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这句话如同平地的一声惊雷,让在场的人几乎都哑了嗓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一切。
尤其是许青莲,神色震撼到仿佛无以复加,她猛然站了起来,看着沈大夫大声的吼道:“你说什么,这罐子里的是安神药?不是我的安胎药吗?”
王氏神色也铁青无比,只沉着声音道:“沈大夫还是仔细检查一番才是,这药怎么可能是安神药呢?”
秦氏神色有些苍白,不时还会轻微的咳嗽两声,可见身子还是没有好彻底的,但此刻她看着王氏的神色,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嘲讽,却跟着开口赔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原本是我做的不妥当了,凝儿一心担忧我,疏忽了,但我竟然也马虎到没有发现,实在是我的错处!”
秦氏说着抱歉的言语,不过她言语之中的意思自然是说明,这药罐子里的药是安神药,绝非是安胎药。
沈大夫神色也十分沉凝,他为蒋府看了这么多年的病,一直都是谨小慎微,从未出过差错,这一回自然也不会犯一些细微的错处。
他伸手把那药舀了一勺子出来,在口中轻轻的尝了尝,片刻之后便放下汤勺笃定的说道:“这药必然是一般常用来定神稳眠的安神药,绝非是安胎药,老夫是不会判定错误的。”
听到这句话,许青莲的脸色已然苍白到无以复加,她翕动着嘴唇,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如何能够想到,等在这里的竟然不如她预料的一样,而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安神药呢?
王氏此刻更是难以置信,她不动声色的低下眼眸,恶狠狠地去看此刻正跪在地上的奶娘,那眼神之中放射出的凶光,正是在质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奶娘听到此刻沈大夫所说的言语,早也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她一路上都紧紧的跟着蒋馨凝,从未疏漏过一眼,即使是到了秦氏的院子,蒋馨凝说要进去看望自己的母亲一眼,也不过是片刻时光就出来了,根本不曾在其中多停留一会儿。
等到她出来之后,她神色还是其他,都未曾发生过变化,就是手中的药罐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谁能够想到,便是在这短暂的时光里,蒋馨凝竟然做出了这么大的手脚?
还是说这一切真真就是巧合?但根本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奶娘不由得汗如雨下,方才是她一口咬死了蒋馨凝在这安胎药里下毒,如今却发现这药竟然不是安胎药,却只是普通的安神药,便是这一点,也着实让她魂飞天外了!
事态急转而下,许青莲早已经是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所有人几乎都定定的看着许青莲,希望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氏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到了此刻,她的反应是最为迅速的。
不过是片刻,她已经拊掌大笑了起来,只说道:“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啊!看来都是误会了,凝儿也是一片好心啊!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误会而已!”
说完她转头狠狠的瞪了奶娘一眼,大声说道:“以后若再是胡说八道诬陷了二小姐,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奶娘听得如此言语,也知道此刻保命要紧,连忙点头不语,只是不敢对上蒋馨凝的目光。
蒋馨凝冷冷的看着王氏逆转风云,甚至转头对许青莲说道:“方才让姨娘你受惊了,放心,你腹中的孩儿,是无人能够伤害的,既然有我们在,必然会保护孩子平安。”
说完王氏脸上端着得体的笑意,又扭转腰肢,款款走到了秦氏的跟前,赔笑说道:“姐姐身子本就不舒服了,还要劳烦你前来送药,也实在是我的不
是,既然现在已经搞清楚这一切了,姐姐也不必担心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这夜里风大,若是在外面呆了太久,妹妹担心姐姐着凉,到时候病情又加重可就不好了。”
她言语之中字字透露出对秦氏的关心,显示出自己的大方得体,但是暗中却是巴不得秦氏快快离开,不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才是。
毕竟如今她才是这蒋府之上,众人所见的女主人,这蒋府的主母,秦氏这个时候出现,只会抢了她的风头。
蒋馨凝只是噙着一抹微笑,静静的站在一旁,她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王氏在这里拼了命的出演,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一般,她知道,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的收场。
秦氏没有反驳她什么,却只是拂了袖子,面含微笑看着许青莲,柔声说道:“若是对许姨娘的身子造成了什么损害,这才叫我担当不起呢,虽然如今我已然不掌管这府上的事情,很多事情总是要妹妹费心代劳,但毕竟许姨娘如今肚子里怀的可是老爷最为重要的孩子呢,总该要确认一下,我才能够放心罢?”
