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慢卷袖_第七十二章 不知言

“对你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抓住你的把柄?”元岑挑眉,似笑非笑。

“难道不是吗?困我在云舒宫中,表面上说我是你的皇后,其实背地里不知有多少妃嫔。你还敢说不是吗?”

元岑深深看我一眼,“你是在意我骗你,还是在意那些妃子?”

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元岑没再问下去,落寂地看向别处,“走吧。”

一路无话,回的却不是云舒宫,越走越不对劲,我不安地看着面容冷寂的他,他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行至登阳宫,我疑惑地看向他,元岑径直走向台阶,我怔住,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然而,已经有宫女从灯火通明的殿内迎出来,“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来不及问什么,就被宫女簇拥着往殿内而去,看到殿内的一众莺莺燕燕时,我彻底愣住了。

那些女子个个绝色美貌,风姿绰约,其中为首的正是那天墙外路过的石棠黛和公良舒,再往旁边看,陈清婉手里扶着红鞭,正端坐在一旁,看到我出现,仅仅是眉一挑,表示意外。而其余的女人,则个个面上露出怀疑,不可置信。

元岑面上没什么表情,转过脸对我说:“皇后,不知这样的答复,你是否满意。”

答复?我怔怔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没有将你的身份公布,如今,就正式地在这里,向后宫诸妃子坦诚公布,你。是朕的皇后,这个答复,如何?”元岑眼里藏了一抹好整以暇,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将我推向这妒忌无穷的后宫女人手里,借她们来折磨我。

“你们都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见过皇后?”元岑语气平淡,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公良舒最先按捺不住,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满是怒气,“陛下!您怎么可以让这个罪臣之女做皇后?!”

这话一说,妃嫔们纷纷安静下来,一起以公良舒为主角,等待元岑的回答。

元岑只朝公良舒看了一眼,我以为他只是瞟一眼,没想到,只看了一眼,那公良舒就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身边,娇声道:“陛下~”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天啦,真真比当初在谢楚面前的卫芷婳还要过犹不及。

谁料元岑竟露出一个笑容,慵懒地招手,公良舒就大大方方地到了他怀里,动作十分熟练自然,我不禁想起来那夜宫女说过的话,如今最得宠的妃子就是她,没想到,得宠是这个意思。

我心里略有些好奇,想看看元岑接下来要说什么,刚向他看过去,恰好就接触到他看过来的眼神,两相交汇,我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沉意味,吓得我赶紧低下头。

“淑妃,你起个头,去参见皇后。”元岑在公良舒耳边说道,十分温柔。

公良舒扭头,下巴昂得像只孔雀,话里十分得意,“皇后娘娘,淑妃妹妹这里有礼了。”话这样说,她动都没动一下。

我也无所谓,反正已经见过言仪后,我就决定要和他们一样逃离邺京。这个念头一出,不知怎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我压下去这奇怪的感受,对公良舒微笑,“妹妹严重了。”

公良舒没料到我这么好说话,先愣了一下,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其余妃嫔也一并向我行一宫礼,“见过皇后娘娘。”

“大家都不要客气,起来吧。”我和和气气地说,“都是自家人。”

话说完,就感受到一抹不一样的目光,抬头一眼,只见陈清婉在人群里,遥遥地向我笑了一下。

再回头,元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既然都见过了人,那就散了吧。”他顿了顿,眼睛看着我,说:“淑妃今夜留下。”

公良舒脸上爆发出狂喜,然后又高傲地扬起头,如同斗胜了的公鸡。

我看着仍盯着我看的元岑,心里觉得好笑,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示威么?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喜欢谁,就让谁侍寝。

这样想完,我还对元岑笑了笑,“如果没事,我就先告退了。”

一时间还没能改口称为臣妾。

元岑眼眸一深,看着我,缓缓说:“来人,送皇后回宫。”

