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明黄色常服的皇帝和赵总管走在最前头赵总管手中提着一盏灯低眉顺目的身后远远地缀着一批护卫皇帝想要清静那么便是表面的清静也要维持的好好的
靴子踩在积雪枯叶之上咯吱咯吱的轻响越走越偏僻赵索悄悄辨识了一眼方向心底一惊越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随意开口
一时间空寂冷漠充斥了这一点明光笼罩之地
“是不是觉得朕小題大做了”
不知什么时候段穆恒停下了脚步恍似闲聊般地问了一声
“圣上必定有自己的考量非是老奴鲁钝能够明白的”
赵索更加弯低了身子作为皇帝的身边人知道的太多也不好很多事情恰恰是他想要躲开都躲不了的悄悄地苦了下脸
段穆恒今夜心情很好听了赵索的奉承笑了一声:“你个老家伙说不出个难听话來”
段穆恒叹息了一声:“睿儿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说他的性子如何”
皇帝不是第一次询问这样的话了赵索整了整精神正要按部就班地念出千篇一律的答案段穆恒轻轻一摆手赵总管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朕也是糊涂了问你做什么”
“皇上春秋鼎盛哪里老了您还要亲眼看着太子殿下的子嗣出生呢”
赵索慌忙说道皇帝最近的一些话语神态让他心生不祥
“是呀还是放不下……”
段穆恒叹息一声自语着:“睿儿的性子说是冰冷无情实则最是脆弱外冷内热这样的人若是遇不到执念还好若是遇到了他那择全固执的性子终究会为情所伤”
“身为帝王最不应该有的便是痴情那是帝王的大忌”
抬头被岁月斑驳了的牌匾隐约可见凤藻宫三个大字那是他最爱的女子曾经居住过的宫殿那是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心伤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儿子重蹈覆辙
“朕怎么忍心让睿儿以后受到天下人的责难……”
痴情是帝王的大忌但是对一个男人痴情更是英明的君主所不能为的荒唐他的太子是要成为这千万里沃土之上的统治者是要在史书上留下厚重一笔的传世之芳他不容许任何人毁了自己的孩子
“皇上不必忧心太子殿下不是安心和太子妃娘娘成亲圆房了吗太子殿下的脾性定然不会再出问題的……”
赵索笑眯眯地说道偷眼注意了下段穆恒的面色平静端肃的样子仿若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像让他心里害怕
段穆恒的眼睛还是看着那有些残破的牌匾:“朕跟睿儿说过他若老老实实地娶妻那么柳墨言也会安安全全的现在到真的不知道是应该欣慰睿儿的悬崖勒马还是该更加忧愁了……”
段穆恒不知要如何处理柳墨言才能够既保护了段锦睿又不会伤到父子之间的情分而那个被他念叨的人心情不比这个做父亲的好
刺啦一声柳墨言面不改色地将胳膊上那支带着倒钩的箭拔了下來倒钩上面还挂着一块皮肉溢出一大片血点让他面前要为他处理伤口的小学徒面色仓皇:“大人您您怎么自己拔出來了万一伤到筋骨的话……”
小学徒的手抖抖索索的上面还沾着乱糟糟的血迹话也说不大清楚
柳墨言冷冷地倪了他一眼沒有说什么严厉的话语伸手自怀中掏出自带的金疮药撕开血洞周围的衣服手指一挑瓶塞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桌案之上手腕一抖乳白色的磨得细细的药粉均匀地洒落在伤口上面那汹涌的鲜血立马止住了许多
柳墨言胸口的肌肤还是雪白细腻的但是趁着这段日子在战场上留下的好几处浅色疤痕加上方才形成的血洞却是别有一番威凌肃杀之感小学徒瞅了一眼便慌慌忙忙地低下了头
“出去换盆清水來”
抬头对着不知所措的小学徒吩咐了一声柳墨言皱了皱眉这一次战斗图素的兵马出其不意袭击了他们的大营主将宋承洲虽然在边关驻守多年对付异族很有经验但是正是因为他是老将了所以对于图素突然改变战法反而更加沒有防备
虽然当时情况混乱沒有细看但是柳墨言估计营中将领多有伤亡否则的话他便是新晋的将官不看在这一次他率手下奋勇杀敌冲入敌阵砍了对方中军阵旗又杀了几位异族将领才受伤的份上也要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军中不会怠慢至此只是派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一看便是学医未久学徒过來处理伤口还不如他自己动手
