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鸢木跟在霍昭呈的身后,小心翼翼的从泥泞中踏过去,海岸边基本上都是沙子,夹杂着少量的泥水,被人踩来踩去显得十分邋遢。
堇央连忙走到霍昭呈的左手边,说:“七皇子,二公主就在前面不远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堇央一说完便快速上前两步,示意霍昭呈跟在自己身后,走了几步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沙子上立着一个矮小的帐篷,帐篷是用一块块布缝在一起临时制成的,外面布满了肮脏的烂泥,布看起来也有些烂,上面依稀撒了几滴红点,看起来应该是血。
“七皇子,就是这儿了。”堇央站在帐篷外面,轻轻撩起破布的一角,面上流露几分尴尬,她有些害怕霍昭呈会嫌弃。
霍昭呈低着头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伸手又把破布掀起了一点。
他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带着警惕,说:“谁在外面!”
“殿下,是七皇子来了。”堇央怕吓到她,声音都显得十分的低沉。
可谁都没想到,里面的那个人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惊得跳起来,她尖叫道:“出去!出去!我不要见他!我不见他!”
霍昭呈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撩起门帘便大踏步走了进去,臧鸢木站在外面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剧烈碰撞声,好像是桌子倒了,连带着茶杯也被打翻了。
“你走开,我不要见你,我、我现在的样子不能见你!”月莺尖叫着用手扒开地上的沙子,因为受了重伤,她的双腿已经合并成了七彩鱼尾,只不过大部分鳞片都已经脱落了,肉上长满了脓包,鲜血顺着鳞片的轨迹渐渐流下来,时不时还发出难闻的鱼腥味。
臧鸢木站在门口,被月莺的样子吓了一跳,这还是曾经在东麓国见到的那个风华绝代的月莺吗!
她的左眼已经干瘪了,眼部周围因为感染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脓包,透明的脓包随时都会破裂,眼眶中间附着黑色**,半张脸已经被毁了,右眼虽然还能看见,但是也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了,上下眼皮几乎要贴到了一起,只留下一道缝隙还能隐约看清人影。
月莺躺在沙地上,看见霍昭呈进来便赶紧转过身子趴在地上,整张脸都要陷到沙子里面了,伤痕累累的鱼尾不停的再地上蠕动,那样子十分可怖。
“求求你,不要进来,我不要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月莺呜咽着,声音被沙子吞了一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霍昭呈握紧的拳头已经渐渐泛白了,他看着地上的月莺,心中不由一阵滞痛。
这是月莺吗,这是那个被称认为是耀光大陆最美丽的女子吗,她有着世界上最绚丽的七彩鱼尾,歌喉动人,舞姿曼妙,曾经是人人都想得之的绝色尤物,
可此时的月莺的,看起来竟如此的肮脏可怕!
