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无责任番外之二

重生之恶少

莫凡没想过会在南方碰上何健飞。

对于他们这种小孩子而言自然没什么叙旧可言,而且这个岁数的“莫凡”连何健飞的面都没见过。在“未来”他和何健飞还算熟悉,最后一次和老友就是何健飞了。那时候何健飞劝他:“熬不下去了就让它结束吧。”

重新审视那一切,其实最苦的并不是他,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以犯官之子的生活苟且偷生,可也并不尽是绝望。大伯一家始终在试图寻找他的下落、张习远始终站在他这边,就连卫旭,也曾给过他一些关怀。

相较之下,何健飞的遭遇反而更让人唏嘘。他本来和霍劲一样有机会振翅高飞的,他出类拔萃、聪明过人,他有名师、有家世,后来偏偏又被恩师和家世拖累——由于他的恩师和何家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何家表面上依然风光,实际上何家子弟却已经开始被雪藏。若非后来海洋战争爆发,何健飞恐怕永远无法再出头。

莫凡这种从一开始就被剥离了所有念想的,可能还会有重获新生的可能。何健飞却是从云端栽进了泥潭,摔得够狠、摔得够痛,几乎让他一蹶不振。而且这种痛楚是不能对外人说的,若非从霍劲那知道了一些秘辛,莫凡会和张习远一样认为何健飞本性就是放荡不羁的浪荡子。

可何健飞,他有能力,也有理想和抱负,只是硬生生被折断了翅膀。

鲜血淋淋的伤口始终跟随着他,无法愈合、无法忽视。

莫凡犹豫了,没有上前打招呼。毕竟他们这会儿连相识都算不上。倒是霍劲也注意到了何健飞,他眉一挑,微笑打招呼:“何健飞,好久不见。”

何健飞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始终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听到霍劲突然这么一喊,他浑身一震,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未来”那张略带轻佻的面容此时有点儿苍白,像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一样。

莫凡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何健飞。他突然想起“回来”后听张习远提到过这样一件事:“我还有一个朋友,他最近病了,去了南方养病。”

年前张习远又唠叨:“我那个朋友还在南方,好像想在那边扎根似的,一点都不惦念我们这帮老朋友啊。赶明儿钟岳他爸去南方赴任,我就跟过去找人。”

张习远这人就是念旧,朋友少了一个心里都不舒坦,非要把别人的耳朵念出茧子来才肯罢休。

莫凡走上前,说道:“你好,我叫莫凡。你是何健飞吗?远哥常常念起你,还说开春就来南方找你玩儿。”

何健飞脸上慢慢恢复了生气,他露出了笑容:“那个混球来干什么?”

提到张习远,话题就渐渐说开了。莫凡把张习远的近况一股脑儿卖给何健飞,包括那家伙情窦初开好几回却屡踢铁板的糗事、那家伙伙同那帮狐朋狗友玩得有多荒唐等等,何健飞听得入神,不时也插上几句话。

霍劲似乎找不到共同话题,始终没有开口。等莫凡聊得尽兴,他才站起来说:“健飞,我们要回去了。”

何健飞闻言抬首,蓦然看见霍劲从莫凡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个数字。他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论起对暗号他们都是个中老手,莫凡自然没有发现。于是当晚莫凡入睡之后,霍劲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外套往外走。

莫凡有点浅眠,霍劲这么一动他就醒了过来。他模模糊糊地问:“去哪儿?”

霍劲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很享用他无意识中流露的熟稔。不过他还是没有完全交代,只是稳住嗓子说道:“有事。”

听到这熟悉的回应,莫凡彻底清醒了。霍劲一向是这样的,要做什么事从来不需要和人商量,他想说的事自然会说,他不想说的事你最好别问,否则到头来还是自讨没趣。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和“未来”一样叮嘱:“路上小心。”然后合上眼,尝试着找回丢失的睡意。

莫凡的语气一如往常,霍劲也没听出异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霍劲确实有了喜人的转变,可他毕竟还是霍劲,要他眨眼间就变得体贴入微、处处为人着想,简直是天方夜谭!

两个人要走到真正契合的那一步,还远着呢。

霍劲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情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他就着月色走出一行人落足的地点。南国的月光看起来分外迷蒙,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银亮之中,这时候的天还是湛明的,透着幽邃的蓝、透着点点的星,霍劲几乎想要立刻折返,把莫凡叫下来,在这南国的春夜里并肩漫步。

可惜还不是时候。霍劲压抑着心头泛起的燥意,他必须自己去见一见何健飞,白天的“偶遇”看起来并不像偶然,莫凡是不知道何健飞在南方的居所离这边有多远,霍劲却是知道的。何健飞怎么可能在这边和他“偶遇”?而后何健飞应对莫凡时的表现更是印证霍劲的猜测:何健飞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心里有个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猜测:何健飞似乎隐隐约约也“预知”了未来。

这样才能解释这两年本应在首都做最后挣扎的何健飞——那个和自己齐名的、骄傲到不允许任何失败出现的何家太子——怎么会孤零零地呆在南边养病。

对于何健飞的“到来”,霍劲实在不怎么欢迎。他不是蠢人,“未来”他只在一件事上犯过蠢,那就是逼莫凡逼得太紧,强迫接受多于彼此交心。等他把自己从“未来”的一切抽离出来,很容易就发现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又是谁有机会抓住这个破绽——思来想去,只有莫凡身边的张习远那伙人是他从未设防的。至于这伙人里面的异类是谁?何健飞。

何健飞动机一项满值、能力一项满值、时机一项同样满值!

