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冈田二人虽有罡气护身,但也直觉的感到刀气逼人,二人久经战阵,不用眼观,即己明白对方手中之刀必非俗铁凡器,更何况河上万齐还曾用手亲身体验过这把血夜刀的锋利,他十分明白,单凭他们的护身罡气,是绝对抵抗不了的!
故而,在一瞬之间,二人已不约而同的跃出七尺之外,避其锋芒后,才又双双返身再度扑到!
老实说,就在这须臾之间,一攻一守的刹那,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已不自觉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在适才二人将刘煜逼到树底之时,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可怕的年轻劲敌会忽然出手失着,步步败退,而刘煜实在的企图更令二人捉摸不定,心中惴惴,现在,二人已十分清楚,他们眼前的敌人,刚才确实是有心诈败了。
刘煜的回手一击,功力之精、之纯、之诡,只要是一个武道高手,没有看不出来的,河上、冈田此刻早已觉得形势有些逆转了。
在刹那之间,刘煜蓦地一个旋转,以脚尖为轴,连连闪挪滑移,手中血夜刀倏斩三十刀,每一刀的刀尖都带起一圈小小的弧光,然后,三十刀并列成一个大的半弧,美妙而恶毒的旋斩而出,刀气弥空,惊魂夺魄!
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连叱三声,不闪不退,巨掌起如漫天风云,竹杖旋似龙盘凤舞,于瞬息之间,布成了一面劲气磅礴的铜墙铁壁!
不可避免的,刀气与这道气墙杖壁硬生生的接触了,一片刺耳的铿锵脆响声连串传出,可以清晰的看到,由气劲凝实的巨掌被刀气绞碎。导盲杖更是在和血夜刀的直接对抗中火花四溅,嗡然震颤不绝!
那暴卷而至的刀芒,跟随刘煜在半空一个旋舞,又毫不停息的直射而下,宛似将悬空的烈阳光辉聚为一点,光耀炫目无匹!
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的脸色早已变了,但是,二人却悍不畏死的挺立不动,河上万齐怒睁双目,大吼一声:“杀!”巨掌应声挟着万钧之力猛然击向斩来的刀势。
冈田似蔵亦冷哼一声。左臂几乎不可察觉的倏而急抖,三枚竹叶镖已如长虹贯月似的猝然射向空中扑下的敌人!他发射竹叶镖的手法十分奇异,三只竹叶镖连接成一线射出,但是,却在脱手之后倏然分成三个方向。而去势却丝毫不滞,疾如电闪星掠。劲厉无匹!
然而刘煜下扑之势却决不稍止。手腕一振,改刀尖为刀刃,猛劈河上万齐迎来的巨掌,左掌却硬生生的攫向袭来的三只竹叶镖!
冈田似蔵宛似目见的尖吼道:“小子真是自寻死路!”叫声中,导盲杖挽起一片冷电寒光,扫向敌人双脚。空着的左手则猛力挥出一团窒人口鼻的劲风!
这一切的动作,俱如闪电般快速,几乎全在同一瞬间施出,就在人们的目光始才将景像摄入瞳孔的刹那。就已经有了结果!
是的,当河上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的强大攻击甫始展出之际,刘煜竟已不可思议的抓住了三只飞来的竹叶镖中的一只,身驱在空中蓦而收做一团,左臂如蛇般做了一个几不可察觉的快捷动作,两声震耳的“当当”之声应手响起,两点寒芒随即溜泄无踪。
在左手击飞竹叶镖之际,刘煜右手的血夜刀已与河上万齐的巨掌相触,一串晴天霹雳般的气爆声中,那赤红的刀锋又猝然滑向抽来的竹杖,于是,可以说与前面的动作是同一时间,竹杖与刀刃又硬生生的碰击在一处,但是却没有丝毫声响,微微一黏之后又骤而分开,只是冈田似蔵有些脚步不稳的退后三尺!
仿佛是幻影梦魔,双方的险厉拼斗在一眨眼中开始,又在一眨眼中完成,这段短暂的时间,还不足人们的一次呼吸!
刘煜没有停息,脚尖才一沾地,又唰的一个盘旋,沙土滚扬中,他抓在左手的那只竹叶镖已蓦而投向冈田似蔵,血夜刀抖起一个半弧,急罩向左侧的河上万齐而去!
河上、冈田此刻可确实有些觉得不对了,河上万齐猛退倏进,双手旋绕,有如鲛腾鲨翻,搅海戏浪,巨掌连击连砸,滚滚不绝,仿佛乌云重重,巨雷神锥,一口气就是六十八掌交连而出!
冈田似蔵更不是味道,狠狠的以竹杖磕飞了自己的竹叶镖,偏身进步,晃身间,竹杖又宛如扫山劈石般连出二十八杖!
双方攻守之间,完全都是辣心毒手,丝毫不留余地,每一转身出手,都是要命的招式,每一个回环动作,全为断魂的施展,而彼此行动之快,变招之速,更是千变万化,匪夷所思,足能绝胆伤魄,惊鬼位神!
