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望着水洼中的那只仍旧握着剑的手臂,师妃暄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捂住血流不止的断口,喃喃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这可是她使剑的右臂啊!
“剑心仍在,何惜一臂?”刘煜淡淡地说。。。
师妃暄娇躯一颤,仿若顿闻暮鼓晨钟响彻耳边,她猛然抬首,凝目投注于刘煜,静默不语。又过了好半晌之后,师妃暄才略有些飘忽地笑了起来,说:“受教了,少帅,之前是妃暄陷入了执念之中,如今……我所欠你的可远远不止半个人情了。”
“人情就是拿来送的,无论多或者少。至于别人记不记得还,那就全看缘分了,我并不放在心上。”刘煜瞥了瞥呆坐于地的梵青慧,又扫过那只被雨水泡得越发惨白的断臂,轻描淡写地说:“我似乎记得,静斋最初之所以建立,只是为了对抗魔门?”
师妃暄的美眸之中涌现出奇异的神彩,她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刘煜,轻轻颔首,启唇道:“少帅说得对,静斋最初的职责,仅仅是在江湖之中平衡正邪之争罢了。”
刘煜淡笑道:“江湖事江湖了,正道魔门各显神通是应有之义。至于哗众取宠的代天择主之说……今后还是安分一点为好,妃暄以为然否?”
师妃暄暗叹一声,微微苦笑道:“成王败寇才是天地至理,群豪各凭本事逐鹿,静斋哪有资格代表天意……”
“妃暄终于想明白了。真是教人欣慰不已。”刘煜眸光一闪,温和笑道:“如此,妃暄和斋主都可以离开了。”
师妃暄无声地点了点头。又朝行至场中的寇仲和徐子陵欠身致意,这才走到梵青慧身边,将她那失魂落魄的师父扶了起来。两道纤细的身影踉跄而去,走出几十步之后,师妃暄再度回首道:“和氏璧亦是有能者居之,少帅无需有所顾虑!我一早就觉得你很不简单,若那时就顺应心意。将和氏璧交给你……唉,终究都是妃暄自以为是,识人不清。合该历经此劫,才得剑心通明……”转身决绝而去。
刘煜目送师妃暄搀着梵青慧离开,听得这句话飘飘渺渺地消散在山林之间,不禁下意识地把玩起他手腕上的那只储存这和氏璧的碧血丹心镯。失笑道:“我当然不会再有任何顾虑了。只不过等到我功成的那一天,这传国玉玺怕是会永远地消失了。”
宁道奇死了!号称天下第一的宁散人败于定杨军少帅刘煜之手,这个消息无论是对江湖上的帮派豪杰还是对各方争霸势力而言,都仿若晴天里打响了一个霹雳。紧随其后的是震惊、不可置信和无奈叹息,种种情绪,一如人世百态。
当今天下,定杨军已然稳固了西凉和北疆,现在更以极其强势的姿态介入了中原战局。甫一出场就收附了少帅军并对上了秦王军——定杨军以这两支数一数二的中原强军为踏板,成功打出了响亮的招牌。
就在中原诸侯忐忑观望战局战势的时候。定杨军的少帅刘煜更是踏上了“天下第一人”的宝座——千万莫要小看了江湖地位在这个尚武世界里的重要作用,刘煜的强悍实力给定杨军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边,而定杨军公开为宁道奇治丧,更是嚣张得令人绝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局势行到此刻,似乎已然足够明朗了。
第一方接到宁道奇死讯的势力当然是秦王军,心情沉重的李世民当即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果断地抛下了数万步军来拖延定杨军的前进步伐并转移视线,而李世民自己则是带着两千唐军中最最精锐的骑兵——玄甲军弃战逃走,去向不明了。
按照常理推断,李世民的意图应该是带着骑兵们穿山越林,返回洛-阳,以图东山再起。对此,定杨军也及时作出了反应,将士们在通往洛-阳的各大重镇拉起了战线,身为主帅的刘煜已然制定了详细的战略——无论李世民是否能够成功突围,只等秦王军的玄甲军乍一现身,定杨军的王牌铁甲重骑就会急袭洛-阳,围城封锁以切断李世民和洛-阳城的所有联系,而后逐个击破。
帅帐之中,刘煜身披淡金甲胄,正认真地查看着桌案上的战略地图。帅帐的幕帘猛然掀起,从来都不需要通传的寇仲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见刘煜连头也不抬一下,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沉声问:“大哥,二李子有消息了吗?”
