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吓了一跳,犹豫的看着尔东又看看凤倾羽,忍不住劝她:“老奴重新为大小姐挑一个丫头吧,这丫头若在翠薇院伺候,吓坏了小姐不好!”
凤倾羽果断摇头,“我就要她了,人我先带走,回头急的跟大夫人说一声儿!”
吴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凤倾羽带着尔东走开的背影,不相信似的又擦了擦布满了皱纹的眼睛,心底里与侯府的所有下人一样惊异。
早就听闻大小姐的性子变得骄纵了些,不想原来是真的!
连母亲都没有的女子,凭什么那么骄纵?
侯府里消息传得快,还没到午饭时间徐妈妈已经一脸慎重的急步走进大夫人的寝殿里,皱着眉头将凤倾羽突然间要去一个丑丫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丫鬟湘语正好送了燕窝进来,看见徐妈妈在说事立刻退了出去,让屋子重新静谧下来。
“夫人,老奴怎么觉得这事情看似不是那么简单呢?你想想啊,虽然丹朱那丫头不在了,但咱们也弄了两个人在她身边,她从前不是不愿意铺张浪费的吗?怎么现在反倒问吴管家要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人呢?”
“那丫头哪里古怪了?”大夫人之前还没有听说,闻言搁下了勺子,来了点兴趣。
徐妈妈已经年过半百,鬓角上长出了好几缕白发,原本顶是慈祥的一张面相因为阴笑得变得有些狰狞,两边的颧骨因此高高耸起,嘴里发出了两声呵呵的冷笑:“听说那丫头叫尔东,脸上自幼长了一块红褐色的胎记,唉……就刚才那一眼,可吓得我!”
似还没有从惊骇中醒过神来,徐妈妈一边说一边用手飞快的拂过自己的胸膛,藉此让心律慢慢平稳下来。
大夫人不动声色又执起了勺子缓缓搅动碗里绯红的燕窝,唇角漫不经心的溢出浅浅的笑意,睿智的眼底一片安然,并淡淡的问徐妈妈:“只不过一个丫鬟,值得你们这样紧张吗?”
徐妈妈惊愕的看着大夫人,愣了愣才赶紧回答:“依老奴看着丫头没那么简单,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个个长得水灵,大小姐怎么肯落了后风!”
“既然怀疑,就先彻底的调查清楚那丫头的具体来历,晚些来向我汇报!”大夫人垂着眼皮也不再去看徐妈妈,手里的燕窝已经没有心情吃,远远的推到了茶几另一边。
西厢院子里,凤倾羽带着尔东进门,对远远迎上来的两个至今也还没有记住名字的丫鬟拂袖让她们自己忙去,也没仔细瞧那两个丫鬟根本没走掉,反而跟着她与尔东一直到房间门口。
凤倾羽走到卧榻前慵懒的坐下才温声问尔东:“叫什么名字?”
尔东福了福身子,两只眼睛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精光,如一道利剑一样射向门口,眼底有着浓浓的戒备味道,口上却也没有放松,柔软卑微的回答:“奴婢尔东!”
凤倾羽嘴角噙着笑容顺着尔东的视线看去,果然清楚的看见倒映在房间门口的两个影子,只差点没有想办法在她门上戳一个洞,亲眼看一看!
“从今以后都跟着我了,要知本分!”
凤倾羽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说得很严重,尔东脸色骤然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一定谨守本分,做好分内的事情!”
凤倾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来得比她们要晚,从今以后先做粗使丫头吧!”
“是!”
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大夫人知道后只是叫人多注意这个尔东一些,也没有再多严厉的戒备她,毕竟只是一个粗使的丫头,凤倾羽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仍然是另外两个。
这一年凤倾妩因为做了太后身边的女官,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自由,即便是生辰,也是在厚重的宫闱当中度过。
不过侯府里倒还是有不少的礼物送去。
从前大夫人凭借着自身在侯府里面的地位吸引了几乎所有的姨娘小姐的依靠,即使有崔姨娘这样的另类,但日子总算还是过得舒心。现在则更甚,因为嫡出的小姐做了太后身边的女官,又承蒙太后厚爱,几乎内定好是以后的太子妃人选,便再也没有人不知趣的与她作对。
凤倾羽带了一个叫做熏儿的丫头送礼去大夫人院子,远远便看见堆积在大厅中间一大摞的礼物礼盒,也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居然弄了大把的金线在礼盒上面做出了繁复的花样,在一大堆礼物当中显得尤其要突出一些。
熏儿远远便发出了一声感叹,呆怔的小声跟凤倾羽说:“大家还真是喜欢二小姐,好多礼物!”
