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蝓长相丑陋,体表粘腻,乌黑暗青,比之水蛭还要恶心几分。
此刻看着这种东西在床榻之上蠕动,不要说其他人了,便是蒋馨凝,也是心头一阵阵的泛上恶心,几欲作呕。
而一旁的秦氏,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泛上了青色,若不是蒋馨凝一直在旁边扶住她,只怕她这摇摇欲坠的身形,早已经真正的倒下去了。
蛞蝓原本喜爱阴暗潮湿的环境,而秦氏的卧房一向是通风明朗,平日里阳光也能很好的兼顾,若不是有心人为之,这东西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蒋馨凝看着那蠕动的蛞蝓,少说也有几十条,这些东西附着在秦氏的枕头之中,平日里秦氏和它们竟只是隔了一层薄薄的枕布和棉絮,如何能够阻挡得了?
这些东西爱好吸食人血,腐蚀精神,若是一直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它们寄居在这枕头之中,而不被发现。
只怕秦氏到最后必然是气血两亏,精神萎靡,永远也难以从病床之上真正的站起来了。
如此情景,就是再如何愚笨的人也能够看得分明,分明就是有人刻意要陷害秦氏,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而秦氏这么长的时间,身体一直不见好,即使是一切都注意到了,也还是毫无起色。
如今,便有了解释。
能够用的了这种阴毒法子的,除了那两个人,蒋馨凝也再想不到其他了。
只是蒋馨瑶若真的是如此不知好歹,丝毫不顾及曾经的情谊,对于秦氏也丝毫不顾及,能够下此狠手,那么她蒋馨凝也绝不会对她再手软半分了。
如今蒋馨瑶的情况已经很堪忧,所以蒋馨凝一直迟迟没有下手,让她陷入更糟糕的境地而已。
若是她当真分不清楚这其中的差别,那么她,不介意让她看得更清楚。
冷冷的垂下眼眸,蒋馨凝遮盖着自己眼中的怒气,只不动声色的对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取些盐来!”
那丫鬟还兀自沉浸在惊吓之中,闻言茫然的抬头看了蒋馨凝一眼,不明所以的说道:“小小姐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把盐拿来,难道你没有听见么?”蒋馨凝此刻心中怒气正是高涨,见得这个丫鬟如此的懵懂,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大声的吼道。
那丫鬟见得蒋馨凝如此,吓得浑身一震,连忙抖抖飕飕的走了出去拿盐了。
平日里,蒋馨凝在丫鬟们的面前,也一直保持着和蔼温和的性情,即使传言之中的她雷霆手腕,心狠手辣,但是在下人们的面前,倒是没有让他们看到这一面。所以,此刻那丫鬟突然见她如此模样也是吓得不轻。
如今也是气的狠了,在秦氏这里,蒋馨凝倒是不想要压抑自己的模样。
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不需要忍让,不然只会叫人得寸进尺而已。
尤其是如同王氏和蒋馨瑶一样的人。
秦氏看着蒋馨凝的表情,神色有些担忧,连忙扯了扯蒋馨凝的衣袖,小声的对她说道:“你要盐来做什么?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你和为娘的出去,不要受了惊吓。”
蒋馨凝转头微微一笑,安慰的对秦氏说道:“无妨,母亲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而已,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若是连这些东西都怕的话,下一次碰到更为狠毒的东西,难道我们还一样要逃避么?”
秦氏神色复杂的看了蒋馨凝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蒋馨凝不再是以前刚刚回府时候的小女孩儿了,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她摸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坚韧而沉稳,淡定不做作。
即使只有十几岁,比之同龄的孩子不
知成熟多少,甚至站在自己这个女儿的身边,秦氏还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是别人都给不了的,也是因为如此,秦氏才明白了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有的时候,唯有血缘牵绊才是唯一的依仗,而其余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秦氏站在蒋馨凝的身后,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最终变得平静起来。
要是自己的女儿都不害怕,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丫鬟慌慌张张的把一罐子盐给蒋馨凝拿来了,蒋馨凝面不改色,拿起盐罐子就狠狠的倒在了那一床的蛞蝓身上。
只见那些恶心的虫子一瞬间都如同沸腾了起来一般剧烈的的扭动着身躯,很快就化成了一滩脓水。
伴随着刺鼻的味道,蒋馨凝微微的蹙了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一旁站着的丫鬟,都露出了要呕吐的样子,看着蒋馨凝的神色,也带上了震惊,几乎不敢相信一个小小女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识。
“小小姐,你果真是一点都不害怕么?”旁边的小丫鬟怯生生的问道。
“这东西看着恶心,却也不过是一罐子盐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蒋馨凝淡淡的说道,转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继续道:“只是藏得够深,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难以发现。”
说完她看了看秦氏,语气也早已经缓和了下来,只对秦氏说道:“母亲,只怕你一直以来身子难以痊愈,也和这东西有关,有它们在,你难免会气血两亏,可见这人是下了多么狠毒的心思。”
秦氏的神色原本有些苍白,也有些畏惧,此刻却是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她看了看那一床铺恶心的东西,撇开了眼睛,淡然的说道:“叫下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吧。”
“有时候最恐怖的不是别的,偏偏就是人心,真是叫人防不胜防。”秦氏冷冷的说道:“不只是想要陷害我,竟然狠毒到连我的命也想夺走!还真是得寸进尺!”
