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掌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打了几个耳光,他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转,好在这个时候光头大汉还抓着他的衣领没放手,要不然他怕是要摔掉几颗牙了。
没等他缓过神来,只听光头大汉闷哼一声,扯着他沉声道,“你可看好了,你面前这位是李家赌庄的李公子,你要是再敢装模作样的,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面,抽掉你老小子满口牙!”
说完,光头大汉一松手,韩掌柜像一滩软泥般栽倒下去。
光头大汉回身望向李渡恩,李渡恩骑在马上,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下马威很合他的心意。
韩掌柜趴在地上喘了半天粗气,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几乎没办法张嘴。等他缓过来,再站起身,还真的不敢像刚才那样趾高气扬了。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马上的李渡恩,心想,这可真是怪事儿了,我与这地痞无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为什么大半夜来找我的茬?而且还这么肆无忌惮?难道他不知道我身后有人么?
李渡恩见那韩掌柜站起来了,他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李渡恩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往韩掌柜面前走。
韩掌柜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李渡恩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挑起嘴角笑道,“哟,这不是衲岩墨阁的韩掌柜么?怎么着,不年不节的,吃了多少肥肉才胖成这样啊?”
韩掌柜伸手摸了一下脸颊,可手刚碰到肿胀的地方,他就倒吸一口冷气,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强忍着疼痛,想要扯出往日里那副笑容,可嘴角刚一扯开他就笑不了了。
韩掌柜恶狠狠的看着李渡恩,把所有的火气都压住,勉强张开嘴,口齿不清的问道,“李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渡恩抿嘴一笑,然后冷下脸来,道,“你问我要做什么?我还要问问你想做什么呢。韩掌柜,你我都是生意人,应该明白生意场上的先来后到的道理。你要半途劫我的货,难道还不准我来找你问问么?”
韩掌柜闻言就是一愣。
他做的是文人的生意,买的卖的都是文房四宝,最多再加上些珍贵书籍旧年孤本之类的,而据他所知,这个李渡恩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市井之徒,做的是赌庄生意啊,他韩忠义什么时候劫过李渡恩的货?
“李公子,我看这事儿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做的生意与李公子不同,在下……”
韩掌柜这话还没等说完,只见李渡恩冲身边站着的光头大汉一使眼色,光头大汉呼的一下又冲到韩掌柜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老小子你说什么!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赌庄的生意?啊?”说着,光头大汉又狠狠扇了韩掌柜两巴掌。
扇完之后,光头大汉再次垂首退到李渡恩身边,李渡恩则笑呵呵看着狼狈不堪的韩掌柜。
韩掌柜两边的脸颊都已经肿起来了,他爬起来之后死死盯着李渡恩和他身边的光头大汉,嘴唇颤了几颤,最终还是忍住了嘴边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冲李渡恩鞠了一躬,咬着牙说,“在下失言了!”
李渡恩笑着晃晃扇子,“韩掌柜这话说的客气。好,既然如此,我们还能谈谈。”
“还请李公子明示。”韩掌柜声音都在发颤,他极力忍着,听李渡恩怎么说。
这时李渡恩看着韩掌柜的样子,心底倒是生出几分敬佩来。这老头真不愧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手,也不愧是被皇城中那位大人看中过的人。
不过,李渡恩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正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这老头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李渡恩摇头晃脑的靠近韩掌柜一步,低声说,“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几天前,你是不是去找姓冷的人要毛笔了?”
韩掌柜闻言就是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渡恩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这……这……”
韩掌柜那张被抽的通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日盼夜盼的那支“夜将”毛笔。莫非这个李渡恩说的“货”就是指那支毛笔么?
可韩掌柜非常确定,他仔仔细细查过了,那支毛笔应该就是在那个冷侍郎手里……
这时李渡恩开口了,“韩掌柜,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叫欠债还钱?”
韩掌柜木然点了点头。
李渡恩满意的接着说,“就是这么回事儿。那个姓冷的老头儿在我的赌庄赌钱,输了不少钱,又借了不少钱,等到他要还钱的时候,你猜猜怎么了?嗯,他没钱还给我。于是呢,他说手头有个好玩意儿,是一支会讲故事的毛笔……我好奇啊,正等着他给我拿来呢,这不,就听说那玩意儿被韩掌柜你看上了。是这么回事儿吧?”
