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翔定定看了刘煜一眼,古铜色的肌肤竟透出两抹潮红,将外袍披挂在身上,语气格外讨好,“你才知道么!我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走,尸体和证物都放在后边的杂房,我带你去,烧的跟黑炭一样……”
两人并肩出去了,田文静无语的自动跟上。
进入杂房,扑面而来的尸臭味令人作呕。田文静忙用帕子捂住口鼻,胤翔与刘煜却仿若未闻,径直踱步上前。
挑挑眉,刘煜沉声发问:“你怎会想到把王宅的尸体和物品都搬走?”
胤翔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解释道,“五天前,王良一家被乱军杀害,王宅亦被火烧,当时本王已攻下兰-州,全城戒严,乱军不可能混入。且看那一刀割喉的手法,更合乎死士的风格,本王心有疑惑,当时便查封了王宅,却不想会把煜儿引来了。”说到这里哈哈一笑。
田文静干咳一声,努力忽视胤翔的怒目,轻声道:“王爷说得没错,此事不像乱军所为。倘若先抢掠,再放火,总有几具尸体是被砍杀而亡。但这些人,却都是被烧死的。”
“听左邻四舍供述,大火烧了许久,才隐约看见几个诡秘人影在王宅内出入,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宅内所有人在那之前已经被烧死,也不知谁动的手。王良宅邸本王翻找了很多遍,并未发现可疑。唯恐疏漏,亦唯恐歹人趁夜回转,本王把所有东西都带回军营严加看管。你们自己找找吧。”胤翔冲一堆破烂指点。
“但愿账册没被大火烧掉。”田文静卷起衣袖,心存侥幸的在一堆焦黑物品中翻查。
刘煜在这一刻柯南附体,沉声道:“你们错了,这些人不是被烧死的。在大火燃起之前,他们已经死亡。”
“你怎知道?”胤翔感兴趣的问。
“被活生生烧死的人会呼救,会痛苦挣扎,故而死相大多极为狰狞。肢体亦蜷缩成一团,口鼻心肺内呛入大量尘灰。”掰开一具尸体的下颌骨,叫众人观看被烧得通红却干净的口腔,刘煜徐徐开口。“这些人肢体自然伸展,口鼻内无烟尘,表示在大火之前,他们已经停止呼吸了。”
“果然说得没错!煜儿,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验尸?”胤翔极为惊愕。
“我曾说过,除了生孩子,这世上就没有我不会的东西。”刘煜自傲的扬了扬下颚,惹得胤翔哈哈大笑。
田文静不着痕迹的打量刘煜,心中对他的戒惧突然少了几分。这般自大猖狂的人,真是今上亲自培养出来的?如果这真是他的本性。那么他的威胁力将会下降几倍!
刘煜挽起袖子,看向胤翔,“哪具尸体是王良?指给我看看,顺便把他体貌特征、身高年龄、伤病史都详述一遍。”
胤翔走到一具焦黑的尸体前,道:“这就是王良。未燃尽的衣服内藏有王良私印,脖子上挂着王良未曾离身的金算盘,应该错不了。至于他生平,你等等,我找个人问问。”正欲遣于秀去寻书记官,却听田文静徐徐开口,“王良。时年四十八岁,高六尺八寸,身形瘦弱,面白无须,十七岁从军,隶属于西宁郡王麾下。摔断左腿致残,归乡后为生计发愁,幸得王辅国顾惜,入西宁郡王府为奴,后逐渐成为王辅国的亲信……”
刘煜点了点头。掰开尸体下颌骨,查看牙齿,微微皱眉道:“不对,这人不是王良……虽身高、性别符合,但从牙齿看,这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绝不是年近半百的王良本人。”
“可他左腿确实有残疾。而且,你怎能从一具焦黑的尸体上看出年龄?太匪夷所思了!”田文静走过来,指了指尸体明显短了一截的左腿,又指了指面目全非的脸。
“一个人的年龄大小,可以从牙齿的多少和磨损程度看出来,具体的原理,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单这样看确实会出现误差,把尸体煮了,取出骸骨一验便知。”刘煜挑眉看向胤翔。
胤翔毫不犹豫的高声发话:“来人,取几口大锅,把这些尸体煮了。”
于秀惨白着脸下去,心中腹诽:就知道碰上煜大爷没好事!煮,煮尸体?
想起昏暗的,满是腥味的刑房,想起少年微笑剥皮的场景,田文静揉了揉胃囊,忽然觉得自己没力气反驳了。
几口大锅很快架好,于秀使人将几具焦黑的尸体投入沸水,然后背转身不敢多看。腐败的气味经水煮过后更显浓烈,田文静抱着一个铜盆狂吐,刘煜和胤翔相对而坐,默默饮茶。
“我饿了,弄一盘酱肘子过来。”刘煜甫一开口,便收到了田文静、于秀等人惊愕的目光。这个时候还吃得下东西,心志忒坚定了点吧?究竟是不是人?
