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马车行驶,车帘轻轻的放下了,王珠方才是轻轻的透出了一口气。
对方那难以言语的压迫力,让王珠微微有些恍惚。
不过是瞧了自己一眼罢了,为何居然会有这样子的感觉。
王珠也是说不上上来。
更何况对方身上所散发的微妙的熟悉气息,竟不觉让王珠内心泛起了阵阵难言的滋味。
这种被人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感觉,王珠也是曾经有过。
而且,还是非常熟悉的那种。
这让王珠内心之中泛起了奇妙的联想,虽然并无证据,却可探究一二。
丽昙凤也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觉幽幽说道:“九公主,那位摄政王,似乎对你颇有兴趣,特意留意于你。”
王珠是绝不会承认的,只冉冉一笑:“也许,摄政王听闻南刘的丽昙凤公主是个出色的美人,故而忍不住多瞧两眼呢。”
丽昙凤却不觉微笑:“九公主说笑了,摄政王权倾朝野,抢个陛下的女人自然不算什么,可是他可是对李太后情深一片。哪里,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呢?”
端木紫麟身居高位,高高在上,是从来不避讳自己对李如拂的深情。
这虽然是那样子的大逆不道,可是又霸道得令多少女儿心尖酥麻。
不知为什么,王珠居然有些心冷。
她不觉在想,李如拂十分令人讨厌,可是又不能真正令李如拂厌恶。否则,端木紫麟也不会不听他心爱女人的请求吧。
所以如非必要,王珠绝不会转着弄死李如拂的主意
别人的性命在这样子的真爱面前,就跟炮灰一样吧。
如果端木紫麟真如王珠猜测,和那人是同一个人,不知为何,王珠会觉得更加难以忍耐。
不仅仅是因为难以对付。
李如拂,还真是个令人嫉妒的幸福女人。
王珠收敛自己的心神,若有所思。
皇宫之中,此时此刻,李如拂面前有着一名十分英挺的青年男子。
对方风姿朗朗,带着武者的豪爽,又有文士的俊逸潇洒。
李如拂身居高位多年,早就心硬如铁,甚至有些瞧着亲儿时候眼神也是没带任何的温度。
可当她目光落在眼前青年身上时候,眸子却也是不觉微微一柔。
李羡,李如拂的亲弟弟,李家最出色的男子。
掌控着中辰皇朝的黑甲军。
他不但有军中的拥护,百姓的爱戴,甚至朝臣也对他交口称赞。
他是李如拂最强大的后盾,最牢固的依靠。在李如拂心中,李羡甚至比儿子轩辕无尘还要可靠。
姐弟两人,自然是无话不谈。
如今方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李如拂的探子也是尽数回禀给李如拂。
听完探子回禀,李如拂挥手让那探子退下去,眉头却也是轻皱。
“这个王珠,当真是不知好歹。”
李羡温声说道:“太后可是有所计划?”
他猜测李如拂必定是有所算计,不过如今瞧来,这算计可是有些不顺心啊。
面对自己的亲弟弟,李如拂也并未隐瞒自己的打算。
是了,今日一切,是她安排。
她甚至早就暗下旨意,让端木紫麟退让一二。
王珠与之冲突,晓以大义,以言语相逼,非但不会有事,还会名扬天下吧。
毕竟,能言语一退中辰摄政王的又能有几人?
而李如拂早就已经安排好文人墨客,趁着那市井之间津津乐道此事时候,大肆的吹捧王珠。
吹捧她的才情,吹捧她的忠贞,吹捧她的谋略。
甚至过往的种种不堪,那些巧言令色的文人们都是能粉饰得光鲜靓丽。
她要把王珠打造成胸怀天下,智谋出挑,并且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
要将王珠塑造成对抗端木紫麟的象征。
而李如拂自己,更是会给予王珠极大的支持。
退一步讲,便算端木紫麟不肯退让。
手握权势太久,便不怎么念及情分,这一点李如拂也是有所考虑。
可一介弱女,也已然瞧不顺端木紫麟的张狂跋扈,欺君罔上。
这也不失为一件激励人心的举动吧。
李如拂手下的人,照样能换一套说辞吹捧。
李如拂早有安排,今日王珠绝不会有事。
必要的时候,她这个太后娘娘甚至可以纡尊降贵,前去保住王珠。
这是多么完美的安排。
从此以后,王珠势必和端木紫麟水火不容。
而自己也帮王珠洗去了过往的那些卑贱气息,让王珠名扬天下,包装得地位超然。
芳云姑姑的回禀,李如拂也是知晓的。
王珠用计除掉裴凰,李如拂也还算满意。
这个女子,在李如拂所收集的信息之中,也应当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王珠居然会这样子做。
这个王珠,这个大夏的九公主,居然是在大庭广众拿着跟马鞭抽打自己的女官,并且还将自己的面子踩到足底。
以李如拂如此深沉的城府,却也是不觉当真有些愠怒,这和村妇有何不同?