我被一干宫女打着灯笼护送着,路过一座假山时,一个人从上面跳下来,“卫知还。”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方才在殿内对我使眼色的陈清婉,几年不见,她长得更高了,五官也更为立体,有种别致的英气之美。

“啊,是你……”我用力地想她如今的头衔是什么,陈清婉却笑了笑,“不必客套,我就是来和你说说话的。”

她虽说得简单,但我还是摒退了宫人,自己提着灯笼站在原地。

陈清婉唏嘘一声,“几年不见,如今身份竟如此尴尬。”

我笑一笑,“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陈清婉看我一眼,也笑起来,“想当初你不过是个只躲在你哥哥身后的小姑娘,倒没想到今天会成了皇后。”

我低下头,“我也没想到姐姐你会成为他的妃子。”

陈清婉若有所思,“我与他定亲时已想过今天,不过倒没猜到会是你。”

“什么……意思?”我有种慌张的感觉。

陈清婉好笑道,“你不知道么?陛下逼宫,只靠西凉王那点兵力怎么够,自然是我父亲从中相助,才有今日他黄袍加身。”

我脚下一个趔趄,陈清婉笑着握住我的手腕,“皇后娘娘可站稳了。”

“你们陈家,竟也有参与?”我不可置信。

“何必如此惊讶?不止我陈家,今夜你看见的,登阳宫里所有的妃子,她们本族,都或多或少参与过那起策反,才有今天的位置。”陈清婉微笑道,我不寒而栗,顿时脑海里浮现出那样的场景:言仪他们被所有人背叛,臣子倒转兵戈的样子。难怪他如今如此消沉!难怪他误会我的背叛,反应那样激烈。

见我不语,陈清婉又说,“这倒让我意外了,皇后不知道任何事,就这样坐到这个位置了?真是稀奇。”

我听出她这话里已含有讽刺,不禁抬头看向她,一向光明磊落的陈将军之女,此时也换了面孔,“卫府如今不过是一副空壳,你的家人走的走逃的逃,你这个幺女,反成了皇后?我心里倒十分好奇,你是怎么想的?是怎么做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不禁倒退两步,面前的女子已不再是从前的好心姐姐,她变成了一个充满妒忌的女人。

她一步步逼近我,眼中闪烁着怨怼与不屑,“凭什么我费劲心思劝说父亲帮他,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却摇身一变从庶女变成了皇后?”

我慌张地摇头,“不,陈姐姐,你误会了,我的皇后之位,不过是暂时的,我与他,并不是真心实意。”

“这我自然知道!”陈清婉怒道,“陛下他自然不会看上你!”

我明白过来,陈清婉从前之所以宽厚待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庶女,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如今她嫁给了元岑做了妃子,对我这个皇后,就有的放矢了。

我心里一酸,倒没想过会和陈清婉变成今夜这样。我还想解释,“姐姐不是应该去找公良舒么?她如今受宠,姐姐若喜欢陛下,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只不过顶着一个虚名罢了。”

“你懂什么?公良舒她不过是一个花瓶,不值得我大动干戈。”陈清婉高傲地抬起头,骨子里那份将门之风震慑住我了。

“那……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呢?”这样一来,我就不懂陈清婉找我的目的了。

陈清婉听了,诡异一笑,“自然是有干系的,从今夜开始,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她步步逼近,突然亮出手中匕首,“把你的脸蛋,借给我吧!”

话音刚落,她就挥着匕首灵活地向我的脸划去,幸亏我习过武,飞身闪开了,“陈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惊讶又恐惧地看着她。

陈清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你霸占了我的皇后之位,怎么说,也得给点东西和我补偿,否则,我岂不是太亏?”

疯了!她疯了!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当日那样善解人意大方豪迈的陈清婉,今夜竟会为了一个皇后之位毁我容?她真的疯了!

第二刀连接挥来时,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逃!此地不宜久留。

我想也不想,拔腿就跑,身后烈烈风声,陈清婉追来了,我瞧见远处有火光,没命地往那处跑,同时发出呼救:“救命!有人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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