“这世上最为恐怖的就是人心,永远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蒋馨凝意有所指的说道:“所以母亲,以后你还有更加小心才是,谁知道还有什么阴损的招数?”
秦氏默默不语,但是神色却也是极致冰寒。
半晌,她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姑且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够把我置于死地!”
说完这句话,秦氏轻轻的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对周围的下人们道:“你们都出去吧,今日的事情绝不能对外人提起,不然小心自己的一身皮肉!”
秦氏性格一向温婉,对于下人也和和气气,从来都说不出来这么重的话来。
但是蒋馨凝却也觉得无比欣慰,对于秦氏来说,能够认识到这一点,而且也逐渐发生着转变,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下人们本来也受了惊吓,听到秦氏这么说,都忙不迭的点头,退了出去,唯有秦氏跟前的心腹,翠儿留在了身边。
翠儿是蒋馨凝在出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蒋馨凝有意留在秦氏跟前的。
虽然翠儿还是个小小的丫鬟,但却也足够机灵,懂得看眼色,性格也纯良,蒋馨凝便把她留在了秦氏的跟前。
这一段时间,照顾秦氏也是十分周到,不曾出过差错,如果不算上这件事情的话。
门才一关上,蒋馨凝的神色就沉了下来,那翠儿也懂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只低声说道:“奴婢该死!没有早日察觉到这腌臜的东西,叫夫人受了害!”
“这东西藏在枕头里,你一时发现不了也很正常,我不过是想要问问你,这段时间,夫人身边可还有谁行为
举止古怪?”蒋馨凝冷冷的说道,秦氏也在一旁看着。
对于翠儿,她也还是很喜欢的,伺候自己也很周到,她也知道这个丫头十分心细,想来会留意到许多旁人不曾留意到的东西。
听到蒋馨凝这么问,翠儿咬了咬唇,随后才缓缓的说道:“奴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真的么?一点异常都没有?”蒋馨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问道。
“若一定要说异常的话,那不知珠儿姑娘算不算一个?”翠儿想了半天,忽然压低声音来了这么一句。
“珠儿是谁?“蒋馨凝皱着眉头问道。
“是负责打扫内室的丫鬟,我的卧房,一向都是由她来收拾的。”秦氏接口道,神色却也沉凝了下来,半晌道:“看来是我的疏忽,竟然把她给忽略了。”
蒋馨凝转头,看了秦氏一眼,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珠儿姑娘每日都会为夫人打扫三遍屋子,美其名曰是保持屋子里清爽整洁,有利于夫人病情痊愈,但其实她究竟是如何打扫的,我们都没有看见,如今想来,只怕这枕头里的东西,和她脱不了干系。不然何至于这么久都发现不了?她负责打扫这内室,早就应该发现了才是。”
翠儿一字一句的说着,却也说的十分在理。
此刻即使是蒋馨凝和秦氏也都明白了过来,这藏在枕头里的东西,虽然隐蔽,但枕头也是常常要换洗的,若是没有人从中隐瞒作梗,只怕早就被发现了,又何至于一直瞒天过海?
到了这个时候,事实也逐渐浮上了水面。
除了珠儿能够日日接触到这一块儿,其他人,都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的。
“母亲,对于这个珠儿的底细,你清楚么?”蒋馨凝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秦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的说道:“这丫头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相当于在我的院子里长大的,她看着娇柔听话,我也十分喜欢她,从未把她当做下人,就当做我的一个小辈而已,我哪里能够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秦氏的脸上满是失望,若是认真的算起来,这个珠儿,已经是她身边第二个背叛她的人了,对于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即使早已经有了准备,秦氏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自己,难道真是她的错么?不然为何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要背叛于她?难道是她对他们还不够好么?
“不过也许,这件事情另有隐情,不是珠儿做的呢?”秦氏抿了抿唇,喃喃的说道,也不知究竟是为了谁澄清。
蒋馨凝看着屋子里一闪一闪跳动的烛火,如同鬼目幽瞳一般,不仅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甚至还让人觉得背上生出一丝丝的凉意来。
“既然如此,不如把她叫来仔细问一问,不就知道真相了吗?”蒋馨凝淡淡的说道,即使她此刻心头一片雪亮。
这一切,也有必要让秦氏看个清楚。
美好的虚幻和残忍的真实,总是要选择后者,才能在这个世道上,继续生活下去,尤其是你的身边,围满了一圈想要加害于你的人。
蒋馨凝淡淡的瞥了翠儿一眼,翠儿立马心领神会的站起来,走出门外去叫珠儿了。
“母亲,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若她真的是无辜的话,我们也不必为难她,不是么?”蒋馨凝目光如炬的对秦氏说道。
秦氏顿在原地,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也正好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很快,珠儿就被叫了进来。
随着朱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来,珠儿跟在翠儿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