很多事情只要找到了线索,整个事件的轮廓就会清晰起来。既然有人会为了所谓的感情不顾一切,自然也有人会为了无法实现理想、无法一展抱负而挑起国内外动乱——在这种人的思维里家国天下统统是笑话,只要实现自己的欲念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那种欲念是被冠以爱情的名义、还是被冠以理想的噱头,都让人无法接受。

“未来”霍劲已经无法改变,但“现在”是他和莫凡新生的时空,他并不希望再出现这么一个人。

他走过花香馥郁的林荫小道,来到临湖花园边的长椅上。这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儿了,年纪也不过十岁左右,大概是久病缠身,身材变得有些削瘦,肤色也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白,正是白天见过一面的何健飞。

春天的夜里还是有点凉的,他很惜命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包着厚厚的围巾。

见霍劲依约而来,而且身边并没有莫凡,何健飞笑了:“霍少还是没变啊。”这声霍少喊得有点讽刺,那眉梢透出来的一丁点儿促狭也泄露了他并不完全是这个时空的“何健飞”这个事实。

霍劲没有深究何健飞话里的意思,也没打算和他兜圈子:“你想和我谈什么?”

何健飞沉默下来。他安静得像尊雕塑,目光停在不远处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看着那细细的风拂过岸边的柳,看着那细细的柳叶落下、泛起圈圈的涟漪,看着黑黢黢的灌木丛,似乎想找出吱吱乱叫的春虫躲在哪儿。

过了很久,他才仰起头,用并不宽大的手掌捂住双眼。

霍劲看到泛着光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

良久,何健飞一抹脸,放下双手时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平静。他居然笑了起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背家叛国,出卖过很多人,也害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我的朋友。我以为那样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以为那就能让踩在我头上的那些人正视我,匍匐在我脚下向我乞求……”

霍劲挑眉:“结果呢?”

何健飞说:“结果就是一场梦,一醒了,就消失了。”

霍劲“哦”地一声,目光同样也转到湖面,不打算开口。

“它本来就是场梦。”何健飞说:“它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现在才1992年,没错吧?”

“没错。”对于他的自欺欺人,霍劲没有丝毫怜悯。

“所以它不是真的。”

“嗯。”

“可是你们的出现告诉我它发生过。”

“你想杀了我们,然后继续把那一切当成一场梦?”

何健飞沉默下来。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从旁边拿起一本厚厚的资料本递给霍劲:“这是‘梦’里的东西,它对我已经没有用了,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它,你——还有霍家,应该有办法把它用好。记住,看完了就把它彻底毁掉,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霍劲翻开第一页,熟悉的标记映入眼帘。

——海星计划。

——引发海洋战争、引发国内外动乱的海星计划。

他抬起头看着何健飞。

“十岁前我是章冶平的学生,他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犯了错误,最终判决以叛国罪论处。”何健飞说道:“二十岁后我是赖闻昌的学生,他因为海星计划泄密而引咎自杀。那个赖老头……是个固执、硬派的避世者,也是个积极、宽仁又有魅力的学者,如果有机会,请你给他找个好学生。”

霍劲拿着资料,没有做出回应。

何健飞说:“今夜以后,那就是一场梦。”

霍劲问:“这是你的决定。”

“是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何健飞顿了顿,苦笑说:“——我也没有别的筹码能让你相信。再见。”

不管霍劲相信与否,何健飞知道那噩梦般的“未来”已经编织出一个巨大的囚笼,他被囚锁其中,进不得、退也不得,忆不得、忘也不得。

那是心之囚笼。

他是心之囚徒。

以无期之刑,赎难溯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新年来总结一下

想不到小春(……)这个马甲已经随我走过一年又一年,成为我用最久的笔名。那时候我只是一时兴起挖个小坑,结果挖着挖着写不回言情了……有时候发现08年烂尾的小言坑还有几十块无线收入,就会跟基友们吼:“我要去写言情嘤嘤嘤”,结果起书名的时候又蹦出一堆《重生美食大亨》《修真倒卖王》之类的坑爹书名,被吐槽说“这不还是**吗”,痛定思痛选几个热题材,什么《(高干)欲不容情》啦什么《重生之农家有女初长成》啦,群众纷纷表示“别说我认识你”……最终还是默默地擦掉这个想法,继续磨磨蹭蹭养小春(……)。

可惜奋斗四五年,写文速度依然很坑爹,每年就那么一篇两篇没有办法写更多,而且每次写完都默默捂脸,不敢承认那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目前填完的坑统统属于自己觉得很糟糕、别人一踩又炸毛那个层次(苦逼脸

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自己也能看得很欢,无惧任何吐槽的文(苦逼脸

虽然似乎永远甩不掉寒假党暑假党两个帽子了,但是新的一年我也会努力挖坑!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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