“我也饿了,来一碟酱牛肉,一碟白斩鸡,一坛烧刀子!”胤翔朗声下令。
侍卫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的下去。菜一上桌,便引得田文静吐出一口胆汁,如不是鼻端紧贴着鼻烟壶,恐会当场昏厥过去。
刘煜拍掉胤翔拿酒杯的手,引得他呵呵笑个不停,表情跟吃了蜜一样甜,“煜儿,我不是自己想喝,我是给你倒的。别光顾着喝酒,来,多吃点菜,瞧你,都瘦了!”边说边不停的夹菜。
一顿饭吃完,腐肉也煮至脱落,刘煜用钳子将惨白的尸骨捞出,按照顺序摆放在木板上,细细查看片刻后摇头,“此人不是王良。左腿这道伤从骨头愈合的情况来看,不超过两年。且此人骨头沉而实,生前应该很强壮,绝不至身形瘦弱。”
田文静擦掉嘴角的胆汁,又洗了把脸,一边听一边不置可否的冷笑。天朝最优秀的仵作,也只能勘验半腐败的尸体,烂成骨架的尸体连性别都分辨不出,又从何处得知如此详细的内情?这人真是哗众取宠!看来,之前自己还真是高估他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再也笑不出。只见少年从另一口锅内捞出一副骨架,验看片刻后笃定道。“此人四十有五,性别女,身形矮小瘦弱,有过一次怀孕史。左肩有一道击破型疤痕,应是跌倒后磕碰尖石所致,受伤时年龄约在十五六岁。”
“等,等等!让我查查!”田文静心里一惊,忙去翻看王良一家的详实资料。这些都是长随刚从民间搜集上来,他自个儿也只是草草翻阅一遍,还来不及让刘煜看见。
翻到妻妾那一页,他一个字一个字指点过去,表情惊愕,“林大人。按你的说法,这人应该是王良的发妻张氏。”
刘煜点头,又取出一副骨架,勘验后道,“此人年龄十八至二十左右。性别男,身体瘦弱,背部微驼,性渔色,经常出入烟花之地,染有脏病。”
田文静又是一阵翻找,惊叹道。“这人应是王良之子王成。他确实得了梅疮!林大人,你好生厉害!”
刘煜淡淡点头,接着勘验下一副骸骨。田文静服了,彻彻底底服了,在一堆惨白的骨头里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实在弄不明白少年究竟从哪儿得知如此详实的细节。这林大人真乃神人也,只他一个,就把刑部的精英全都比了下去!难怪当初还是雍亲王的今上会不顾其年龄和身份的低下,亲自收他为门人!
胤翔抱臂旁观,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虽然刘煜一直没有让他得手。但他还是与他极亲厚,这般损友般的相处防水,已经让他满意了。再进一步的念头,随着这几年对刘煜了解的日益加深,已经慢慢淡化。如此相处,已是极好!
连夜把二十八具尸体全都煮了,一一勘验完毕,刘煜走到水槽边净手,沉声道:“王良、王良爱妾、爱妾所生幼子的尸体,与资料上所述不符。其他人确认无误。”
胤翔与田文静敛眉沉思,片刻后异口同声的道,“王良死遁!”互相对视,又齐齐开口,“查,将王良死遁前的行迹一一详查,或许能找到线索。”于秀等人领命而去。
翌日,众人聚在主帐内用早膳,胤翔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替刘煜夹菜。田文静食不知味,对埋头吃得香甜的林大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在义亲王如此殷勤待遇之下还能安之若素,不简单啊!
正胡思乱想着,一名侍卫快步进来,急声禀告,“回王爷,回田大人,回林大人,陕-西二十六名犯官,于昨夜子时同时中毒身亡。”
“你说什么?”田文静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下毒之人可曾抓到?”刘煜眯了眯眼睛,用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嘴。
“下毒之人乃为囚犯煮食的婆子,已服毒自尽了。”侍卫拱手回话。
刘煜正欲开口,又有一名侍卫进来,禀告道,“王爷,昨日还咬死不肯松口的甘-肃犯官今日全招了,言及冒赈之事乃甘-肃总督和甘-肃巡抚指使。此二人也供认不讳,并于狱中双双自尽。”
“好啊,一口气血洗陕-西官场,其他人哪里敢招?而今又有了两个替死鬼,把王辅国撇的一干二净,果亲王好手段。”刘煜扔掉手帕,眯眼冷笑。
“众口一词,死无对证,这案子该如何查?”田文静微微皱眉,眸色略沉。
就在这档口,一名身穿黑衣的暗卫躬身入内,凑在胤翔耳边低语。胤翔频频点头,打发他出去后笑道,“我的人已找到王良爱妾与其幼子踪迹,拿了他两个,不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王良。” 胤翔哈巴狗一样绕着刘煜打转,吹嘘自己如何治下有方,如何能力卓绝……
摇摇头,刘煜若有所指的说道:“先别表功,还是等找到人再说吧。让你的人带路。”
到得王良爱妾藏身的山洞,刘煜指着七具尸体,徐徐开口:“这就是你找到的人?”
