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了一声,河上万齐道:“真正狂妄!”口中叱喝,人在微晃之下已到了刘煜面前,这位功力惊人的东瀛宗师双掌横扫,气劲狂涌间,他的身形也是一分为二,仿佛同时突兀出现了两个河上万齐一样!
刘煜全身缩成一团,血夜刀溜体旋绕,赤色冷电流闪四逸!
“两个”河上万齐宽大的白色和服都像是内部有风在鼓吹一般的饱胀起来,他“们”吐气开声,“四”掌翻合,硬生生的以掌劲封架住了血夜刀激发出来的刀罡!
刘煜反应极快,见刀罡无用,立刻就动用血夜刀的实体,将血夜刀挥舞成一片血蒙蒙的光网,兜头罩扫其中的一位河上万齐。
那个河上万齐身形微倾,双手状似笔直伸展在头顶,其实却是以肉眼不易察觉的快速震动作着游移,当刀锋与刀锋并连成的光网罩落,他的双手已在千百次融于一刹的晃闪中,蓦地以平面角度捏住了血夜刀的锋刃!
刘煜的一声厉叱,恍如晴天响起的焦雷,只见他左手猛握右腕,双掌合力,随着身形的扭力抬刀,于是,这位河上万齐闷哼一声,右手拇指与食指的上半截更是应声脱离了手掌。
不等刘煜趁胜追击,另一位河上万齐就一脚踢中了刘煜的左腰,狂猛的劲道将刘煜直接踹飞三米远!
河上万齐那一脚,力道非常沉重,虽然只是踹在刘煜的后腰下,也震得他内俯翻腾,血脉回逆,差一点就闭过气去。在背脊撞到墙壁的瞬息,他不禁苦笑,自叹失策。
之前,河上万齐虽然显出了两个身影,但凭借着超强的先天灵觉,刘煜一眼就看穿了河上万齐的“真身”所在。本以为“虚影”只是迷惑人的东西,不存在攻击力,可是现在刘煜却用亲身体验证明了虚影的杀伤力,那几乎就是等同于另外一个真正的河上万齐了!
河上万齐好歹也是先天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就算刘煜身具超级再生力,却也被河上万齐的这一脚踢得是气血翻腾,难受不已。
土方十四郎就站在三四米外,感谢老天,这个杀胚惧畏于河上万齐的规矩,硬是不敢趁机抽冷子下手,但见他满脸杀机,双目中的神色贪婪急切,却提不起胆量潜越雷池一步!
合二为一的河上万齐心爱有些狼狈的缓缓逼近,却根本不去看他的右手,好像失去的两小截手指,和他毫无关连似的,他只注视着坐倒地下的刘煜,一脸感叹的说道:“刘煜,我真的很欣赏你,你居然能在我施展出了学自木叶忍村的压箱底的功夫‘影分身术’后,还能让我受断指之痛……也是我自己大意了,不然的话,依照‘影分身术’可以在虚实之间自由转换的功能,我原始可以不用遭这份罪的!”
刘煜微微皱眉,从河上万齐的“周天八卦掌”和“影分身术”来看,他应该跟东瀛修行界第二大组成部分“忍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他还掌握着那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忍道秘术!
刘煜目定定的望着渐次逼近的河上万齐,握着刀柄的右手五指,越来越紧了。
就在这时,一条庞大的身影洒映着血光从走道的那一端冲来,弧形剑挥舞劈斩,仿佛怒浪骇涛,猛不可当,来人一边奋力扑杀,边声嘶如泣般大叫:“世兄,快走……”当然,那是牟宗涛,受了伤的牟宗涛。
土方十四郎踏前一步,妖刀村麻纱当胸横置,声音冷锐地道:“走?谁都别想走!”
牟宗涛的背后,冈田似蔵如影随形的跟来,木声木气地哼唧:“不用耗费力气,死在哪里都一样……”
而河上万齐本来不想在牟宗涛身上费手脚,他的目标完全对准了刘煜,但他想不想是一回事,现实的情况又是一回事——牟宗涛形同疯虎,不要命的冲向河上万齐,弧形剑飞挥如练,锐劲破空。以河上万齐现在的状态,对牟宗涛的疯狂攻势可托大不得,锋刃过处,仍是能要人老命的!
白眉猝往上掀,河上万齐原地暴旋,双掌翻回,一片无形罡力澎湃四涌,又在涌荡的须臾结合为一道看不见的巨流罩向牟宗涛。河上万齐阴沉着面孔,双目透闪赤光:“你这是在找死……”
牟宗涛衣衫破碎,混身浴血,他的弧形剑捭阖纵-横,吼喝声极为凄厉:“快走啊,死两个不若死一个……”
刘煜又是感动又是头疼,虽然河上万齐拥有出人意料的攻击方式,但以刘煜的诸多底牌,想要解决他和冈田似蔵也并非无望,牟宗涛完全没必要来这么一出生死诀别!就在刘煜准备出手以事实打消牟宗涛的念头时,他的心中突然一动……
凌厉又沉浑的劲气击撞得牟宗涛身形滚仰,仆跌翻腾,但他剑出剑闪,仍然凶悍狂野,猛锐无比,纯系不要命的招式:“你快走……世兄……你能随我前来飞鱼岛,已然是高义了……我承你的情……可是,我不能让你因为我们扶桑剑派的家务事而枉送性命……走,世兄,你快走……”
就在牟宗涛的嘶吼声里,冈田似蔵业已掩上,“导盲杖”落似山崩,这和河上万齐齐名的东瀛宗师的嗓门似在哼唱着招魂的挽歌:“都不用走了,来是两个,去是一双……”
突然一声“哗啦啦”的窗户碎裂声爆起,跟着便是土方十四郎狼哭鬼号般的叫嚷:“不好,姓刘的逃走啦!”