说到了此处,李如拂却也是微微有些倦意:“莫非,我当真瞧错了人。今日之事,简直便是一场闹剧。”
李羡仔细的倾听,他很清楚知晓君臣的分寸,然而他也确实是与李如拂无话不谈。
两个人相同的利益和立场,除了对彼此平添了几许容忍和耐心,也更多了几分直接和坦白。
李羡听到了此处,却也是不觉开口:“姐姐,也许你错了。”
李如拂挺直了身躯,却不觉有些倔强,目光灼灼:“本宫何错之有。”
她知晓李羡唤了自己一声姐姐,绝非是叙亲情,而是表示这些都是他真心实意的话。
“这世上什么人都可为上位者所用,对待不同的人,却也是应当有不同的方式。对于那些性情狡诈,漂浮不定,从未想过给予信任,只瞧中其聪慧狡诈能力的人而言,适当的打压自然是必不可少。可如今姐姐是想利用王珠那些算计之策,彻彻底底的击败摄政王,那就是关系我等身家性命之事。这样子干系重大的人,这样子的谋士,你牵着他的,可不能仅仅是那些利益纠葛,姐姐自然知晓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你应该善待于她,善待她这个人,还要善待她的朋友和家人。她想到的,你自然也要想到,她没想到的,你更要替她想到。你要学会容忍这个人的无礼,容忍她性格之中不合你心意的地方。让她对你产生感情,全心全意的为你做事。这些是要出自一片真心,而不是出于市恩。不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设计这些东西。而当这样子的人才,当真效忠于你的时候,她的计策谋略,你应当认真的听到了心里面去,而不是预先便诸多质疑。姐姐,纵然今日你计策得逞,你还是喜欢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会当真去听这位九公主的计谋吧。你今日所为,是出于自己自己的自信和自负。其实太后内心深处,并不觉得有人当真比你强。”
李羡所言,让李如拂的内心一阵子的抵触,可她竟也无可反驳。
好半天,李如拂方才轻叹说道:“这是国士之礼,可是她可不是什么士,她只是精于一些台面下的阴谋诡计。朝廷之事,料她一个女子也不懂。”
李羡心里隐隐觉得,李如拂实在是太过于自负了。他良言相劝,李如拂却好似并未当真听入耳,听入心。
从前自己这个姐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当太后当得太久了,所以也是变得有些固执了吧。
李羡却仍然忍不住相劝:“那九公主一介女子,打理东海,也是井井有条,也绝非是那等只会玩弄诡计的女人。她心高气傲,太后既然请了她来,那就绝不要从心底轻慢了她。”
不知不觉间,李羡对李如拂的称呼又变为太后了。
李如拂却也是浑然不觉的样儿,她听到了李羡的话,心中想的却是听闻王珠依附碧灵宫,其余势力自然绝不敢得罪碧灵宫。
九公主压制东海,也未必靠的就是她自己。
只不过今日李羡已经将他意思说得很明白,李如拂觉得自己弟弟性子忠直,也不想跟他争辩。
李如拂却不觉转移话题:“阿羡你若求取贤才,以你一片热忱,自然也是没谁不会被你打动。真不知晓,你遇到好似九公主这般难缠的主,你会如何处置。”
说到底,李如拂还是对王珠十分不满。
可他的话,却好似勾起了李羡的梦魇,让李羡英挺的容貌一瞬间微微有些恍惚。
他喃喃低语:“曾经,我是遇到这样子一个谋士。他不肯为我所用,并且实在是太聪明了。无论我为他做多少事情,他都毫不动容。然后,然后我做了这辈子最不能释怀的事情,这样子聪明的人,不为我所用,也不能被别人得到——”
说到了这儿,李羡手掌缓缓捏成了拳头,眼神也不觉渐渐冰冷:“然后我杀了他。”
李如拂一惊,顿时也是不觉抬起头。
李羡眉宇之间流转了森森的寒霜之意,就好像他在战场之上一样。
谁都知道李羡这位中辰的大将军,在战场之上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样子的杀意,似乎也是要勾动李如拂骨子里的杀意。
李如拂想到了王珠的不顺,想到今日王珠将自己脸面踩到足底,想到王珠令自己觉得十分丢脸,她不觉脸蛋儿微微发冷:“那王珠若一直冥顽不灵,我也只能对她下手了,简直是不知好歹。”
李羡从梦魇之中醒了过来,冷汗津津,听到了李如拂这样子说,却也是顿时不觉露出讶然之色:“不,不,太后不必如此。若是如此,怎么说得过去,其他的人也是会心寒的。若非太后召唤,她也不必踏足这里。”