胤翔脸色铁青,几名受伤的暗卫忙跪下请罪,“王爷,这些刺客本欲抢夺此二人,见吾等倾力护卫,无法得手就起了杀心。他们袖中藏有暗箭,又淬了剧毒,吾等上前救治时已经晚了。还请王爷降罪!”
“回去自领二十鞭!”胤翔沉声开口。
刘煜蹲下,查验王良爱妾及其幼子的尸体。又看了看五名已死透的刺客,冲满含期待的田文静摇头表示毫无线索。
除了生死不知的王良和下落不明的账册,所有线索皆已断绝。田文静一筹莫展,胤翔却憋了一口气。特地派出一支军队,专门搜寻王良踪迹,差点没把他祖坟都刨出来。这日,终于传来喜讯。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往深山老林里的小村,挨家挨户搜查,终于在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里发现了王良的尸体。
他被捆绑在椅子上,外露的皮肤印有血肉模糊的鞭痕,牙齿被拔光了,满口鲜血,指甲缝里插着一根根寒光烁烁的银针。衣襟大敞,胸膛上有几个红肿溃烂的烙痕,脸庞扭曲,双目圆睁,死相十分凄惨。
“他被人刑讯过。”胤翔查看尸体后沉吟。又在屋内转了几圈,指点道,“屋内凌乱不堪,桌椅门窗皆留下不必要的刀痕,似乎为泄愤所致,与这些死士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不符。看来,他们白跑了一趟。”
“王爷说得有道理。我们再找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把账册找出来!”田文静挥手,身边几名侍卫立马在屋内翻找起来,每一块地砖都掀开了看,墙根处的老鼠洞都没放过。从日上当中找到日落西山,连一片纸屑都没找着。
胤翔扶额沉吟,田文静表情颓然。刘煜在尸体边转悠。忽然握住他双手,翻来覆去的看,又用匕首挑开他手背上小颗小颗的疱疹,凑于鼻端嗅闻。
“煜儿(林大人),可有什么发现?”胤翔和田文静异口同声的询问。
“暂时还不清楚。”刘煜摇头。听见隐隐约约的哼唧声,负手前往后院,果然发现一座脏臭不堪的猪圈。
“林大人,这里吾等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里面湿滑脏乱,您最好别进去,要干什么只管吩咐吾等。”两名侍卫拱手说话,靴子和衣摆上沾满黄褐色的糊状物,也不知是猪粪还是泥土,臭烘烘的十分难闻。
“无事,我只看一眼。”刘煜摆手,立在猪圈外观察,见两头猪眼眶、口角、颜面部、颈部、肩部,俱有手掌大小的癣斑,心下稍微有了底,又见猪圈内有一重达几百斤的石槽,专供猪进食饮水,心下更为笃定。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忽然翻身入内,一脚把几百斤重的石槽轻而易举踢开,露出压的平实的地面,劈手折断一根栏板,往下挖,片刻后挖出一个铁盒,扔给匆匆赶来的田文静。
田文静也不嫌脏,立即打开盒盖,拿出一本厚厚的账册翻看。渐渐的,他的指尖开始发抖,心中大喊: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果亲王此次,再无翻身的可能!
胤翔对账册没兴趣,拽着刘煜去井边冲洗,一脸不解的问道:“煜儿,只看了一眼王良的手,你怎知晓账册在石槽下边儿?简直神了!”