“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骑兵的痕迹,应该是狡兔三窟、故布疑阵,暂且还不能肯定李世民本人身在何处。”刘煜淡淡地说:“不过我又何必心急呢?以逸待劳就是了,按照估计,他们的随身军粮也快要告罄了。”抬眸看向寇仲,刘煜反问道:“之前你去信刘黑闼,对方可有回应?”
“刘大哥的回信刚刚到……”寇仲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上,又带着点儿劝解的口吻说:“他的态度还算和软,对于我们的要求……毕竟‘不战而降’实在不怎么好听,不如给他多些时间考虑吧。”
刘煜轻哼了一声,并不拆信来看,而是随手扔在案上,挑了挑眉,忽道:“小仲还有其它事要和我说吗?”
寇仲略有些讪讪然,低声道:“大哥,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在让我很不自在,说实在的,我的想法又怎瞒得过你的法眼……你到底打算怎样处置李大哥,就给我个准信吧?”
“小仲果然是兄弟遍天下,时至今日。你仍喊他李大哥……”说到这里,刘煜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寇仲,说:“那么。若我判他阵前处斩,你待如何?”
能让寇仲为之求情的李大哥,自然就是李靖。当日李世民带着玄甲军窜逃离开,却将李靖留下来全权掌领秦王军的步战兵卒,为他争取时间。李靖的领兵能力果真不凡,在没有后援、没有根基甚至是粮草短缺的情况下仍让定杨军吃了几次瘪。若非刘煜在不耐之下直接动用了卜廷这招暗棋,怕是还拿不下李靖这个在历史上被称之为“军神”的人物。
不过关于如何处置李靖的问题。倒是有些麻烦。败军之将,杀之祭旗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招纳重用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况且李靖是个难得的人才,刘煜就本心而言是想要招揽他的,但问题在于李靖他偏偏就是不降。
刘煜的手中虽然有着加料版九花玉露丸这样的“忠臣药”,但在使用上也是有着不小的限制的!限于世界规则的不同。在这方世界中。加料版九花玉露丸只有“放大”的功能,而没有“逆转”的奇效。
也就是说,刘煜能够通过使用加料版九花玉露丸让一个对他只有一点点忠心的手下变成绝对的死忠,但却无法将一个对他怀有敌意的人变成隶属于他的忠臣。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能够放心大胆的让弃暗投明的段志玄继续统领秦王军降兵,却又对李靖起了杀心的根本原因。
寇仲瞅着刘煜淡漠的神情,不禁哀叹了一声,颓然道:“他硬顶着不降,你要杀他我当然没话说。但是陵少……唉,毕竟都是一场交情!”
“陵少不是说要去塞外找老跋喝酒吗?他打算什么时候走。我给他践行。”刘煜表情平淡地说。
寇仲整张俊脸都愁得皱了起来,说道:“李大哥的事情尚且没有定论,陵少当然是不肯走的……天啊,我最讨厌左右为难了,陵少一直逼我想办法救人,但是大哥自有盘算,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啧啧啧……”刘煜起身走到寇仲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我还不是同样拿你们毫无办法,哎,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又怎舍得教你们为难呢?这样吧,我保证不杀李靖,要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首要条件就是陵少立即出发去塞外玩一圈,不要整天找我麻烦!”
“就这么简单?”寇仲的忐忑心情一扫而空,欣喜说道。
“当然咯。”刘煜点头应下,而后目送着心情轻松的寇仲离开帅帐,暗暗想到:无论是寇仲还是徐子陵,聪明都是足够了,他们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重情且容易心软!事实上,分明就是双龙在探视旧友的时候,被李靖敏锐地察觉出他们和刘煜的关系不比寻常,这才给了李靖硬顶着不投降的底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想要和他玩心眼?刘煜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看谁更能熬吧!
此番先把徐子陵支走,然后继续好吃好喝地拘着李靖,反正刘煜只是答应了寇仲不杀此人、迟早会放人,却又没约定好具体什么时候放人,就算刘煜要一直软禁李靖直到天下太平,寇仲和徐子陵也是无话可说的。
说来李靖之所以不愿投降,大约只是因为他不希望终有一日会和旧主李世民对战沙场。事实上,刘煜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他留着李靖,既是因为此人流传千古的“军神”之名,也是为了对付“本来将会”带给李靖赫赫声威的突厥人,双龙的义气和求情只是附带而已!