凤倾羽始终一脸平静,没有去应答熏儿的话,而是上前给晋南侯和大夫人请安磕头,然后吩咐熏儿将礼物呈上去。
“铺子里面的收入这两年离开了你娘也不见得多,就不要再破费这些,你也知道妩儿是在太后宫里,也不会缺少什么!”大夫人乐呵呵的笑,一脸暖融的瞧着与她并排而坐的晋南侯。
晋南侯似乎很满意,闻言也笑着点头。
凤倾羽却抿着唇角笑:“女儿无能,但妹妹的这份礼却不可少,上回进宫就惹了妹妹不开心,希望妹妹能看在我的一点点心意上面,能别跟我生分了!”
“羽儿跟妩儿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么?”晋南侯大概还没有听说,闻言蹙眉问起大夫人。
“是羽儿严重了!前两天妩儿派人送信回来还问我提及了她的大姐姐!”大夫人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说不出的寒凉。
“那就好!羽儿总归现在也是你的女儿,身份也不见得比其他人要差,从今以后你也对她下些功夫,莫要荒度了时光!”晋南侯浅浅叹了口气,蓦的站起身,“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大夫人脸色骤然大变,抬手去挽留晋南侯:“老爷,你说过的午餐……”
晋南侯毫不客气打断了大夫人的挽留,很是平静的说:“你自己吃吧,让羽儿陪你也好!”
等晋南侯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屋子里也没有多一个人敢放声说一句话,站在两边的奴婢都在瑟瑟发抖,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到处张望。
凤倾羽抬眸看了大夫人一眼,知道她还没有从激烈的情绪当中缓和过来,便也起身告辞。
大夫人也没有力气再招呼她,于是挥挥手,让徐妈妈替代她送凤倾羽出门。
凤倾羽一路都埋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刚过了小河,身边搀着她的熏儿蓦的腾出一只手指着前方说:“大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凤倾羽也早听说在军队里历练快要两年的凤倾雷快要回来了,却没想到人一身铠甲进门,连爹娘都没有见到倒先遇见了她这个不算是姐姐的姐姐。
凤倾雷已经不是当年浑身一无是处的小屁孩,不仅身量长高了些,就连曾经细皮嫩肉的脸蛋,也多了一抹属于男人特有的坚毅和古铜的色彩。
凤倾羽并没有出声,远远看着凤倾雷也没有任何动作,倒是凤倾雷首先忍不住,勾起唇角一声嗤笑,问:“大姐莫不是认不着我了?”
“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二弟比从前出彩了!”凤倾羽抿着嘴角淡淡的笑,凤倾雷眼底依然对她有掩饰不住的鄙夷,就好像当年领头在她的屋子里面捣乱,身量是高了,但心智似乎依然是小孩子。
凤倾雷得意的哈哈笑起来,半响才慢慢收住了笑声,鄙夷的瞪着凤倾羽,不屑的嘲道:“这句话是大姐能说出来的吗?”
两姐弟相比,凤倾妩像是玫瑰的花瓣,美丽,却隐忍的藏起了花朵下面锐利的刺;而凤倾雷则是不穿一缕裸的钢钉,连掩饰都免了。
凤倾羽有点无力的揉了揉脑袋,正准备开口,身边不管是熏儿还是凤倾雷身边的侍卫已经齐齐向一个方向躬身,“参见大少爷!”
凤倾寒来了?
凤倾羽更加无力,身子勉强的颤了颤,懒散的叹息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自始至终,明明知道凤倾寒就在她身后也懒得去看上一眼。
“大小姐,你与大少爷之间有什么不合吗?”眼看着快要到西厢,熏儿终于鼓起勇气问她,眼底是浓浓的好奇。
凤倾羽更加无力的叹了口气,蓦的转身,一本正经的瞧着熏儿,明艳的大眼带着灼人的光彩,懒散的问她:“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熏儿脸色很快一片青灰,“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楚楚可怜的哀求:“大小姐恕罪!奴婢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对我的事情,有这么好奇吗?”凤倾羽漠然的盯着熏儿,手指轻轻摩挲着路边上随手折来的一朵花。
熏儿吓得脸上一片死灰,狠狠跟凤倾羽磕了三个头,惶恐的说:“奴婢不敢!”
凤倾羽撇嘴,毫不客气的哼道:“你还有什么不敢?别说就我这一个小小的院子,恐怕就是整个翠薇院,昨天晚上也都能听到尔东的惨叫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