手指在尖利的器物上轻轻摩挲着这于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个机会
军中最容易站稳脚跟的方法便是军功实打实的军功但是若是沒有足够多的位置空出來那便是再大的军功也不是那么管用了
低头看着自身体中取出的那带着狰狞倒钩的断箭还有箭杆子上那精雕细刻的雄鹰标记柳墨言神色冰冷图素大皇子的箭哪里是那么好接的他是熟悉人体血液经脉再加上有内力护体才避开了紧要处现在只是皮肉伤若不然的话恐怕这条臂膀也被废了
呼延修石图素大皇子素有大漠飞鹰的美名前世的时候柳墨言会在边关一驻守便是许多年归根结底也是这位异族大皇子太过厉害普通将领根本便对他尤其是他手下的黑骑铁军防不胜防
柳墨言前世受困于情爱之障到底未曾來的及与呼延修石这个最大的对手决一雌雄便命陨于京城这一世他会让世人看看究竟谁才是更胜一筹的帅才
手指一个使力一点血珠破出柳墨言不觉疼痛反而眼中带着凛冽的锐意与一种隐隐的兴奋
帐子掀起寒风凛冽将大帐中本來便不怎么旺盛的火盆吹的更是奄奄一息抬眸冷然的面上一点淡淡的笑意冲淡了方才抚摸断箭时肃杀的样子起身相迎:“齐统领”
齐飞鹏严肃不苟言笑的面上在见到柳墨言的时候也露出了些许赞赏的笑意快走几步阻拦住了对方行礼
“你身上有伤不必起身”
他向着身后一招手跟随着的亲卫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这是大将军赐下的金疮药还有一袭巧匠所制的锁子甲你受伤不轻大将军本來要当面论功行赏的现在只能够等你伤势稍微好转之后再行封赏了……”
齐飞鹏比起柳墨言倒是更加遗憾些他便是段锦睿事先跟柳墨言透露的军中自己人柳墨言对着他自然也是亲近些的比起柳恒山交代的那些父辈同僚还要信任
“说起來墨言倒是真真不愧是将门虎子本來很多人看你的样子都以为是來蹭军功的现在可是用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们一巴掌干的不错”
齐飞鹏这个人平日里太过正经古板大多数人都有些打怵和他接触不过对于真正看上了眼的人他倒是能言能笑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多是关于此战的一些见解两人都是为将多年的自然很有共同语言柳墨言自齐鹏飞这里知道现在最新的边关形势而齐鹏飞也是多有启发看他的样子越发地亲近了
帐子再次掀起这一次却是迟迟沒有过來的小学徒齐鹏飞才注意到看柳墨言面上有些许疲色醒悟了过來便要先行告辞离开
柳墨言确实是有些累了方才他们谈论的都是些战事兵法齐鹏飞要走的时候还是一点儿其他的也沒有说起柳墨言到底耐不住了
“齐大哥先不忙着走方才所说的引兵讨援内外击之我还有些许不懂……”两个人聊得投机自然不像是刚开始称呼那么生疏了
小学徒老老实实地留下了水盆布巾自觉出去了军中保密的规矩他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旁听这些要命的东西
齐鹏飞一开始有些莫名眼睛和柳墨言对上的时候对方清凌凌的眸子让他心里一个激灵明白了又坐了下來
“殿下可有对齐大哥交代些什么话转告于我”
柳墨言神色淡淡的似乎只是普通的询问一声
齐鹏飞沒有察觉对方的异样他压低了声音:“殿下让我好好照顾你其他的沒有什么交代……”
柳墨言哦了一声有些失落齐鹏飞不明所以还拍了拍胸口:“你放心起码在这一亩三分地大哥我还是有些面子的墨言你又是有真本事的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段锦睿不会失望吗柳墨言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想他只是知道自己很想念那个男人想念男人黑黝黝的专注的眸子想念男人冰冷面容上浅浅的笑容想念男人身上徘徊着的淡淡冷香
自枕头底下摸索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珏柳墨言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