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双目眯得只剩一缝,他平静的道:“小心了,潘定国……”“国”字尚在他舌尖上跳跃,“咻”的一声,锋锐如刀的掌缘已划到了潘定国咽喉,那快,那急,几乎无言可喻!
足尖一旋,潘定国狂风般闪出三步,上身微躬,反手就要拔剑……
但是,刘煜的那灌注着“鹰翅功”劲力的双手却有如魔鬼的诅咒,那么绵延的波颤而来,掌影重重,快捷如电,丝毫不予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还来不及拔剑,潘定国又被逼得拚命跃开,刘煜冷笑着,十八掌并成一掌倏抖而去,手腕一翻,又是十八掌自斜刺里兜上,掌掌相连,式式衔接,像是三十六个功力深湛的武修在同时出击,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回旋的余地!
潘定国急速的挪闪跳躲,身形有如一枚猛旋的陀螺般转游不停,但掌影却似布成了一面纵横交织的罗网,正将他紧紧束缚于内!
冷汗涔涔地自潘定国鬓角背脊流淌,他目前只能凭借自己超绝的轻身之术暂求自保,运用着他的“迷踪步”腾挪走闪,连抽剑的刹那空暇也找不出……
刘煜一上手便以一个快字占制了先机,当然,他明白现在的对手,亦非等闲之辈,只是首先失着而难以援手罢了,但刘煜并不想制对方于死地,因为他晓得,阎王潘定国素来生性淡泊,不求名利。是一个高人雅士的角色。若非他有个禀性狠辣的嫂~子,今天潘家堂与刘煜的关系必不会是如今这般恶劣的!
不过,刘煜虽不想伤他眼前的敌人,却也没有改变他早已打好主意的战略:速战速决!
忽然,潘定国脚步斜出,又幕然倒旋,整个身躯猛然偏地平射而出,同一时间,他平射的身子倏而凌空滚动,一抹银灿灿的冷电已直掠而起!他运用了他“迷踪步”中的精绝步法而终于拔出了他的古剑。但是,就这一刹,刘煜的右手已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叭”一声,一小片皮肉连着衣衫飞出了五米之外!
要知道高手相斗。分厘必争,丝毫空间也不容放过,再在瞬息里分生死,刹那间决胜负,一个武道强者苦习艺业多年,学的也就是在于如何把握这稍纵即逝之机罢了,谁能适时而动,谁便能屹立不倒!
潘定国面色不变,手上的莹光松纹古剑微颤碎抖,出手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二十一剑。左掌亦飘忽不定的连连拍向敌人上中下三盘七大要害,出招不同凡响,大有一代名家的风范!
长笑着,刘煜不移不动,双手却以千奇百怪的角度闪电般伸缩拍击,叮当之声连绵响起,他已在眨眼里完全将敌人的攻势封了出去!
于是,两条淡淡的人影一会儿在令人目眩神迷的飞舞着,一下子又难分彼此的激战到一处,让观者眼花缭乱!
旁边。斗场之外。邓榈目不转睛的凝注着她的小叔子与刘煜之战,她面色冷沉,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疑是她儿子的潘仁美亦紧张的屏息不动,连呼吸全急促了。
轻悄的。潘虎凑到邓榈身边,低沉的道:“老夫人。看情形宗老有点挺不住,可要照原先的计划进行么?”
邓榈目光不移,冷冷的道:“稍等片刻再说!”
眨眨眼,潘虎道:“对姓刘的小子可讲不得客气,在传言中,他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嗤了一声,邓榈道:“我还用得着你来相告?潘虎,我也不会是好相与的!”
潘虎不敢再说,他正要退下,邓榈又道:“你传暗号,要大家准备!”
立刻颔首称是,潘虎匆匆下去了;邓榈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阴森的微笑,这笑,蕴藏着令人起栗的杀机!
斗场上,一连串的密集金铁交击、气劲相撞之声震撼着每个人蹦跳的心,刘煜已将阎王潘定国再度硬生生逼出七步!
现在,可以看出来潘定国的步履有些踉跄,喘息也有些粗浊了,但他倾力攻拒,一把长剑挥空入地,片片精芒闪泻溜回,依然在豁命支撑!
墓地,刘煜断叱一声,猛进猛退,双手连连翻飞快如骤风,抖出千重掌影,那么玄妙神奇的自四面八方罩过去,而尖啸如泣,劲力四溢,沉重狂猛的掌力弥空成形,幻成了一片厚重如山的气影!
潘定国猛觉眼花神荡,周围的压力暴增,甚至有些窒息了,只见漫天的气流旋转交织,劲风着体如削,他便知道大大的不妙,他也是武修大家,他明白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这一刹,他才真正的震栗了!
松纹古剑长舞而起,顿时现出了一排排的剑影,像是叠积的层云,又如缤纷的瑞雪,呼啸着,涌荡着反拒而上,几乎方才迎去,震耳的爆响已密密传出,飞跳的芒影冷电和倾倒的掌影也似绞成一团!
一条白色人影猛闪斜出,直拔空中十米,大翻身,飘然落下,那是刘煜,对面,阎王潘定国已血透重衫,他以剑拄地,伏在剑柄上喘息不停,梳理得好好的发型也全然被毁了!