刘煜挽起袖子,漫不经心的道,“他手上长的不是普通的疱疹,而是猪皮肤霉菌疱疹。这种霉菌多存在于猪圈的土壤中。你看王良本人,虽在逃难之中,却依旧穿着蜀锦制成的亵衣,吃用亦十分奢侈,可见是个好安逸,爱享受的。无端端的,他怎会接触猪圈内脏污不堪的泥土?故而我猜测,他肯定在泥土里埋了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田文静冲刘煜作揖,赞道,“林大人眼力卓著,见识不凡,实在令吾等佩服不已!此次归京,吾等必上禀皇上,记林大人头功。”
“不用了。孝期过后我就因孝升官,实不宜再进一步,功劳还是放你身上好了。”刘煜用帕子擦掉手上的水珠,态度很有些漫不经心。
是夜,高姬娉在昏黄的烛光下翻看被胤翔交给刘煜保管的账册,冷笑道,“西北五省皆为苦寒之地,五年里王辅国竟能聚敛一千多万两白银,不但贫瘠的土地被他榨干,恐连老百姓身上的血肉,亦被活活刮走两层,难怪他们要反!”
蒙星魂迟疑片刻,拱手,“公子爷,这本账册可是个烫手山芋。果亲王血洗了整个陕-西官场,又连杀百十人。均为寻它。倘若果亲王知道它在你手里,也不知会使出何等手段。”
“不只果亲王,现在还觊觎皇位的胤真的其他几个兄弟也都盯着呢。无妨,让他们来抢。我正好把这烫手山芋抛出去。”刘煜心有成算的淡笑摆手。
正说着话,田文静在帐外求见,言及想借账册一览。“田大人看完便存放在你处保管,无需还给我。”刘煜温声道。
“如此重要的证物,本官不敢擅专,还是放在林大人处更为妥善。夜已深沉,林大人早些安歇吧,本官明日清晨再把账册送来。”田文静弯腰作揖,摆足了低姿态。
待他出去了,刘煜盯着晃动的门帘。诡异一笑。
因案情重大,又有铁证如山,且罪魁祸首已被打入天牢候审。两人不敢耽误,翌日便启程回京。
乱军在昆仑山一带出没,胤翔亲自领兵将他们送到西北边界。这日行至一处峡谷栈道。胤翔大声命令将士们提高警戒,眼看快要安全通过,两处高地忽然冲出许多乱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又有几十个黑衣人夹杂其中,挥舞着寒光烁烁的仪刀直取刘煜手中的锦盒。
“不好,他们要抢夺账册。保护钦差林大人!快!”田文静大声呼喝。
这一喊彻底暴露了便装打扮的刘煜,连乱军都冲他砍杀而来,誓要用皇帝信赖的“狗官”的鲜血告慰西北诸省被盘剥而死的贫苦百姓。
高姬娉和蒙星魂等人阴测测睇田文静一眼,抽-出腰间匕首,护在刘煜左右。冲出重围的过程中难免有些磕绊,且黑衣人身手鬼魅。行迹飘忽,又隐藏在乱军之中难以分辨,仅仅一个错眼,就被其中一人近了身,无任何多余动作。用刀直挑拴住锦盒的绳索。
刘煜冷冷地一笑,脚尖轻点,转瞬就到得黑衣人身后,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光线。他身影已经远去,那黑衣人才缓缓倒地,头颅跟身躯骤然断成两截,嘶嘶鸣叫的鲜血洒了周围人一头一脸。
哪怕在战场上,头颅被齐颈割断亦是十分恐怖的死法。周围人抹掉脸上的鲜血,凄厉惨嚎。黑压压的乱军中忽然空出一片区域,赫然是那黑衣人倒下的地方。
黑衣人们慌了,纷纷朝刘煜围拢,甫一近身,便被他小巧的匕首削断头颅,眨眼间又是十四五条人命。红色的,雾蓬蓬的鲜血像烟花般绽开,所过之处神鬼皆避。不但黑衣人胆寒,连乱军都怕了怯了,萌生退意。
刘煜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他凌空飞度,所过之处人头落地鲜血喷涌,及至最后,见他脚尖踩踏而来,下面的乱军纷纷抱头,夺路狂奔,竟是骇得连魂儿都丢了。田文静见此情景,更为主子没笼络到这一人才感到可惜。
此次的伏杀虽然以乱军一方的溃败告终,但是在京城的另一个“战场”,刘煜却再次受到了难以挽救的“袭击”!
太上皇召见胤真,却又令皇帝在殿外等候。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太上皇的贴身太监戴权才笑眯眯出来,宣胤真入内。目光对视,戴权隐晦的递了个眼神。
“儿子参见父皇。”
“起来吧。”老态毕露的太上皇颔首,指着御桌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胤真取过桌上的密奏,略微翻看后表情错愕,“父皇,这是……”
哼了一声,太上皇摆手道:“密折所奏都属事实。你器重的那个年轻人太不知轻重,竟然一竿子打翻了陕-西官场的几十名官员!经历过乱军的肆虐,如今的西北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怎么能够因为一小撮人的错误就牵连一大帮子人呢?西北百姓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能让他们再遭受政令混乱的苦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