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设宴,宴请的自然都是王公大臣,后宫嫔妃只有皇后和贵妃列席,皇子和公主同座,另一边便是亲王贵胄协同家眷,说是家宴,却又不全然是,这是皇帝的表态,表明安王的事已经过去,留下的人皆是皇帝信任的大臣。
“宛嫔妹妹怎么来了?”贵妃翘着兰花指,眼角处微微翘起,透着几分不屑,“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皇上今日招待的可都是亲贵大臣,妹妹不请自来,真是失仪。”
要说后宫第一人,当属贵妃薛氏,薛氏出身名门,父兄皆是朝中要员,皇帝依仗之臣,薛氏同皇上青梅竹马,打小便立誓要做太子妃,谁料中途却杀出个程咬金,先帝将周氏赐给了当时的太子为太子妃,薛氏恨极,差点和周氏动起手,后来硬是被家人送去了西南,待太子登基之后才得以回京,后来入宫没多久,便成了皇帝的宠妃,一步一步到了贵妃的位置。
“皇上赎罪,臣妾他乡遇故知,没想到在宫里遇上了流云妹妹,聊着聊着便到了开阳殿,想着皇上在此地设宴,便想进来打个招呼便走的。”连宛儿毫无心机地眨眨眼,此时的脸上多了一抹天真。
流云自然是瞧见了的,倒是没想到短短半年,连宛儿都学会演戏了,果然女子都有演戏的潜质,这句话当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皇帝倒是没让她离开,反而将视线投到了被东方晔揽住的流云身上,他对这个女子是好奇的,一方面是因为东方晔的维护和宠爱,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季梦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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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丫头确实很特别,身上自有一股淡定宁静,有一种能让人沉下心来的恬静,她的容貌不及季梦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相似,皆是聪明却不外露,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女子。
实际上在皇帝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季梦娴的,那个笑起来温暖人心的女子,那个曾经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被皇帝当做红颜知己又当做心爱的女子的季梦娴,他甚至想过待他强大起来,便要用八抬大轿去娶她,在他的心里只有季梦娴才能成为他的妻子,立在他的身侧。
可是她选择了嫁人,当她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要嫁给一个平凡无奇的商贾时,他甚至有了一种将那人杀死的冲动,只要那人死了,她便不能嫁给别人了,但是他知道,她嫁给谁其实并不是重点,她想要的只是远离京城,远离他。
常言道,帝王无情,实际上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这个看似软弱无能的太子,剿灭了所有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因为无所畏惧而越发强大,因而也越发孤寂。
收到季梦娴死去的消息那一日,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整整一日,他立在窗口的位置,朝着临阳城的方向,那时候的他是悲伤而兴奋的,悲伤的是他终究失去了最后的牵挂,兴奋的是他终于要变成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有软肋的人。
她过世的这几年,每一年她的忌日他都会沉默地在御书房练字,那是他心底的痛,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痛,也是他不会翻开让人知晓的痛。
天下皆知凌王对季梦娴倾情一世,却不知有一个人甚至曾经连皇位都不想要,只想带着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他不知道季梦娴知不知道这些,或许她是因为对他失望而离开,亦或者她是因为怕他因为她而负了天下人,所以才会离开,可是这些他都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因为那个曾经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已经不在了。
“臣妇沐流云,参见皇上。”流云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见她屈膝要跪,皇帝连忙出声阻止:“不用多礼,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
谁见过皇上这般礼遇臣妇,纷纷在心中思索,看来如今皇上确实对东方家礼遇有加,连着一个商贾之女都这般。
然而总是有些人,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比如那个从小就认识皇上,也从小就认识季梦娴的人。
“你就是季梦娴的女儿吧?果真和她有几分相似呢,只可惜她嫁去了临阳,让你成了商贾之女,当真是可惜了呢。”薛贵妃执起酒杯,意有所指地勾唇一笑,“你比你娘聪明,选了这么个小侯爷,如今可是皇上器重的臣子呢。”
这话,东方晔面色微变,连皇上都忍不住蹙眉,薛贵妃向来娇纵,说话不知分寸,倒也不是仗着皇上宠爱,反而是仗着薛家的势力,薛家同季家一样,皆是当年陪着翎国开国君主打天下的,地位自是超然。
“臣妇愚钝,哪里懂得这些,是皇上赐婚,才让臣妇得了如意郎君。”流云淡淡一笑,对贵妃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态度恭谦,却让贵妃面上一白。
是了,她怎么能忘记了,这婚可不是流云求来的,而是皇上赐的。
“哈哈哈,果真是梦娴的女儿,冰雪聪明倒是不亚于你娘,要朕来看这婚是赐得极好,你当是配得起阿晔的。”皇帝斯文地点头轻笑,几句话中透出的信息量却是极大,众人或许参透不出皇上究竟想说什么,但是却能明白皇上的维护之意。
“云儿自然是配得起微臣,不然皇上也不会给我们赐婚了。”东方晔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圣旨明明是他连着威胁带着哄骗要来的,这会儿倒好,说得像是皇帝深思熟虑过后才赐婚似的,无意间也抬高了流云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无论是商贾之女,还是布衣之女,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这时候,皇后忽然开口了,倒是温软优雅的口吻:“若是季家妹妹在天有灵,看到女儿出落地这般水灵,嫁得这般好,定然也会欣慰的。”
皇后的几句话,甚得皇上的心意,只见皇上偏头看向皇后,朝他温和一笑,帝后之间的默契又哪里是旁人可以比拟的,贵妃暗暗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碎了银牙,这个周皇后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可是就是稳坐皇后宝座多年,皇帝对她并无娇宠,但是对她的尊重却是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阿晔,流云,你们坐到朕身边来,宛儿也过来,坐在皇后边上好了。”皇上像是觉得这出戏不够精彩似的,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