此刻李羡已经是恢复了冷静:“当初那个人,不但不能为我所用,还要投向我的敌人。我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为。这位大夏九公主,将她逐回大夏就是了。而且,此事就算现在,我也十分难忘,甚至有时候内心也是有一缕后悔之情。”
李如拂不置可否。
她觉得李羡还是心太软,他们居于上位,别人不肯献媚,那是不识好歹。
何不耿耿于怀呢?
可是她这个太后,其实还是挺喜欢李羡这种臣子,毕竟能让她放心一些不是?
李羡不觉建议:“如今九公主心中必定是有所怨怼,太后,不若将笼络九公主的事交臣来处置可好?我也想法子化消这份嫌隙。”
李如拂却有些不乐意,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违逆自己意思了。
就算李羡说的也许有几分道理,可是王珠不知好歹,居然还要去安抚,李如拂内心也是有些不乐意。
李如拂不觉笑着拒绝了自己弟弟的提议:“人家名义上可是陛下嫔妃,你若插手,瓜田李下,却也是未免有些尴尬。只恐怕陛下,也会见怪于你,我这个做姐姐的,又如何能让你沾染这份污秽。你是带兵的臣子,染指后宫,传出去有污你的清名。阿羡,你是我们李家的一块美玉,又干净又无暇。你有本事,名声又好,这些事情你可是统统不用理会,也不是你该沾染的。”
李羡还欲相劝,李如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况且,你哄女人的本事也不怎么啊。如儿已经是死了十多年了吧,你女儿都是当今皇后了,可是你却一直后宅空虚,也无女人,连个通房都没有。你这样子的鲁男子,怎么去哄一个女儿家?我自会安抚王珠,挑些她喜欢的衣衫首饰,金银珠宝。”
李羡十多岁成婚,与新婚妻子不过在一起三个月,便是上了战场,却没想到妻子当时便是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儿。
如今李羡年过三十,女儿正是当今的李皇后。
李羡只认为,如今朝堂不稳,自己成不成家原本不是一桩要紧的事情。
李如拂说他是个不会哄女子鲁男儿,他也只能认了。
可是李羡可不会认为,那个大夏的九公主,会因为一些金珠宝贝就喜笑颜开。
他查过这个九公主行事,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女子胸中有男儿一般的志向。
不过李羡却并未相劝,纵然自己和李如拂有姐弟之亲,可他内心之中也是知晓两个人有君臣之别。
言语不投机,两人说了会儿话,李羡便是要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李羡似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又说道:“那大夏九公主无论顺还是不顺都不打紧,可若是摄政王瞧中她——”
李羡原意是端木紫麟瞧中了王珠的本事,说不准就会将王珠网络在自己麾下。
那可是对陛下,对李家不妙。
然而李羡话语未完,李如拂顿时也是不觉打断了李羡的话:“摄政王久未近女色,便是府中养的那个,也不过是摆摆样子。王珠此等姿色,并不会入他的眼。”
李羡张开嘴,想说说话儿,却最后只能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晓李如拂是误会了,可是若是纠正这个误会,解释起来却也是格外的尴尬。
所以李羡干脆不解释。
然而李羡离去的时候,内心却也是不觉流转了一缕感慨。
原来李如拂心中是十分在意一件事情的。
她在端木紫麟心中是否独宠的这件事。
纵然她在朝臣前,在轩辕无尘面前,甚至在自己面前,都一副端木紫麟对她有所企图是大逆不道令她蒙羞的姿态。
可是李如拂的内心深处,其实非常、非常的在意这件事情。
其实李如拂很开心端木紫麟对她的钟情,这么多年了,他瞧都不瞧别的女子一眼。
不过端木紫麟那样子的人,任何绝色红颜都是唾手可得,却如此专心,如此用情,甚至将这份感情放在了权力之上。
这是任何女子,都是决不能轻忽的霸道柔情。
