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正当蒋婷为了叶侧妃的出殡而卖力做着哭戏的时候,京城中的蒋邕正全神戒备的面对着皇上的质问。
“蒋邕,你是要造反吗?”
“皇上明鉴,臣绝不敢有半点这个念头。”蒋邕匍匐于地,沉痛喊冤:“求皇上明鉴,臣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重新振作门庭,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啊!”
皇上目光锐利的盯着眼前匍匐于地好似有万分委屈冤枉的男人,心中有股压抑不住的怒火正烧腾起来。他以为自己足够重视这蒋家遗孤了,现如今却才发现自己还是看轻了他。这个平日沉默寡言并不出众的武将,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中养了五千私兵!
若不是这些兵现在太子手中,皇上一定会将这胆大妄为的混蛋以造反之罪处以极刑!更让皇上心寒的是,蒋邕从入京到现在已经七八年了,这么多兵马绝对非朝夕之功。可这么多年,竟然无人发现半点端倪,直到兵马到了太子手里,才露出了马脚。不对,或许应该说是太子故意让人露出了马脚……太子,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了啊。
皇上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那股尚未勃发的怒火。
“蒋邕,你是认定太子为主了对吗?”
蒋邕不敢抬头,仍旧趴伏于地面回皇上的话:“皇上,臣惶恐……”
“惶恐个屁!你胆子那么大这天下还有你惶恐的事吗?抬起头来,给朕如实答话!”皇上狠狠砸了龙椅扶手上的龙头一下,那股子怒火还是涌了上来,恨得他胸口起伏连连气喘不休。
蒋邕闻言只得慢慢起身,面上尚且带着满满的恐慌不安,低眉顺眼的答道:“回皇上,臣私以为,太子性情淳厚温善又不失坚毅,且有大主见、大心胸,有明君之相。”
皇上定定的看了面色始终惶恐的蒋邕一会儿,吐了口中抑郁在胸的那一口浊气,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谢主隆恩!”蒋邕三叩九拜的谢了皇帝不杀之恩,默默地爬起身退出了这高贵却冰冷的青鸾殿。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老人。
出了皇宫,蒋邕并未直接去刑部点卯,而是回了镇北侯府。等在家中满心担忧的温氏见他回来了,心里突然就涌起万般的委屈和酸楚,扑上去抱住了蒋邕失声痛哭起来。
蒋邕低头看着怀里哭花了妆容的女人,沉沉叹了一声,收紧了手臂抱住了她。这个女人虽然笨点儿,却是全心全意对待他的妻子。今日过了这一关,他心中方才真正有了些底气。总算,他们蒋家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了。
“放心,没事了,没事了……”蒋邕安抚着又惊又怕哭得凄惨的温氏,脸上表情却并未因为先前的死里逃生而宽慰多少。太子刻意向皇上露出那些人,便是为了逼皇上尽快做个决定。太子,已经看清了皇上犹豫不决的态度,忍不下去了。可若是皇上因此而震怒的话,对太子也并非是好事啊!
下午太阳西沉,衙门里的文武百官正要各自回家之时,宫里突然传出了沉重的钟声。
皇上驾崩了。
这件事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刚听到宫里传出报丧的钟鸣声时,朝野重臣们都还以为是太后娘娘薨了。然而太后薨,只需钟鸣十八响。待那钟声足足响了三十六响之后,所有人都慌了。
皇上驾崩了!皇上怎么能突然驾崩了呢?明明早朝时皇上还端坐在龙椅之上。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怎会突然就死了?
文武百官速速穿了官袍朝服往宫里奔去。此时,京中守备兵将已然接到了太子之令全都严阵以待,宫中禁卫军更是兵甲上身的整齐列阵在宫门内两旁。就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太子已然掌控了整个京城的兵马。而掌管兵部的大皇子半月前调往京城来与京城守备军换防的南部兵马,此时离京城就只有百里了。
青鸾殿内殿,皇上表情安详的躺在龙床之上,好似正在安睡一般。太医院掌事的几位太医们,全都脸色悲苦的跪在地上,承受着大皇子的凶暴的怒火。
“……一群没用的东西!父皇早晨时还精神尚佳,怎会突然就不行了?狗东西!一个个都是没用的狗东西!害死了我的父皇,给我全都拖出去斩了!斩了!”大皇子一脸狰狞的踢打着眼前的太医院院正,已经将人踢得口吐鲜血,全身抽搐了。
太子眼里还挂着悲痛欲绝的泪水,冲上前来抱住了正在发怒的大皇子,充满哭腔的劝道:“大哥,你冷静点,冷静点啊!父皇刚刚驾崩,你冷静点,不要驾前失仪啊!”
“你要我不要驾前失仪?”大皇子面色愤怒却眼神冰冷的看向太子:“父皇已经没了,你还要我不要失仪!太子,你到底有没有心?那是父皇!他是父皇!”
太子愕然,慢慢松开了抱住大皇子的手臂,神情伤痛的问道:“大哥……此话何意?”
此时正跪在龙床之前的皇后娘娘突然大哭起来:“皇上,皇上啊……您这些天犯了心悸之症为何不与臣妾说啊?臣妾连见您最后一面都不曾啊!皇上啊……您突然这么走了,留下这一切,让臣妾和太子怎么办啊,呜呜呜……”
大皇子看着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的皇后,眼底的温度更冷。这里,现在,只有这个女人能来到父皇的龙床之前痛哭。而他的母妃,却被关在自己的宫中半步也出不来……
大皇子转了头又狠狠踹了已然昏倒在地的太医院正一脚,冷哼一声甩袖大步出了内殿。
在即将跨出青鸾殿大门之时,大皇子正遇上刚刚赶过来的三省六部首官。几位大臣见了他忙跪身见礼,大皇子目光一一看过几人,却并未停下脚步。然而他尚未迈出殿门,便有人开口叫他停下了脚步。大皇子目光如剑一般刺过去,却见说话人正是一向与他没什么交际的新任尚书令孙俊峰:“殿下,皇上驾崩,您今夜理应留守在宫中守孝。”
“孙大人这话是何意?”大皇子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你是怕我跑了吗?”
“臣不敢。”孙俊峰淡声应道:“殿下息怒,臣只是见殿下走得匆忙,这才出言提醒。殿下,百善孝为先。”
大皇子冷冷的盯着孙俊峰,缓缓开口:“此事本王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来提醒。孙大人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职责所在吧。”
话毕,大皇子甩手出了青鸾殿,头也不回的往宫门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