河上万齐一步就回到了土方十四郎跟前,顺着土方十四郎的手势,他看到右首头一间房内那扇洞碎的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看你也快要变成个死人了。”
一下子便沁出了满头冷汗,土方十四郎的一张脸立刻泛了乌紫:“十四郎该死,十四郎该死,只因不知前辈的意思,不敢稍有造次,又对前辈的一击太过有信心,才有如此疏失……”
河上万齐的脸色微缓,但声音还是沉沉地:“你说的也没错,我那一脚重逾万斤,别说是人身了,就算是一根钢柱也扛不住!刘煜虽然能逃,但必然跑不了多远,土方十四郎,你还不快派人去追?”
一声“土方十四郎”,叫得土方十四郎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这可是河上万齐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显然这位东瀛宗师心中还是充满了怨愤的!土方十四郎慌忙躬身道:“是,是,晚辈这就去追,亲自带人去追……”
等土方十四郎招呼过楼上仅存的两名手下匆匆离去,河上万齐不由看一眼自己血淋淋的右掌,他猛一跺脚,也循着房内的那扇破窗飞身而出。
大概是“新选组”的人们太过相信河上万齐与冈田似蔵的本领,认为有他二位压场便足可吃定,所以在“沐风楼”之外,并没有另行布署什么高手做围堵接应,当刘煜破窗而出,除了引起几个警戒中的小角色一阵愕然叫嚷,不曾遭到任何阻碍,人已越墙飞掠,长射进一片黑暗之中。
河上万齐的一脚的确够劲,刘煜初受时也是很不好过,不过好在刘煜的自身素质过硬,不多会儿就恢复了伤势。在他的全力纵跃之下,很快就到了林无双隐身“接应”的地方。他刚刚往一个岩窝中伏身,斜刺里、冷芒猝映,一把剑瞬间幻为一双,对着他的侧面戳来!
猛然向里缩贴,刘煜低促地叫了一声:“林姑娘,是我!”
刀锋随着他的喊声收回,一阵淡淡的馨香轻拂,林无双已从旁边的半截岩脊后现身,夜浓雾重,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语调中却显然透着忐忑忧惶:“是刘先生?”
刘煜嗯了一声,道:“是我。”
林无双机伶怜地打了个冷颤:“牟师兄呢?”
顿了顿,刘煜道:“牟宗涛他……陷在‘沐风楼’中了……”
身子往里靠近,林无双的面容在夜色中苍白如纸,她的语气仿佛玄冰,又冷又硬:“你是说,牟师兄已经遭到不幸?而你,却独个儿逃了出来?”
刘煜呐呐地道:“在我脱离现场的那刻,牟宗涛已受重伤,不过他的生死应该无碍,我没有从敌人那里感应到杀气……”
哼了哼,林无双咬着牙道:“荒谬!既然是敌人,怎么可能没有杀气,难不成他们还会好久好菜的招待我牟师兄?!刘先生,你们是两个人进去,逃出来的竟只有你一个,为什么你不和牟师兄同进退、共生死?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临难苟免、不仁不义的行为?”
刘煜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轻声道:“林姑娘,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我这么做是有用意的……”说到此处,他突兀静止下来,林无双想要开口,却在一种能让人僵寒的阴森感应下不期然的噤声。紧接着,她就听到岩窝之外,有衣袂飘风之声连续掠过,不多久,更有手提式探照灯的光辉移动,但是,就听不到一丁一点的人声喧哗。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但追索的敌人却似乎尚未放弃他们的希望,一拨拨的搜过来,一拨拨的查过去,灯光在闪映,就似夜暗里飘移不散的鬼火。
刘煜也计算过,对方搜捕成功的机率并不大,“飞鱼岛”如此广阔,地形又这般复杂,时当深夜,天候恶劣,在层叠错落的礁岩纵布间,要想找着一个执意躲藏——或者已经趁隙远扬的先天高手,何异大海捞针?
林无双依旧紧绷着脸孔,一声不吭,瞧这位扶桑剑派掌门独女的模样,和她有仇的不像是外面“新选组”的朋友,倒似是与刘煜透着那么几分不共戴天。
雾气更浓了,森森的寒潮无形无影的伸展渗浸,冷冽的海风在雾气外徘徊低咽,冰湿的感觉便往人骨缝里钻,这“飞鱼岛”可真不愧是牟沧浪精挑细选出来的“锻炼”之地啊……
空气冰寒,吸一口入肺,能冻得人混身起鸡皮疙瘩。林无双不期然的哆嗦了一下,这个动作像是“破冰”的前兆,她终于不再化身为“蜡像”了,将目光转向刘煜,默然片刻,她轻轻地开口道;“刘先生,你先前说,你是有用意的?”