太后再位高权重,究竟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羡缓步离去,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手掌轻轻负在了背后,不觉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他闭上眼睛,默默的想,只要李如拂记得自己的立场,就好。
女人有时候,还是难免过于柔弱啊。
其实男人天生就比女人的心肠要硬啊。
李羡睁开眼,一双眸子却也是说不出的坚定。
就好像他唯一的女儿,他纵然不是很亲近,却也是觉得愧疚和怜爱的。他甚至知晓,之前轩辕无尘羞辱过她,女儿还回家哭过。他也知晓,皇家的宫殿,就是一个虎狼窝。
可是自己,还是默许着,纵容着,让女儿嫁入了这华丽冷漠的宫殿之中。
因为这是最有利的选择。
宫外的秀女队伍在避让之后,又缓缓前行了。
这些秀女如今并不能正式踏足皇宫,便安排在早整理好的玉堂宫中。
此处离中辰皇宫不过一墙之隔,更早就布置得美轮美奂。
每位秀女的住所早已经指定,不止打扫干净,更点燃熏香。
如此殷切相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女,原本内心之中的郁郁不喜之意却也是淡了不少。
王珠踏入了自己的院落,她目光流转,发觉自己院子是最奢华,最宽阔的居所。
其他的秀女两三人合作一个院子,王珠却是独门小院。
这又是李太后的所谓捧杀之策?
不过这倒是让王珠有些喜欢了,毕竟她并不喜欢很多人跟自己一处,她喜爱清净,想一想事情。
她踏入了房中,坐下来歇息,有人奉上热水、面巾,之后奉上清茶、点心。
王珠发觉此处早准备了精致的糕点,尽是些可口的甜食。
这一切,却不觉让王珠微微有些恍惚。
王珠喝茶,品尝了一口点心。
这样子的滋味,让王珠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自己前去兖州,她只觉得前途漫漫,心中更不觉流转了几许的忧愁。
那时候,却不知是谁,也许是随行的厨子吧,总给自己准备一些精致的小食点心。
而这也是让王珠心绪稍稍纾解。
之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王珠也没什么心情留意厨子什么的事情。
那时候有个甜蜜蜜笑着的少年,总给自己送点甜蜜蜜的糕点吃。
真是奇怪,过了那么久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了,连那个人的容貌都是忘记了。
为什么,自己还是记得那个少年甜蜜蜜的笑容?
王珠从荷包之中取出了白玉琼花的玉雕,有时候她觉得晏修那时候离去也是很好。
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不能慢慢变成心口一颗朱砂,脑海一抹月光了。
再美丽的画儿,瞧得久了,也不会觉得多美。那个人若相处久了,说不定早就心生怨怼。自己这样子的性情,当年的阿修也是消受不起吧。
王珠这样子想着,却也是轻轻的,轻轻的收好这枚玉坠。
也许她这辈子,永远永远,也是不必再见到那个笑得甜蜜蜜的少年了。
这样子一来,这个少年便是会化为最美好的回忆,作为那脑海之中一颗明珠。
纵然是过去多年,却也是仍然无可消灭这点情愫。
王珠默默的想,若是瞧见了晏修,也许她是会失望的。
她如今反而觉得,一辈子都不要见晏修了才是。
这样子,这点念想,就是会永永远远,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萦绕在自己的心口,却也是再也不会消失。
正在此刻,宫中女官奉着李太后命令来此,王珠也得了消息,顿时也是不觉收敛了自己的心绪。
她冷笑了一声,轻轻收起了那枚琼花玉坠儿,藏好在了香囊之中。
一时之间,众女均是盈盈来此。
那些贵女衣衫染香,面似桃花,娇容盈盈,十分秀丽。
各处佳丽,风姿各异,尽数都是到了这儿。
她们有些人容色微凝,有些却是懒洋洋的。
不过无论是谁,这些佳丽却也是均不觉留意那位大夏的九公主。
大夏虽非小国,论实力却并不是这些公主之中最为出挑的。
可这位大夏的九公主,却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位。
那位中辰的李太后,不知怎么,就瞧中了这位九公主。
可是这位九公主,却当众无礼,落了李太后的面子。
李如拂的心思,别的人也未必猜测不出来。
可是又有谁,胆敢和王珠一样,居然当面落了太后的面子?