不过刘煜以此为由饶过李靖的话,反而能更好地打消李靖的疑惑和戒心,他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刘煜也很乐意让李靖一直欠着双龙这份人情,免得他将来再拿那些旧日情谊来挟制寇仲和徐子陵。
李靖的问题暂时算是圆满解决了,而李世民的去向也终于浮出了水面——当洛-阳城爆出兵变,李元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肃清了李世民留在洛-阳的心腹、“代兄掌政”之后,李世民就出人意表地奇袭了刘黑闼,穿过了河-北全境,又经过了幽燕等地,最终带兵流窜到高丽之侧的契丹人聚集地去了。
李世民当真是枭雄之姿,他的秦王军虽然给少帅军和定杨军接连打得没了脾气。但若是去和契丹马贼或是高丽人放在一起比较,绝对能够将他们虐得连祖宗是谁都给忘了!高丽的地盘本来就在刘煜的规划之中,既然李世民“愿意”为他当这个先锋。那就让秦王军多蹦跶几年好了。
至于汉东王刘黑闼,他在给李世民打了个措手不及、闹了个灰头土脸之后,面对着定杨军的大军压境,刘黑闼很识相接受了刘煜的“友好邀请”,并在寇仲的“引荐”之下率军归附定杨军,同样做了定杨军的副帅之一。
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山-东、河-北等地之后,定杨军的目标就转向了李通和杜伏威。面对强敌。他们这两个有仇有怨的老兄弟不计前嫌地联合在了一起,和定杨军以及宋阀的联军在长江水域打了数十场激烈的水战——在这一年的整个夏天之中,长江水域的各条支流上都泊满战船、喊杀震天。
事实证明。杜伏威和李通的顽抗毫无意义,定杨军委托宋阀建造的由鲁妙子亲自设计的新式战船最终以所向披靡的姿态扫荡了整片水域。打到最后,杜伏威和李通的家底耗尽,除了黯然投降之外别无选择。再然后。他们俩就被定杨军好吃好喝地软禁了起来。和李靖作了伴。副帅的职务当然是不用想了,那显然是聪明人的殊荣。
中原军阀的龙头老大李阀显然也不是这种“聪明人”,他们妄图凭借关中天险防御已经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定杨军,又寄希望于寒冷的冬季逼走强悍的敌人,以便让他们合纵连横,找到盟友合力对抗已经显现出一统天下趋势的定杨军。
可惜,事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刘煜不但没有因严寒退兵,反而借着大雪的掩护亲率精兵绕道奇袭长安。更安排死士们顺着杨公宝库的地道潜入了长安城内!城外大军压境,城内动乱不安……硬顶了月余时间。当死士们将长安城门打开之后,唐王李渊就无可奈何地率众投降了。
定杨军的少帅刘煜以杀伐果决之势,率军横扫中原江山,令天下人侧目惊叹,其声名之盛如日中天。随着刘煜攻克李唐的都城长安,定杨军一统天下的时日愈发接近,各地的中小势力纷纷望风归附。刘煜也正式下旨建立“汉”国,定都长安,开始扩充官员数量,修缮宫室都城,筹备立国大典。战争仍在继续,但其结果已毫无悬念。
李阀之中,继家主李渊第一个投降之后,洛-阳的李元吉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即使洛-阳是天下有数的坚城之一,却也实在扛不住定杨军花样百出的攻城方式……更何况,若论对洛-阳城的熟悉程度,十个李元吉都比不上杨公卿,所以这位齐王殿下终究还是被全权负责攻略洛-阳的寇仲亲自擒下,押往长安。
“寇兄,功高震主素来都是善战者的取祸之道……此番你攻取洛-阳,大可踞此坚城东山再起,又何必继续对定杨军俯首称臣呢?”宽大的马车里,被五花大绑的李元吉斟酌着语气,“好心好意”地建议道。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寇仲乍然睁眼,挥手打出一道气劲,将厚重的马车帘帐掀起,任由刺骨的寒风夹杂的雪花吹入暖洋洋的马车里:马车外,是数千人的骑兵部队和飘飞的鹅毛大雪。瞅着内力被封的李元吉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寇仲这才冷然笑道:“李元吉,若你又想出去体验一下雪地行军的快感,就继续胡言乱语吧。”
李元吉顿感一阵气闷,这一路上他几次三番地试图挑拨离间均告失败,反而给寇仲折腾得伤病交加……李元吉暗叹一声,再接再厉道:“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寇兄是人中之龙,光明坦荡,在战场之上勇冠三军,确实令元吉佩服不已。但是关于朝堂上的权力争斗,平心而论,我怎么都比寇兄懂得稍微多一点吧?”