“月莺……”霍昭呈低声说了一句。
月莺听得很清楚,这是萦绕在她梦中无数遍的声音,可唯独现在她不敢答应。
霍昭呈蹲下来,伸手抚了抚月莺的尾巴,七彩鳞片覆上了厚厚一层烂泥,怕是洗上三天也无法洗干净了,尾部的伤痕更加严重,大部分都已经脱落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肉身表面红肿着,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细细的伤口纹路。
霍昭呈的身体有些震动,他伸出手,轻轻将月莺的身体翻转过来,月莺的面上全是泪痕,她的脸已是面目全非,乍一看如同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恐怖至极。
可是霍昭呈看不见,在他的眼中,她还是那个拥有惊世容颜的月莺,是鲛人族里最高贵的二公主。
月莺用手捂住脸,唯有眼角的那粒红痣依然醒目,她不停地抽泣着,肩膀上下浮动,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霍昭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附在她的耳边说:“会好起来的,我会找人把你身上的毒给解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了。”
“谢谢你,昭呈,我还以为你会被我的样子给吓跑,我配不上你了,昭呈,我永远也配不上你了。”月莺紧紧的抱住霍昭呈,似是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的右眼已经瞎了,可还是有泪水从漆黑的眼眶中源源不断的落下来,带着黑色的汁液,一片泥泞。
臧鸢木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心里涌过一阵热流,也许是因为感动吧,她很久没有被感动过了。
或许霍昭呈只有在月莺面前,才会把“本王”二字改成“我”吧……
“堇央,让赞津进来,快!”霍昭呈把外袍脱下来将月莺的上身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一边吩咐堇央赶紧让他的大夫进来。
堇央应了一声,便出去喊赞津了,臧鸢木也跟着她一同出去了。
半晌过后,赞津带着大大小小的药箱进了帐篷,霍昭呈也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过,也许是因为月莺的伤势过重,一会儿工夫怕是无法完全治愈了。
臧鸢木原本想挑一个干净点的地方等烬歌过来,却看见虞丞一行人在海岸边忙忙碌碌,帮鲛人族搭建临时的木屋,一边指挥手下的暗卫把受伤的鲛人们搬到沙滩安全点的地方。
臧鸢木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便也走过去,对虞丞说:“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
虞丞正弯着腰打算把地上的树枝搬开,听见声音之后便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看见是臧鸢木之后,他的眼中不由燃起了几分敌意,便故意阴阳怪气的说:“在下哪里敢拜托姑娘替我做什么,您还是找个干净的地
方坐下来欣赏风景吧。”
臧鸢木算是听出来了,便说:“现在让你去看风景你会定下心来去欣赏吗,况且这儿的精致已经被人影响了,我就算是想看也没有更美的景色了。”
“既然如此,您又来这儿做什么呢?”虞丞问完便又低下头来用力把树枝挪到了不碍事的地方去了。
臧鸢木就跟着他后面走来走去,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便也伸手帮忙一起搬运,但虞丞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见他如此尖酸刻薄,臧鸢木也并不打算再跟他耗时间了,便问:“如果现在下海,会不会死啊?”
虞丞听见这句话,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警惕的盯着臧鸢木,说:“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就随口问问。”臧鸢木耸了耸肩膀,觉得这个虞丞有点多疑。
虞丞见她若无其事,便没有多猜疑,说:“荒海里全是毒药,下海之后毒素便会迅速钻入皮肤,侵蚀到心脏,那么下场将会和这些人一样,浑身腐烂流脓,痛苦的死去。”
臧鸢木随便看了一眼周围躺在地上呻。吟鲛人们,心中不寒而栗。
可是如果不进去,就不能见到鲛人王的尸首了,那么他体内的藏宝图也就得不到手了,此次的计划便会泡汤。
不!她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得不到藏宝图也就意味着阡瑭不会重出江湖,那么夜溟九的病也就无法治疗了!
看来只能等烬歌来再一起想办法了,反正不管这荒海水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一定要下海将藏宝图拿到手!
说时迟那时快,她正想着怎么办得时候火凤凰突然间就从远处的天空窜了出来,臧鸢木掐了掐时间点,觉得这一次火凤凰的速度越发惊人了,没过一会儿便把烬歌给带过来了。
烬歌身着白衣,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的头发被大风吹拂的张牙舞爪,犹如天神般从空中出现,火凤凰低吟一声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枝头上,烬歌纵声一跃便稳稳的落在了沙子里。
“你来了!”臧鸢木快速走过去,伸手把一粒绝尘珠递给他。
烬歌点点头,把绝尘珠接过去塞到怀里,有了它,再弄得瘴气也不用害怕了。
这片沙滩再往前走便是瘴气,浓厚的雾飘过来又飘过去的,惹得人心中烦闷暴躁。
烬歌也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说:“这是一个叫玉环的小姑娘给我的,她说是阎光老儿让她送过来的,能够暂时抵御水中的毒素,药效可以维持两个时辰。”
“师父他……原来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臧鸢木把瓶子接过来,喃喃自语。
瓶塞一拔开便能闻见一股重重的药味,有些刺鼻,很苦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