有人暗暗好奇,也有人幸灾乐祸。
也许这位九公主,之前虽然得了李如拂的恩宠,可是这恩宠却未必长久,更未必留得住。
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内心暗暗嘀咕,甚至乐得看王珠的笑话。
如今王珠虽然住着最大最华丽的院子,可这也不过是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如今王珠得罪了李如拂,李如拂自然不会没有反应。
王珠目光轻轻的扫过了这些娇客,这些女郎的心思,王珠是很明白的。
更有些好笑的是,王珠内心居然十分赞同这些幸灾乐祸的猜测。
自己恐怕,也是当真得罪了李如拂吧。
这些娇贵的客人,都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辎重也并没有带多少。
这一次李如拂赏赐的是些起居合用的物件儿,还排了一些宫娥服侍。
这些宫娥,除了充做奴婢,还会教导一些中辰宫中的礼数。
除此以外,这些贵女也可以通过这些宫娥,打听到一些宫中情形,甚至李如拂与轩辕无尘的喜好和避讳。
所以通常,这些宫娥都不会被苛待,甚至还会得些意外之财的赏赐。 ¤ TTκan¤ c○
那些贵女冷眼旁观,发觉李如拂并没有在这些东西上体现对王珠的冷落。
甚至比起别的女子,王珠的赏赐还更加的优渥和丰厚。
这也是让这些贵女愤愤不平,莫非太后娘娘身在宫中,并没有听到风声,居然还厚赏王珠。
只不过仔细想想,李如拂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王珠也是有些错愕。
她不知道自己猜测并没有错,李如拂确实因为她的挑衅十分生气。
可是李羡那一番话,也改了李如拂的心思。
李如拂虽然并未让李羡给劝服,却也觉得不宜如今跟王珠撕破脸。
还是观察一番,看王珠是否当真可以舍弃掉。
这反而让王珠觉得李如拂有些难以琢磨。
经过几次隔空的试探,王珠自认自己对李如拂已经有初步的了解。
可是如今,李如拂的这步棋却反而让王珠觉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不过王珠内心虽然是惊讶,这样子的惊讶却也是绝不会露在面上的。
她眼观鼻,鼻观心,收下了这些物件儿,谢过了李如拂的关心。
别人瞧在眼里,反而觉得王珠早就成竹在胸,知晓李如拂必定是会如此待她,故而肆无忌惮。
然而正在此刻,一道凉凉的嗓音却也是传来:“原来太后身边的兰云女官也在这儿,当真凑巧。”
那嗓音十分尖细,好似拔钢丝一样子,听着说不出的尖锐阴柔,却并非什么女子之音。
一名宫中的内侍却也是缓步而来。
他面颊的粉儿均得未免有些浓了,越发衬出肌肤苍白,白得近乎病态。
而这样子涂抹脂粉的面颊之上,却也是有那么一张狭长的眸子,细细眯着。
女官兰罗原本也是太后身边得力的人,此刻却也是不觉恭顺起来:“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于内侍,却不知于内侍到此,所为何事?”