点点头,刘煜先将从土方十四郎那边听来的有关林北溟的消息告知了林无双后,又道:“因为宗神龙的脱逃,现在你父亲他们的关押地点似乎变了,我在东瀛的时间不多,不能慢慢的去查访,所以打算让牟宗涛去‘探路’,相信土方十四郎应该会将牟宗涛和你父亲他们关押在一起的。”
林北溟的未受虐待和宗神龙的成功出逃,都让林无双喜形于色,可同时,牟宗涛的“落入敌手”就愈发的让林无双难以接受了。她沉默了一会,幽冷地道:“刘先生,你的这种想法真是太奇怪了,你就不怕牟师兄‘探路’不成反被新选组杀害?”
淡淡地一笑,刘煜道:“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名为‘望气’的奇术?我看牟宗涛身上并没有‘死气’,所以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死在这飞鱼岛上!”
林无双生硬地道:“就算你说的那个什么‘望气’是真的,但你又怎么能保证牟师兄会被关押到我父亲那里去?”
面颊抽了抽,刘煜无奈的道:“这就要赌一把了……”
林无双尖锐地道:“好一个‘赌一把’,你这要是输了,你本人倒是没有损失,可输掉的却是我牟师兄的自由,更有可能是性命……”
深深呼吸了一次,刘煜的神情随着他呼吸的过程转趋冷淡,然后,他缓慢地道:“是非亦自有公论。林姑娘,只请你慎自克制,不要把你积存在心中的怨愤向我发泄,因为我并不是一个适于让他人泄愤的对象。”
林无双冷冷地道:“我没有向你发泄我的郁愤,刘先生,我不过在陈述一桩事实罢了。”
刘煜忍耐着道:“那是一桩事实,还是一项恶意的曲解?”
猛一仰头,林无双道:“你心里明白,刘先生。”
冷冷地笑了,刘煜道:“我当然明白,但似乎林姑娘你并不明白!你要知道,我们之间本来没有多深的关系,我来救援你们扶桑剑派是道义,不救你们是正理,你没有资格对我诸多要求,跟没有资格对我横加指责!”
窒噎了一下,林无双愤怒了:“刘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
翻了一个白眼,刘煜叹息道:“林姑娘,你的年纪已经不能算做小孩子,你应该明白世情事理,不要摆出一副‘公主病’患者的样子,以为天下人都该供你驱使,受你指派……”
林无双的声音从齿缝中迸跳出来,有如一颗一颗冷硬的冰珠子:“好,你很好……”
刘煜闭上嘴,懒得再跟这位扶桑剑派的“公主”说话。
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天光只那黑沉沉的一片,没有月影、不见星光,岩窝之外,除了风声浪声,寂静得宛同鬼域。
刘煜知道,外面的情形越是安静,就越发凶险,这证明对方十分沉着,毫不忙乱,不管有没有希望,他们依然定下心来,极其细密的进行着搜寻的工作。
过份的寂寥、过份的冷清,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往往给人的精神上带来无比的压力,意识间增加某些莫名其妙的幻觉,百无聊赖,最是单调枯燥,何况两平米不到的岩窝面积内,对坐着两个冷脸心悖的伴当,这股子滋味,自然就更不好生受了。
许是憋不住这般僵凝的气氛吧,林无双两眼上仰,又冷冰冰地开了口:“刘先生,就算牟师兄‘探路’成功,你又怎么能知道呢?”
刘煜木然道:“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奇术叫做‘天眼通’?我已经在牟宗涛的身上下了‘种子’,在三天之内,只要我愿意,就可以通过他的眼睛去看事物……”
林无双张了张嘴吧,用一种显然是带着三分赌气的语调道:“刘先生,那你现在就‘看’一下吧,至少能告诉我牟师兄现在是否还活着……”
刘煜也不多言,闭上眼运转“天眼通”神通,过了几分钟又再度睁眼,微微皱眉道:“看来你父亲他们的转移地点真的转移了,牟宗涛已经被带上了船……你放心,他是安全的,身上的伤势也被新选组处理过了……”
虽然老是和刘煜抬杠,但林无双似乎对刘煜还是有一些信任度的,听到他这么说,明显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默然半晌后,她不自觉的用手摸向肚腹,喃喃地道:“人家都快饿死了……”
刘煜还是头一次看到林无双这种小儿女态,无意中竟自露娇憨,他有些新鲜的感觉,但言词仍不免微带调侃:“你可是先天高手啊,怎么一晚不吃东西就受不了啦?”
林无双瞪着眼道:“谁告诉你我只有一晚没吃东西啊?为了安全的进入飞鱼岛,我可是整整潜伏了三天时间呢……”
挑挑眉,刘煜道:“你现在想吃东西?”
上下打量了刘煜一番,林无双嗔道:“刘先生,任你再是舌灿莲花,足智多谋,怕是也不能凭空变出食物来吧……”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刘煜伸出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