弹指间,又过了四十招……
方圆五丈的幅度里,只可以看见蒙蒙的血色刀气,狂飙的掌劲,纵横的杖影,滚荡的尘灰中看不见一条人影,只是偶而的叱喝夹杂着震耳的呼啸,在空气中传播回绕,强烈的杀伐混和着凄厉的氤氲,予人以一种深刻而难忘的可怖感受,这感受,任何人终生都不会忘怀。
阳光仍然普照着大地,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所有围观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战圈中。
林北溟那严肃的面孔上此时也耸然动容,带着一丝少见的激动,但是他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手心却充满了冷汗。
牟宗涛已懒得再去擦拭那不断自额际流下的汗水,双目瞪得有似铜铃,心中却异常的思忖着:“刘世兄已与那两个老怪物拼了近两百招了,但是看情形却仍然难分胜负,以自己眼光看来,竟不易察觉双方究竟是谁占了上风,以他们这般几乎像飞一样的拼斗,简直是使人心惊胆颤,但愿以刘少兄的卓绝武功,不会出什么意外……”
忽然,轻俏俏的。林无双低细的道:“牟师兄,这场拼斗真是可怕极了,稍一失闪便没有希望,牟师兄,我看,别要他再打下去,我……我真有些受不了……”
牟宗涛咽了一大口唾沫,吃力的道:“林师妹,别说你提心吊胆,连我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不过,正如你先前所言,以刘少兄的脾气,怕是不愿意我们横加干涉……更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分开他们。至少,我这几手把式就不够瞧。但是你大可放心。凭刘世兄那种身手,这两个老怪物定然打不过他……”
林无双忧虑的道:“但是,假如有个万一呢?”
牟宗涛本能的望了斗场一眼,而斗场上的拼杀,此刻已更剧烈更恐怖了,每一次足以置人死命的攻势都在咆哮、在呼啸。每一股旋舞的狂风劲气都在充斥、在号叫,只要一眼即可看出,只要被这任何一样纵横左右的兵器或劲力沾上一点,便足可让人断筋碎骨!
搔了搔头。牟宗涛虽然对林北溟的说辞有信心,但也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有些发虚,喃喃说道:“不会吧,师父说了的,刘世兄没问题,我也不信刘世兄会栽在这里,不过,唉,这两个老怪物也太难缠,这都已经打了两百招了……”
本就关心则乱的林无双更慌张了,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的说道:“牟师兄,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实在怕极了……”
牟宗涛又吞了一口唾沫,正在紧张的思考着应该如何去做,一旁相隔两步的林北溟却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虽然是自己尊敬的师尊、亲近的老爸,但林无双与牟宗涛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不悦之意,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原不是应该高兴的时候啊。
林北溟止住笑声,沉稳的道:“无双,我们若是此刻贸然上前劝止刘少兄,反而等于是帮了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的大忙,其实,眼前的场面是十分清楚的……”
林无双连忙问道:“爸,你是说……”
林北溟低沉的道:“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的武功极强,甚至可以说修行界少有,但是,刘少兄的武功却较他们中任何一人都高超许多,便叫河上、冈田二人联手合力,他们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因此,这场拼斗的结果是很明显的,防备万一固然需要,但是,过于紧张却大可不必呢。”
牟宗涛又舐舐嘴唇,问道:“那么,师父,你刚才为何忽然笑了起来?莫非有什么好的预兆么?”
林北溟颔首道:“不错,为师敢于断言,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已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未了,假如没有意外,在百招之内,恐怕就要双双落败!”
林无双高兴的大叫道:“真的?”
林北溟肯定的再度点头,缓缓道:“真的,刘少兄的实力有如瀚漠无际,让人高山仰止,我深刻信任刘少兄的一身奇技,无双与涛儿也应增强信心才是呢。”
这句话说得二人俱不由面孔微热,是的,二人是过于紧张了,假如他们能将眼前的情况仔细推敲分析一下,便可知道自己的忧虑实在是太多余了,但是,他们二人一个是刘煜的爱侣,一个又身受刘煜的大恩,如此焦急担心,却也并不为过……
就在二人不好意思的时候,林北溟己沉声道:“你们注意,快到时候了!”
随着他的话声,一条修长的身影己如脱弦之矢般,带着一溜闪射的光彩,蓦而升空二十米之高!刘煜的身驱腾空之后,手中的血夜刀赤芒闪耀,电闪波回,在炫目迷神的光辉中,形成了一度浩大的半弧,自天而降。
这道半弧的刀势,其含蓄的劲道已逼使刀刃本身起着极大的颤动——虽然那刀刃的颤动在它的光芒中是不易察觉的,但澎湃而迷蒙的刀气已似乎形成了一团有实质的物体一般,那寒森森的红色气体在刹那间已将周遭的空气排除一空,四处滚荡呼啸,更有着无穷沉重的巨大压力!
声势是令人惊悸欲绝的,令每一双眼睛几乎都不敢正眼逼视,就好像一个人的双目不能正对着空中的烈阳注视一样!