以内力震去手上沾上的血渍,刘煜看着潘定国,淡漠的道:“你嫂~子和我约好的较斗规则是至死方休,但对你,我不会下死手!”
潘定国艰辛的抬起头来,那张原本清雅白皙的面孔,就这么一会已变成了蜡黄。他孱弱的,怔茫的望着刘煜,低哑的道:“姓刘的……你不杀我,你……你终将后悔……我不领你这份情……便算你恕得过我……到时只怕……我也恕不过你!”
刘煜冷冷的道:“我并不求你领情。更不想你恕我!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想一想。这潘家堂到底姓什么……”
一枚暴飞而来的寒星打断了刘煜的语尾,他身子不动,高阶新武者的罡气自动发挥功能,“当”的一声火花进溅,一只“丧门钉”钉立在他脚边的红砖上!
两眼的煞气盈溢,刘煜面向那边的邓榈道:“邓榈,难道你不知道投掷型的武器对我这种级数的新武者无效么?”
邓榈冷笑一声,尖刻的道:“我也没打算要伤了你,只是在表达对你这种低劣的离间计的不满而已!老实告诉你,刘煜。[]潘家堂的地盘是我的,这里的主宰大权也该属我,四十五年了,我嫁进潘家堂整整四十五年了。从媳妇儿时代,我就拚着命为潘家堂打江山,道婆婆时代,我更是完全掌控了潘家堂的所有权利,这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离间得了吗?刘煜,不要再做无用功了,老实告诉你吧,今日你是来得去不得了,从你拒绝了我的提议开始。你的性命就注定要终结了!”
“哦?”挑挑眉,刘煜淡漠的道:“你就那么有信心?”
邓榈双眼一翻,尖叫道:“当你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我有没有信心了!”
刘煜双臂环胸,傲然的道:“不要光说不练,来吧,邓老夫人,我刘煜接下了!”
邓榈冷笑如果,她刻毒的道:“刘煜,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说着。她双臂高举,尖呼道:“给我杀……”
五条黑影随声闪掠而出,目标全指向刘煜!
邓榈朝身后的潘仁美一点头,阴森的道:“儿啊,你还在等什么?”
潘仁美恭声答应。平身而出,身子凌空一旋。阳光下映起一抹金芒,那是他拿在手中的武器——两把沉重的黄金锏!
现在,六个黑衣人全扑向了刘煜,六人中,也包括了那潘虎与潘仁美!
刘煜目光一掠,已然明白除了潘仁美之外,另外五人应该和潘虎一样,全属潘家堂核心力量“龙虎熊狮豹”中的角色。
潘虎一马当先,狂冲而来,他咬着一口黄牙,暴凌的大吼:“刘煜,你的狗命已到头了!”
刘煜安详的一笑道:“凭你,还差得远呢!”
“呢”字出口,刘煜整个身躯毫无作势的凌空闪起,快得宛似流曳苍穹的流星,只见他身形甫始射出,双手已霍然暴飞急斩,“咔嚓”一声,两名围上来的黑衣人连掌势尚未看清已被拦腰切断!
猛一落身,刘煜淬然旋回,双手透空直戮,速度之快无可相匹,刚好那般凑巧的迎上了两名急追上来的黑衣人,“嗤”的一声洞穿了这人的左肋!
只是眨眼的工夫,潘家堂属下的核心战斗力已栽倒了两名,但是,刘煜并不就此而欢欣自满,以他的自身实力,对付几个后天巅峰人物,这样的战果只能说“正常”而已,真要是颇费手脚,那才奇怪呢!
刘煜的悍野与猛辣,已深深震撼了所有在场的潘家堂所属,他们个个惊骇着,忐忑着,奇异着,每颗心都在不停的急速跳跃。
潘仁美和潘虎两个当事人更是如此,他们没有再贸然扑上,两张面孔全紧绷着,间歇的,他们的眉梢唇角轻微的抽搐,有隐隐的汗迹浸自鬓角,呼吸声因过度的紧张而迫促起来,鬼头刀和黄金锏三件闪亮的兵器在阳光下泛动着波颤的辉芒,他们盯视着刘煜,也盯视着他手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地下的死伤者已被奔上来的几名黑衣大汉迅速抬走,猩红血迹被红砖坪吸纳,一切又归向沉寂,好似原本便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缓慢而沉重的,邓榈走上前两步,她阴森的道:“还真是小看你了,刘煜,儿啊,潘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吧,我亲自为你们掠阵!”
潘仁美和潘虎微微一凛,目光中神色顿厉,但他们显然仍旧没有忘记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两个人的狠厉形态里,依旧有着不可掩饰的犹豫!
