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肩胛受创的武藤又二郎几次想抽取插在腰带上的信号枪,却全被刘煜挥掠若流星穿绕般的刀法逼得难以如愿,至于拔刀自卫,就更没有余暇了。
血和汗沾染得武藤又二郎一头一身,他豁力窜跳避让,声嘶气竭地吼喝:“你们……你们是谁?居然不声不响的闯入飞鱼岛,‘新选组’断断不会饶过你们……”
刘煜看似贴地前冲,却在身形射出的须臾弓背向右飞起,当他难以思议的回旋成半个弧度,血夜刀的刀锋便划过武藤又二郎的颈侧,将这位连刀都来不及拔出的“武藤三极士”之一割喉放血,重重撞向一块礁石又反弹落地!
武藤又二郎的身子在地下轻轻抽搐,仅是抽搐了两三下,武藤又三郎的半片脑袋也在“弧形剑”的斜飞中怪形异状的甩上了天,殷赤的鲜血和稠白的脑浆四溅迸洒,那股出奇的锈腥气,简直能薰得人作呕!
不错,差一点就有人作呕了林无双匆匆背身跑出老远,以手捂着口鼻,双肩不停耸动,像是强忍住心口间的翻腾……
牟宗涛拿靴底抹去剑刃上的血渍,瞧着林无双那股难受样儿,不禁连连摇头,刘煜早已收回他的血夜刀,走过来不带什么表情地道:“牟宗涛,既然动了手,我们索性就大干一番!∴∴∴∴,¢.∷.ne︽t”
牟宗涛悄悄一指林无双,憋着声气道:“世兄,且等片刻,林师妹大概少见血腥场合,正在那里反胃欲呕哩。”
刘煜平淡地道:“杀人也不是桩容易的事,有的人硬是下不了手,也永远无法顺应习惯。”
牟宗涛沉沉地道:“可不是?林师妹自来就心善。又被我师父保护过度了,而我们和新选组之间的战斗越朝后越激烈凄惨,我真担心她受不了!”
刘煜道:“牟宗涛,你能不能藉机会劝一劝林姑娘,让她以后就负责打探消息?”
默然片刻,牟宗涛有些勉强地道:“我试试看……”
那边的林无双霍地转身过来,形容在苍白中带着萧索,她冷冷地道:“谁也别想劝我退出!不错,我不习惯这种怖栗血腥的场面,但我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只要给我时间,我就到一定能适应这种景象,你们在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甘之若饴吧?”
还没踏出一步的牟宗涛,立刻收住势子站定原处。双手尴尬地搓揉着:“林师妹,这话呢。是说得有理。但你要知道,我们是为了你好,像眼前这等血糊淋漓的景象,将会连续不断的发生,那种悸惧感是相当压迫人的,你少有经验。要是因此而患上了什么心理疾病,那我可怎么向师父交代……”
林无双扬着脸道:“牟师兄,多经历几次就会习惯了!”
刘煜轻描淡写的接过来道:“求取经验,该在平时就常受磨练。广增体悟,临阵捕杀之余再来习,不但不切实际,更把生死牵连看得轻忽了!”
狠狠瞪着刘煜,林无双咬着牙道:“刘先生,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刘煜似是早就预料会得着这么一句回话,他微微一笑,毫不气恼地道:“不是教训,林姑娘,仅是劝谏,忠言往往逆于耳,你要谦虚……”
用力一跺脚,林无双愤怒地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有我的主见,任何人也左右不了我包括你在内!”
刘煜安详地道:“林姑娘息怒,我当然知道左右不了你,也不敢有此奢念,我已有言在先,仅仅是忠言劝谏而已,林姑娘若觉得不中听,只当没听到便罢。”
牟宗涛叹了口气,低声道:“劝也白劝,我这师妹一朝发了性子,就拗执得像条牛,世兄,我看算了吧!”
耸耸肩,刘煜道:“不随着她,还能怎么办?”顿了顿,他又压着声音道:“为了不使林姑娘涉险,牟宗涛,只有用你先前说过的法子把她安插在一处便于周旋的隐密所在,必要时,也好趁早抽身突脱……”
用力的点了点头,牟宗涛道:“就这么定规吧,世兄,咱们上路。”
三个人离开了石坳子,闪闪躲躲的摸向前面的那片庄院,而夜色渐浓,浪涛声喧腾,永不停息又极有节奏地起伏来去,海杂着盐腥气吹舐着,寒瑟瑟的让人打从心底发凉。
来到一堆错叠的礁石之旁,刘煜已悄悄向牟宗涛使了眼色,牟宗涛仔细打量着这堆礁石位置正好隔着庄院左侧院墙有二十米远近,石端的高度与墙顶平行,可能还略高一点,石型嵯峨杂乱,人隐其中,颇具掩蔽性,且退路良好,有这些礁岩可供掩护,把林无双安排在这里,乃是再好不过。
半伏着身子的林无双,一见刘煜和牟宗涛在这种光景下忽然停止下来,不由起了疑惑,她扭转面庞,低促地问:“怎么不动啦?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牟宗涛轻咳一声,把脸色沉下,语声加重:“眼前就要潜进庄院了,林师妹,我们三个可得严密配合,谨慎行动,丝毫不能有所疏忽,你明白么?”