听到这句话,蒋相国面色一顿,神色复杂的看了秦氏一眼,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无端冒出来的许青莲,让他对于秦氏总归是心中有愧。
夫妻二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都一起咬牙扛过来了,却反而是在这不惑之年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为了这期待久久的孩子,蒋俊断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绝不会让一个青楼名妓就这样上门来,但为了孩子,他一切都忍了。
只是对于秦氏来说,一切却未免有些不公平。
秦氏倒是没有注意蒋相国心里所想,她只是看着许青莲,抱歉的说道,眼神更是真挚无比,叫人无从抗拒。
王氏面色一寒,秦氏这么一说,无非便是向众人说明她才是这堂堂正正的蒋府主母,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代替品而已。
心中本就是气愤,此刻更是羞恼,王氏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叮当的发饰。
她本就年轻一些,比起清淡朴素的秦氏来说,更是打扮的容光焕发,她也很有自信,在秦氏的跟前,自己的艳丽总是能够把她压过去的。
“姐姐有这份心到底是好的,但如今这府上的事情既然有妹妹分忧,姐姐倒也不必过多的介怀,妹妹必然不会把府上的事情弄糟的,姐姐又何须如此担心呢?”王氏妖娆一笑,看着秦氏如是说道。
暗中便是告诉秦氏,如今既然这府上有她,便由不得她插手。
虽然秦氏才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主母,但是她如今缠绵病榻,没有这个资历来这跟前说嘴,自然也怨不得别人了。
王氏心里便是如是想着,甚至拿余光不屑的瞥了秦氏一眼。
此次,她本就是没有给秦氏翻身的机会,既然能够把她扳倒,又何必只是暂时呢?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彻彻底底的翻不了身,才是王氏如今所追求的。
秦氏听闻此言,神色一顿,却也没有再开口。
倒是蒋相国沉声开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弟妹总归是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今你不过是代劳夫人,等到夫人的身子好了,便不劳弟妹继续费心。”
蒋相国声音冷淡,只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显然是向着秦氏的。
听到蒋相国这么说了,王氏脸上一瞬间闪过一种阴冷的狠厉,却最终硬生生的被自己压了下去,她面若桃花的笑着道:“妹妹也不过是就事说事而已,言语之中若有不当的地方,姐姐可不要生气啊。”
以退为进,反而能够为自己进一步扩大余地,王氏心中便是这么想的。
眼下这安胎药既然是拿错了,想必这其中也没有什么端倪,戏还是要演下去,不然就会穿帮了。
王氏心里如是思忖着,脸上端着得体温柔的笑意,十指纤纤伸出来把那秦氏方才端来的安胎药接了过去,只挽着袖子便要上前去给许青莲喂药,口中柔和的说道:“既然安胎药已经拿来了,凉了可就不好了,方才只顾着争辩都忘记了把药给许姨娘喝了,想来这安胎药里是不会有什么东西吧,都是误会而已。”
说完她便舀起一勺子深褐色的药汁,在唇边吹了吹,状似亲昵的就要把药汁给许青莲喂到嘴中。
许青莲一双无辜含情的杏仁眼,对谁仿佛都是怀疑的态度,却唯独是王氏,把这药喂给她的时候,却是没有丝毫的怀疑,只点点头便要把那药喝下。
蒋馨凝伫立在原地,即使是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眼神也从未离开这周遭发生的一切。
“这安胎药里没有什么,可是这安神药里却不一定了。”
沈大夫放下了手中的汤勺,面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只冷冷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在场原本和缓了一些的气氛再一次冷凝了起来。
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只勉强笑着问道:“沈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大夫对着蒋相国鞠了一躬,恭敬的说道:“这安胎药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只是给产妇安胎定神为用,但是方才老夫仔细的看了一下那安神药,却发现了这看似寻常的药中却有古怪。”
这药原本是给秦氏服用的,若不是今日阴差阳错送到了这里,想必是永远察觉不了的。
听到这句话,蒋相国身形一顿,下一秒就站了起来,他猛然一拂袖子,冷然说道:“是什么古怪?你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王氏和许青莲的神色都已经变得有些僵硬了,这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一幕。
甚至蒋馨瑶的脸色都有些意外。
蒋馨凝只是抱着手臂,神色坦然而淡漠,只是唇边露出的一丝会心微笑出卖了她。
一切既然都开始了,若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既然已经开始了,便要踏踏实实的演一场好戏,才能够让这件事情圆满的结束。
她淡淡的瞟了一眼王氏,只见对方也正看着她,蒋馨凝只是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眼光,婶娘,若是一切都按照你所说的发展,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
沈大夫也毫不含糊,即使是当着这满座宾客的面,他也丝毫没有畏惧,只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安神药原本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偏生有人在这里面加了一味下三滥的药,便让这药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这药本也寻常,民间只管它叫做‘弄潮儿’即使是加在了药罐之中,也只是给这药增添了一丝轻微的酸味,不会被轻易的察觉,只是服药之人会有些困倦,昏昏欲睡,但若是长期服用的话,便会让人变得嗜睡多梦,神情呆滞,长此以往,便会不知不觉的变成一个痴呆了。”
沈大夫才说完这句话,便听得砰的一声,蒋相国已然把那药罐子砸的粉碎,那药罐子发出了巨大的一声闷响,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甚至那里面的药渣也飞向了四面八号。
许多宾客躲闪不及,衣袂之上也沾染了不少,一时间现场有些混乱。
但是一直冷静沉着的蒋相国忽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说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即使是蒋馨凝,亲眼见得这样的场面,脊背也爬上了微微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