刘煜卓立场中,睨视着邓榈,语声里含蕴着轻蔑与嘲讽:“邓榈,潘仁美真的是你的儿子吗?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在让他送死啊?!你要知道。这一战原本是该由你来接的。如今你的这些儿郎们已代你接下,方才,那四位死伤者也等于是替你受的,邓榈,与其掠阵,不如直接和我做过一场吧……”
脸上的表情不变,邓榈冷沉的道:“刘煜,我说过,你想要离间是白费心机!老实告诉你,潘家堂从上到下。都是好样儿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会帮他们讨回代价的,而且。这代价足令你难以负荷……”
冷冷一笑,刘煜道:“真是不知所谓,你是老糊涂了吗,竟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该不会忘了你小叔子已经败在了我的手上,你孙子也还落在我的手中……”
尖刻的笑了起来,邓榈阴酷得如同狼枭:“姓刘的,身为刘氏家族少主的你,消息怎么能这么的不灵通呢?”
心头一跳,刘煜表面却若无其事的道:“邓榈,你说说看。有什么消息是你知道,而我还不知道的。”
狞笑着,邓榈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一直以来,我对贤儿的安危都像是毫不在意的模样?为什么在刚才提及要求的时候,我没有特意让你释放贤儿?”
刘煜的脸沉了下来。看到他的样子,邓榈开心的笑了,态度嚣张的说道:“算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我们潘家堂在京城屹立了两百余年,势力之强,绝对超出你的想象。光是我们明面事实上展露出来的势力。就已经让最高领袖心动到亲自打招呼要招揽我们了,可是你不知道,我们在暗地里的势力,却三倍于明面上的力量!事实上,在谭明峰来潘家堂之前。我就已经接到了贤儿被你抓住的消息,之后就派出了潘家堂的暗卫前往救援。如今,只怕你关押贤儿的那个据点已然化为焦砾,你的那干爪牙早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了……”
一股愤怒的烈焰熊熊燃烧自刘煜的心头,他双目在刹那间全然变赤,一口钢牙咬挫,浑身的血液沸腾,有满腔的恨,涨腹的怨,这些有如狂涛般的悲愤激荡着他,可在目前他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那滋味如同挣扎于一个梦魔之中,好难受,好可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刘煜吐字如冰:“我真是小瞧你了!我要多谢你呢,最近的平顺已经让我有些自大了,你这当头一棒打的真好!”
邓榈磔磔的笑着,邪恶的道:“刘煜,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敢于要求和你们刘氏家族结盟了吧?!我们潘家堂的真正势力在京城这片地界上,绝对不在你们刘氏家族之下,只可惜,你太不识相了!现在,就算你想要改变主意,可是不可能了,我打你的这一棒子,可不是为了让你清醒,而是要一棒子打死你……”
一刹间,有许多巨浪似的纷扰牵动着刘煜的思维,脑海里在可怕的翻腾着,错杂的疑虑纷乱的缠绕着他……
四周上百双仇视的目光,上百张冷沉的人脸,那狞恶的笑声,邪厉的嘲讽,在阳光下似是更丑恶,更尖锐,更露骨了,这些,融合成一股令人窒息得几要发疯的浪潮,无形无影的,却又似魔鬼的狂笑般压盖了过来!
缓缓的,刘煜语声阴冷无比的道:“邓榈,你觉得以你们这里的这些人来对付我,能成功么?”
小心戒备着,邓榈冷冷的道:“我说过的,我们潘家堂的暗势力是明面的三倍,你看得到的只是明面上的人手而已,我们的暗卫可还没有现身呢……刘煜,你不要自视太高,你并未生着三头六臂!”
目光环扫着,刘煜又道:“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邓榈大嘴一掀,冷酷的道:“此刻我还有心思逗着你耍么?真是笑话!”
语声沉静得可怕,刘煜道:“如此,你们今日就要遭到浩劫了!”
冷嗤着,邓榈用手朝北边一指,阴阴的道:“向那边看,刘煜!”
刘煜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边,一座堡垒般的石屋前,有三个人正被强制着跪在地上,他们身上全像捆粽子似的被缚束得紧紧的,一道又一道的尼龙绳交织穿结在他们四肢上,而三只悲痛与羞惭莫名的目光那般断人肝肠的投注在刘煜的身上,这三个人,正是之前在灯红镇帮助过刘煜、又为刘煜看守潘晓贤的三位“小鬼”:常长风、花剑影和盖一鸣!
此刻,他们三人衣衫破碎,血迹染身,便可知晓他们必是经过了一场苦战,或者,受过了一场残酷的刑供.他们被六名黑衣大汉硬压着肩膀跪在地上,虽然未曾言语,但那种有委屈和那种不甘,却让刘煜感同身受……
大袖一挥,邓榈仔细注意着刘煜神色的变化,虽然,刘煜尽量掩饰,尽量隐忍,但是,由他跳动的眉梢,颤抖的唇角,带血的眸子,以及紧握的双手上,老奸巨猾的邓榈已探知了太多,明白了太多……
奸诈的浮起一丝微笑在脸上,邓榈道:“姓刘的,常言说得好:‘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连魔门那样的修行界大势力和最高领袖这样的世俗界大佬也不敢对我们潘家堂施展霸道手段,你才多大点道行?竟然敢直愣愣的冲上门,想要与我邓榈分庭抗礼,互争长短起来了?现在你明白你那几下子实在差得太远了吧?哼哼,我邓榈自来不说大话,如今,刘煜,我看你怎么走出我这潘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