林无双静静地道:“我明白,而且我也并没有不听调遣。”
牟宗涛道:“很好,现在我们就开始分配任务,你便隐藏在这堆礁石里,注意四周动静,替我与世兄打接应,一旦发现情势不妙,不必等我们两个出来,你务须先行撤身走人……”
眉梢子骤然挑起,林无双面露愠色:“万一情势不妙,我先逃命?!牟师兄,这还叫打接应吗?你是不想让我尽孝吗?”
牟宗涛窒噎了一下,忙道:“我,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如果我们身陷重围,你就不用冒险来援了,看状况能脱身便脱身,我们两个自有求活图存之道,林师妹,刀兵凶危,你万万不可贸然造次……”
林无双冷峻地道:“这只是个苟安的闲差,牟师兄,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热闹来的!”
搔了搔头,牟宗涛道:“林师妹。我实话说吧,你的实力不够,要是真的跟我们潜入进去,恐怕会成为我们的累赘,到时候反而会拖累我们的!”
听到这一番话。林无双才有些顾虑了,她咬着下唇。好一阵子之后。始悻然道:“牟师兄,两年不见,你的实力的确提升的很快,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也没有话说,更不敢顶驳。但可有一桩,要我在这里打接应,行,却决不能只叫我隔岸观火。临阵脱逃!虽然比起现在的你有所不如,但我好歹也是先天初阶的人物,真到了节骨眼上,我必须要尽我打接应的责任,也要找新选组出口怨气!”
牟宗涛犹豫着道:“这个……”
伸手拍了拍牟宗涛肩头,刘煜淡淡的说道:“就依了她吧!牟宗涛,再说下去,就未免太瞧不起林姑娘这个先天高手啦。”
勉强点了点头,牟宗涛道:“也罢,就这么说定,但林师妹,绝对不准你擅自行动,轻言涉险,你明白?”
林无双道:“我明白,牟师兄。”
于是,两个人眼瞅着林无双跃身上了礁岩顶,又等她找妥了藏身处安顿下来,这才在牟宗涛一步一回头中潜向前面被“新选组”强占而去的庄院。
夜色更浓了,天空中无星无月。沉郁厚重的石砌庄院中,却光华繁灿亮丽,像将天空的星月全搬到这里来了。
石砌的围墙虽高,对刘煜和牟宗涛而言,并发生不了任何阻碍作用,他们轻轻悄悄地上了墙顶,又轻轻悄悄地落到地面,灯火点点,灿亮闪烁,却仅在他们身上映幻过一溜细碎的光影,两个人就已经隐入黑暗的死角里。
庄院中固是处处明亮,但却不算热闹,至少,比起这繁星似的灯光来,它应衬托出的景象及气氛未免稍嫌冷清没有什么声响,不见熙攘的人群,偶而有巡逻的队伍疾步经过,远近也仅传来那么一两声低沉的叱问,这片庄院,似是被它自己郁重的形态凝窒住了。
刘煜的背脊紧贴着这座石室的外壁,石壁透过衣衫,浸沁着一股极不舒服的冷硬感觉,这股感觉不但黏在肌肤上,也渗进心底,使得心志坚定如他都不禁泛漾起一种黯涩,几乎就想插上翅膀,越早飞离越好。
不愧是师尊牟沧浪为了“混元一气功”的修习而特意构造的建筑,真真让人压抑啊……
牟宗涛和刘煜并立在一起,这位“扶桑剑派”第二代的新晋先天高手木然站着,模样生硬,好像如果刘煜不出主意,他就能一辈子这么站下去一般。
回头看了看牟宗涛,刘煜细声问道:“土方十四郎住在哪幢房子里,你知不知道?”
牟宗涛道:“照我的估计,作为飞鱼岛主事者的土方十四郎,他的居所应该是以前我师父林北溟所居住的‘沐楼’,位置就在庄院的后进,一幢两层楼的独立屋宇,不过这只是我的分析,可不能确认……”
刘煜道:“无所谓,去看看就知道了……嗯,如果不是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顺路去后面的‘静思洞’探探,看看你师父他们有没有被关押在那里!”
点点头,牟宗涛道:“世兄说的对,我们走吧!”
刘煜一笑,向牟宗涛示意前行领路,他们小心翼翼地借着地形地物的阴影或凸凹的格局掩护着行踪前进,在避过几处明桩暗卡之后,终于来到庄院的后面,也发现了那幢宽敞厚实的二层石楼他们确定没有找错目标,因为楼前的门楣上,正挂着一块褐底白字的木匾,上头有三个龙飞凤舞的汉字:“沐楼”。
牟宗涛蹲伏在阴暗里,他伸手朝石楼指了指,不觉呼吸略显急促:“到了,就是这儿,希望土方十四郎真的住在里面,也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细细端详着石楼的建筑形式同关系位置,刘煜十分慎重地道:“牟宗涛,不管土方十四郎本人是否正在其内,我们都要速战速决,避免纠缠。当头一击之下,立时后撤,要不然,就有身陷重围之虞!”