“懂你个头啊!”寇仲颇为不耐,却也有些好笑地说:“省省你的力气和口水吧,你有那闲工夫挑拨离间,倒不如好好想想到了长安之后该怎么求饶。”
面对着油盐不进的寇仲,李元吉除了苦闷还是苦闷,就这么无可奈何地到达了长安城。这里原本是他们李唐的都城,如今却已改姓刘了。全军副帅亲自押俘还朝,竟是十分奇异地没有得到朝堂上下的隆重欢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仪式。李元吉收回凝视着城门的复杂目光,转而望向寇仲,正打算幸灾乐祸地嘲讽几句,却是乍然看见一个身着蟒袍的青年静静地立在城门一侧的雪地里……
寇仲又惊又喜地跳下了马车,关切道:“大哥你等了多久?外面这么冷……”
“所以我就打发走了那些准备列队迎候你的老家伙们,只留我一个人来等你。”刘煜笑了笑,捶了捶寇仲的肩膀,道:“想来小仲也不喜欢那些麻烦的仪式吧?”
寇仲连连点头道:“还是大哥了解我,我是真的不耐烦那些应酬……”说着他回身指了指呆滞地跪坐在车沿上的李元吉,笑道:“梁师都大人留在洛-阳处理首尾,我就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给你带来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去把李建成也给解决掉?”
刘煜尚未来得及回应,李元吉已然面色大变地跃下马车,不顾双手被缚身后的狼狈,踉踉跄跄地冲到两人面前,恳求道:“我愿亲去劝降大哥,只求保他一命!”
在定杨军横扫中原的时候,李建成一直无法从与突厥人的战争中抽身回援:及至今时今日,长安和洛-阳皆告易帜,李建成的长林军便成了无水之源,夹在突厥金狼军和定杨军之间动弹不得,几乎已是百死无生的形势。
对于李元吉的请求,刘煜仅是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让亲兵们将其押送到城中软禁起来,而后便带着寇仲跃回了马车之中,放下车帘挡住风雪和窥视。
在听刘煜说要在东宫宴请自己,寇仲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怪声怪气的问道:“大哥,我好似听说最近有很多女人觊觎你东宫的寝殿呢,大嫂她没吃醋吗?”
“玉致倒是早有多几个姐妹的心理准备,只是我却没那个心思……”刘煜淡淡的一笑,说道:“前些时日独孤峰向我称臣服软,更表示他非常希望独孤凤能够成为太子东宫的人……只是你也知道的,现如今的大内侍卫统领卜廷可是一直倾心于独孤凤,我怎么可能和心腹手下抢女人?故而,在我的牵线保媒之下,独孤凤已经和卜廷定亲了……”
看了寇仲一眼,刘煜又添了一句:“之前李渊也说要把李秀宁送给我呢……”
寇仲的面皮微微一紧,插话道:“李秀宁不是嫁过人了吗,怎么还能献给大哥?”
“之前李秀宁和柴绍只是定亲,如今柴绍早就给你杀了,李秀宁再嫁也很正常。”说到这里,刘煜又看了寇仲一眼,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道:“上次见面的时候李秀宁表现得十分柔和顺从,同以前的她差别很大……”
寇仲微微皱眉,莫名心烦说:“大哥,难不成你真的对李秀宁感兴趣?!”
“你果然如小陵说的那样,对李秀宁心怀不轨……”刘煜哈哈大笑,道:“你和小陵现在也大了,身为大哥的我也该为你们的终身大事着想了!小陵性格淡然,喜游山玩水多过朝堂争锋,门阀世家这样的富贵女子不太适合他,不过他自己也已经有了石青璇这样的对象,我倒是不用太过插手。而你小子虽然生-性-风-流,但交往的大多是任媚媚、云玉真之流,也都不适合成为你的贤内助,我不得不为你多加考虑……李秀宁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不但她的个性和智慧适合当一个大家主母,更是因为你本人也对她有好感,所以我也帮你保了一次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