她虽是太后身边女官,却也是十分知晓轩辕无尘的性子。
轩辕无尘性子十分古怪,更是个残暴的少年。
若不顺他心意,纵然太后明着护住自己,可是轩辕无尘却也是会千方百计,不知晓用什么手段将人除之。
故而兰罗对于这位皇帝身上十分得宠的公公,却也是姿态柔顺,卑躬屈膝。
“这一次,是陛下让我走这一遭,是让我来赏赐一个人,也独赏这个人。九公主,这是陛下独独对你的情分,至于别的人可是绝无这份恩宠。”
他话儿虽然这样子说,可这面颊之上涂满脂粉的于内侍,似天生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测测气质。
正因为如此,他这样子说话儿,却也是未免让人不觉有些不舒服,更觉得他不怀好意。
那些原本有些失落的贵女,却也是顿时打起精神。
如今陛下虽然性子不好,可似对后宫女主还是颇多恩宠,并无暴虐之事。
唯独一桩事情,便是轩辕无尘的逆鳞,那便是奉承端木紫麟的人。
如今王珠落了李太后的颜面,却似也奉承摄政王的意思。
便是太后娘娘海量汪涵,饶了王珠,陛下却未必能容。
说不准,一怒之下,便是要将王珠给除了。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王珠顺风顺水,什么赏赐都是最好的。
正因为这个样子,她风头正劲,也是众矢之的。
众女虽然未必跟她有什么仇怨,却也是不觉盼望王珠受些挫折。
王珠却并无愠怒之色,反而笑了笑,向前福了福:“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陛下了。”
于内侍阴测测的说道:“芳若这个女官,明明是服侍九公主的,却当众耍弄心眼,已经是被砍去双腿,割了舌头,送去暴室。九公主只不过当众赏了她鞭子,实在是太轻了。”
这样子残忍之事,这样子说出来,在场一些女子都是不觉流露出畏惧之色。
可仍然有不少贵女不以为然。
毕竟这儿的人,并非寻常百姓家出身,个个身份尊贵,原本也是与众不同。
既然居于上位,自然有那么一些与众不同的特权,自然也有将自己凌驾在别人之上的味道。
轩辕无尘手段虽然狠辣一些,可那芳若姑姑不过是个奴婢,还是个有罪的奴婢。
便是不折磨一番,也是要赐死的。
可一个奴婢虽是死不足惜,然而轩辕无尘对王珠厌恶之意却也是十分分明。
那些想要瞧好戏的人,眼中恶意更浓。
于内侍更是轻声说道:“九公主何不亲自打开,瞧瞧这盒子里面,究竟盛的是什么?”
王珠心中不觉在想,不会是将那芳若姑姑的人头割来送给自己吧?
又或许,是一只剥皮的小猫?
王珠甚至是不屑的,她只会觉得这样子做的人是个小孩子,幼稚得很,只不过残忍许多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珠非但没有什么惧意,反而不觉微微一笑,轻轻的打开了面前的匣子。
里面东西,倒也是平平无奇得很,竟只不过是一套华美衣衫。
于内侍却也是说道:“这套衣衫,乃是陛下特意赠给九公主,还盼望九公主不要为了这个下贱奴婢而生气。”
说到了这儿,于内侍轻轻抬头:“两日之后,便是我中辰的秋猎之会,到时候诸位贵客若有兴趣,也可一去。陛下更希望九公主穿上这套华美的衣衫,到时候,他就能一眼认出九公主是谁了。”
那盒中衣衫,金银为线,镶嵌了珠玉,确实也是说不出的华美。
那些女郎瞧在了眼里,愕然之余却也是不觉有些嫉妒。
想不到轩辕无尘居然当真要赏赐王珠,王珠又有什么好?
王珠谢过了这位于内侍,倒是容色秀润凝定,并没有什么特别得意的样子。
然而有些人,却嫉恨得心中刺痛。
待那于内侍离去之后,碧若雪一伸手,一挥鞭,将那一旁一蓬鲜花顿时打了个粉碎了。
碧若雪回到了自己院子之中,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自己为甚会输给王珠?
那个大夏的九公主,又算是什么东西,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自己可是比她强得太多了。
碧若雪心尖之中,甚至不觉涌动了几许的酸意。
不错,在这中辰的后宫,确实有一个人,和碧若雪有所勾结。那个人最初有一个可怕的提议,碧若雪原本并没有想要答应。
可是如今,碧若雪却已经下定了决心,王珠要死,一定得要死!
十日之后是她们这些贵女正式入宫之期,那也是钦天监所挑选的好日子。
三日之后的秋猎,轩辕无尘一定是会特意相看这些女子,好心中有数。
观察她们的行为举止,容貌气质。
故而中辰皇族虽未令她们强行参加,可一多半就会去的。
可是轩辕无尘却专门挑了件华美的衣衫给王珠,只说为了刻意认出王珠——
碧若雪默默咬碎的银牙,这可简直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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