牟宗涛道:“我省得,如果土方十四郎真的住在这里,那么‘沐楼’就是‘飞鱼岛’发号施令的重地,核心中的核心,一旦传出警讯,自则触动整个防卫体系,若不快逃。岂非嫌命了?”
刘煜低喝道:“走!”
两条身影,宛似夜空中蓦起的一对飞鸿,眨眼之下已掠至石楼后侧的窗户,没有带起一点声息,一丝声。仿佛燕子经波,秋水无痕。
窗户内一片漆黑。不闻响动。刘煜攀附在框沿边,贴耳聆听了一会,突地伸手推开窗格,身形微翻,人已进入房里。五秒钟以后,他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牟宗涛。可以进来了。”
紧攀在窗框另一边的牟宗涛,双腿轻拳,身子上耸,游鱼似的滑入房中。脚触处,一片轻柔温软,地下敢情还铺设着什么毛毯一类的玩意哩。
牟宗涛闭闭眼,使自己的视力较适应房中的光度,于是,他发觉这里果然是间书房,一排排的书籍罗列在四壁的木书架上,靠窗摆着书桌,进门处尚置有坐榻,几只酸枝雕花高脚几上或竖玉瓶,或坐香炉,布置竟还带着三份雅气。
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牟宗涛说道:“这里原先是我师父的丹室,没想到却被整改成了书房,存书还在真是多呢,只不知主人家有没有时间看,看不看得懂?”
注意到刘煜似笑非笑的表情,牟宗涛赶紧停下唠叨,道:“世兄,人既不在这里,我们是否要逐房去搜?”
掩向门边,刘煜轻轻启开一线,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从门缝外,有光亮映入,显然外面有灯,牟宗涛快步趋前,轻声道:“小心行藏,世兄……”
刘煜迅速推门闪出,牟宗涛随后跟上,现在他们正置身在一条宽阔的走道上,走道两边,各有四门紧闭,头尾处亦分别是另一扇掩拢的门扉,这表示二楼上一共有十一间屋子,书房内不见土方十四郎的踪影,或有可能他就在其余十间屋子的任何一间之内!
先天灵觉一放即收,刘煜像箭一样标射向走道尽头那扇门扉,人到门前,挥手带,那扉沉厚的木门已应声开启。
门后,是一间相当宽大的寝室有垂挂着深色锦帐的铜床、有衣柜、有卧椅、有几,而且,有灯、有人。
人便端端正正的坐在卧椅上。这人的年纪,大概在四十上下,一张狭无肉的面孔上,透着暗青的色调,双目细,瞳孔中的光芒冷酷如蛇,此刻,他抿着薄薄的嘴唇,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门边的刘煜,以及尚在走道那一头的牟宗涛。
刘煜微微有些诧异,这人的神色实在是太淡定了,那不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而是一种“事情不出我所料”的笃定……
坐在卧椅上的那人,缓缓摸着自己刮得青渗渗的下巴,他注视着刘煜,语气平淡得像在菜市场买一把青菜:“先容我自行介绍,我叫土方十四郎,‘新选组’‘四方镇守使’中的‘青龙镇守使’,东瀛修行界叫我‘鬼之十四郎’……”
土方十四郎神色安详,一点也不惊恐惶乱,仿佛他早就预知,并且在等待这一刻降临似的轻剔着自己的指甲,他又缓缓地道:“客人们,现在我已介绍过我自己,该轮到你们报个名号,引见引见了。”
虽然是自家门派的事情,但牟宗涛却摆出一副万事刘煜做主的样子,而刘煜也是当仁不让的出头,冷静地道:“土方十四郎,你以为,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细的双眼倏然开合,精芒宛如蛇信吞吐,猝现又敛,这位“新选组”的“青龙镇守使”不带丝毫笑意地笑了笑,悠闲地道:“你倒说说看,此时此情此景,你不你们二位以这种方式进入‘沐楼’重地,是打算干什么来的?记住,如果你们要编造一个没有恶意的理由,必须编得令人信服才行,而我,常常是很挑剔的。”
刘煜根本不想编什么理由,单刀直入的说道:“土方十四郎,我不会给你挑剔的机会,我们来了,正如你方才所言,此时此情此景,用这种方式进入‘沐楼’,你应该清楚我们是为何而来,这无须编理由,你和我们一样,心里有数。”
土方十四郎姿势不动地道:“客人,你还不曾告诉我,你是谁?”
刘煜冷硬地道:“我姓刘。”
土方十四郎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血刀’刘煜?我就说你的样子那么眼熟,果然是前几天近藤勇带回来的资料上的样子……”
挑挑眉,刘煜面无表情地道:“你很高兴?”
土方十四郎的形色间,流露看不可掩隐的振奋,他目不稍瞬地瞧着刘煜,样子有点像一头饿兽虎视着眼前的肥美猎物,显得垂涎三尺:“由不得我不高兴啊……原本只是想将扶桑剑派的残余分子一网打尽,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捞到了你这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