而河上、冈田二人此际的感受,亦正宛如驶着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上下颠簸浮沉,虽然尚不至于即时被浪涛打得支离破碎,但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只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河上万齐沉厉得像似吐血般狂吼一声,吼声中,巨掌再现,呼然拍向刘煜。而在同时,冈田似蔵暗器囊中的纯钢竹叶镖也猝然射出五只,去势诡异却又快得难以言喻!
刘煜哂然一笑,血夜刀依旧原式不变的迅疾落下,修长的身躯却闪起一道白虹,在半空中来去自如的连翻三滚,飞来的五只竹叶镖有三柄在于空中挪闪时虚虚射过。但是,另外两柄却挟着急劲无匹的尖锐啸声,与那劲气狂飙的巨掌同时来到!
蓦而一声如晴天霹雳般的巨响起处,刘煜石破天惊的怒喝一声,身躯在刹那间霍然缩成一团。血夜刀却不与迎上的巨掌硬碰,猝然倒转而回。刀身划过空气。曳起刺耳的撕裂之声,瞬间就在身周布起了了一圈血色光轮。
无论是由气劲凝实成的巨掌,还是由纯钢打造成了竹叶镖,在近身后,全都被那圈血色光轮粉碎成渣,消散于空中!
河上万齐怒吼连连。挥起双手狠击猛拍,冈田似蔵的导盲杖也施展得更加拼命了。
在极快的时间里,双方又丝毫不停的迅速攻拒了三十余招,河上、冈田二人已被硬生生的逼退寻丈之外。再后面,便是山崖了。
见此情景,林无双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不过随即就神色一凌,因为她看到身边的林北溟皱起了一双浓眉,有些忧虑的样子。
林无双正待发问,那边又传来了刘煜的连连厉啸,一声跟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来得激烈高亢,震得人耳膜疼痛欲裂,在他的啸声中,刀芒挥动飞舞,纵横上下,仿佛血花片片,又似落叶缤纷,晃如长河倒悬,更似群星崩殒,威煞之极,也狠辣之极。
在每一刀一式之中,在任何一个攻击的角度位置下,每一出手,每一变幻,都带着圈圈的圆弧,闪烁耀目,往来飞舞,生生不息。虽然这任何一招一式都是极度高深的刀法威力显露,也都是杀人的技艺,但是,却又美丽悦目到让人想要深深地沉迷进去。
河上、冈田的脸上已隐隐沾着一层水汽,这是他们毛孔中汗水蒸发的结果,与这层水汽相陪衬的,便是二人口鼻间不停的吁吁喘息,是的,身为先天大圆满高手的他们已经疲累了。
双方较手进退,速度之快,宛如电光石火,一闪即逝,然而,这是在一旁观战各人的感觉,在河上、冈田二人此刻羞怒惊恐的心理中,每一招式的发动与结束,却是何其漫长啊!
自河上、冈田与刘煜交手以来,二人已将修为近百余年的卓绝武功完全施展了出来,河上万齐的“周天八卦掌”与冈田似蔵的“烦恼风杖法”都是东瀛修行界中武道方面的最高显示,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仗着自己的一身功夫,在六十年前就已经名震东瀛,被视为东瀛武道的象征了。
最近三十年来,他们受新选组的礼聘,在伏见山上过着一种半隐退的生活,在这三十年的漫长时间里,虽然他们与人比武过招的机会不多,但是,无论是慕名或是挑畔而来的修行者,只要与二人对起仗来,没有一个不是身残命亡,落个凄惨的结果。因此,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虽然没有“打遍天下”,却已然有了“无敌手”的心理了。
虽然在飞鱼岛上,刘煜就给过河上万齐一个深刻的教训,但河上万齐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太过大意的缘故。而且,刘煜“逃离现场”的行径,也给了河上万齐错误的暗示,让他认定刘煜是施展了某种秘法而爆发了超强的战斗力,其后就实力大损,不得不逃跑……
在河上万齐的想法中,刘煜这位中土青年第一高手纵然名不虚传,却也不可能和他相提并论。“退一万步说”,就算刘煜有实力跟他一较高下,可也绝对挡不住他和冈田似蔵的联手出击。这种推论,甚至连冷静精神的冈田似蔵也颇为认同。
可如今,刘煜的表现却大出二人意料之外,他们非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更险些栽于对方手中,在与刘煜拼斗之后,他们已经倾出全身的潜力,哪知结果却更令二人对自己的武学感到万分的沮丧与绝望,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往昔数十年咤叱风云的光辉日子是如何得来的了!
此刻的形势,任何人只要一眼就可以分判出双方情态的优劣,无可置疑的,河上、冈田已经到达“强弩之末”的地步了。
刘煜唇角正浮起一丝微笑,这丝微笑异常冷酷,异常阴森,在一连串疾攻之下,在漫空飘忽的血弧中,他冷冷地道:“明年的今天会是谁的忌日?”
河上万齐和冈田似蔵现在哪里还能分心说话?二人并肩连膀,双攻双守,进退互辅,一双肉掌哗啦啦的劈空拍击,一支竹杖挥舞得有如泼风洒雨,交织在掌力之中,掠舞翻飞的力拒漫空飘来的冷锋血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