自由,为何要将它们也困进去?”齐景枫拂动着拽地的云袖,目光悠悠的望着潜入水底的鱼儿。淡淡的笑道:“你没有口福了,愿想捉鱼,烤着给你吃。如今,时辰不早了,不若先回府?”

“好。”龚青岚心里熨烫,有一对失了自由,说的是他们么?见他淡然的神情,龚青岚眼底有着深思,怕是他向往着自由。

思索间,竹筏微微晃荡,便停下来。

龚青岚抬眸望去,宫陌钥一袭青衣,迎风而立。目光依旧明净如天光皎月,清澈而泠漠。秋日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投射在湖面上一道长长的暗影。

“今日来寻你要条件。”宫陌钥的嗓音如冰川融雪,清凉沁心。

龚青岚想到了那三个条件,沉吟道:“你说。”

齐景枫微微蹙眉,不明她何时欠了宫陌钥三个条件。恍然间,似是想起了。宫陌钥为他解过寒毒,怕是那时,她央求着宫陌钥许下的承诺。

“我要住进燕北王府。”宫陌钥睨了眼齐景枫,目光落在龚青岚身上。

“为何?”龚青岚猜不透他怎得突然要住进王府,细作?心底否认,他不想。

“你只管应便是。”宫陌钥眼底泛起了波澜,似乎对她的多话感到不悦。

“可以。”龚青岚想着他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毕竟,还有两个没有用。

“住你隔壁屋子。”宫陌钥似乎没有看到齐景枫微变的脸色,自顾的说道:“这是一个条件,还有两个,暂且留着!”

龚青岚一愣:“这是两个!”

宫陌钥抿唇,淡淡的说道:“我当初救他,只是解寒毒,其余若是不算,那我便将火蛊取出。”

这是威胁!

龚青岚看着气色日渐好的齐景枫,也觉得这两个合成一个,也是值当的,便也没有再开口。

回到府中,龚青岚便直接去净房洗漱,待收惙好,天色已经晚了。齐景枫出去游玩了一日,有许多事物没有处理,便去了账房。

龚青岚提着膳食,打算亲自给齐景枫送去,却是看到宫陌钥立在斑驳的树影下,如月中妖仙。

“你可还有其他的事儿?”龚青岚蹙眉,想到第二个条件了?

宫陌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带走吕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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