韩掌柜差点把一口牙咬的粉碎。
什么会讲故事的毛笔!
“韩掌柜啊,你想想,这支笔本来已经抵了赌债,所以说这支笔已经是我李公子的东西了,你再百般纠缠着想要,这不就是劫我的货么?”
щщщ● TTKΛN● ¢ ○ 李渡恩说到这里,韩掌柜也听明白了。
看来这个李渡恩也是知道了那支毛笔的珍贵之处,所以想从冷家父女手里得到毛笔。一定是那个冷家的小丫头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渡恩的。
可韩掌柜还是有些不明白,那支“夜将”毛笔虽然算得上珍贵,可大概也还没到让李渡恩动这么大阵势的程度。难道说那毛笔里还有什么玄机?
韩掌柜正想着,李渡恩却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压低声音道,“韩掌柜,还是那句话,你我都是生意人,应该明白生意场上的规矩。对吧?”
韩掌柜紧锁双眉望着李渡恩,他突然发现这个李渡恩眼中闪着寒光,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莫非……
一个念头在韩掌柜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额角一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这时再看李渡恩,正转过身慢悠悠往他那匹马身边走。
韩掌柜知道事不宜迟,连忙高声叫道,“李公子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李渡恩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望着韩掌柜。
韩掌柜跑上前去,压低声音对李渡恩说,“李公子,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这间衲岩墨阁的一个小小掌柜,我上头还有东家。我就是个办事儿的,真正想要那支毛笔的人,是我们东家啊。”
李渡恩挑起嘴角冷笑着问,“哦?我还真没听说过你们东家的谁。”
韩掌柜神经兮兮的看看四周,用手遮着嘴,小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李渡恩听到之后也敛去的脸上的笑容,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低声问,“真的是那位大人的产业?”
韩掌柜使劲儿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
李渡恩背着手转了两圈,突然咂巴一下嘴,冷声道,“如果是真的,那以后我再到那位大人面前谢罪就是了,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在乎这个小县里的一家小买卖吧。哈哈。”
说罢,李渡恩瞪起眼睛,狠狠一挥手,高声道,“给我砸!”
随着他这一声,他身后一百多号人呼啦一声,全都冲进了衲岩墨阁,连门带窗,一下子都被砸的粉碎。
再听那店里,清脆的竹竿断裂声,玉石破碎声,还有刺啦刺啦的撕纸声都响成了一片。
韩掌柜呆呆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人如虎狼一般在自己店中撒野,他竟然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韩掌柜甩头一看,差点哭了出来。
来的正是一队县衙差役。
韩掌柜之前听到小伙计说有人来捣乱,为了以防万一才让小伙计去县衙找人,刚才韩掌柜之所以能忍的住,也正是因为想要等官府来人为他撑腰。
他觉得李渡恩就算再霸道,也不过是个地头蛇,可这衲岩县的官府对他韩忠义也算了解,对他背后的势力更是敬怕,韩掌柜觉得,这个时候官府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差役们下了马,都皱着眉头看了两眼正在衲岩墨阁里闹腾的那些庄丁,可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韩掌柜仔细一看来的这些人,发现为首的并不是衙差。
“三公子!”
韩掌柜惊呼一声,快跑两步到了最前面的马匹前,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公子!你要为我做主啊!”韩掌柜说出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周围这些人,包括看热闹的和李渡恩都认识眼前这个身着素黑衣衫的年轻男子。他正是县令梁秋荣梁大人的三儿子。
李渡恩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他没想到这位梁三公子会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其实他特意选在深夜来闹事,一则是为了给韩掌柜来个措手不及,二则也是因为考虑到深夜官府里不会有麻烦的人物过来。这位梁三公子虽然无官无职,但他满肚子坏水是衲岩县里出了名的,栽在他手上的人中也不乏地位尊崇者。听说那位大名鼎鼎才华横溢的窦先生都拿这小子没辙。
李渡恩心中暗想,这家伙,不会是来坏我好事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