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健并不介意自己是萧家嫡孙的事情被暴露出去,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这件事,只不过是从没有在公众面前正面承认过而已。
他大概能猜出老爷子急着见他的原因,萧家百年基业被他那几个好闺女祸害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然而现在却不是对这几个姑奶奶发脾气的时候,而是尽快搞清楚萧氏所受的真正损失有多少,是否真如他昨天收到的那份账本上所显示的那么惨不忍睹,再想办法做出补救,尽量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他现在唯一能信任与指望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唯一的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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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病房门,意外看到岳父季东海竟然也在这里,应该是从机场直接过来这里的。
靠坐在病床上的老爷子脸色铁青目光阴鸷,仿佛在和谁生着气,而坐在沙发上的季东海则面色红润眼角带笑,翘起的二郎腿甚至还惬意而悠然地一下下晃动着。
“哟,阿宝也来了!”季东海冲刚进门的萧子健笑呵呵地点点头,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然后又将视线转向萧老爷子,意味深长地道:“老爷子,好好养着吧,接下来可能还有你急的呢,你可一定得撑住了。”说着,收起二郎腿从沙发上站起身,“行了,我就不多待了,让阿宝陪你说话吧,我先告辞了。”不待萧老爷子有所表示,抬脚便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萧子健道:“晚上你和小沫都回来吃饭,老子等着你们,别太晚了!”
萧子健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会早些回去的。”
季东海满意地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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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东海离开后,萧老爷子阴沉着一张脸许久都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爷子不开口,萧子健便也保持沉默,自顾来到季东海刚刚坐过的沙发前坐下。
忠伯则静静地站在病床一侧,垂眉敛目,尽量让自己与身后的背景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思不语的萧老爷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精光,偏头看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忠伯,意有所指地果断道:“你马上去安排一下,这次我要大小通吃!”
忠伯听了一愣,他有些担心地快速看了坐在沙发上的萧子健一眼,不确定地道:“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萧老爷子缓慢却有力地点点头,“钱不是问题,但务必要找妥当靠谱的人,就算价格高一些也没关系,不过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你也别回来见我了!”
忠伯面色一凛,语气极其郑重地道:“是,老爷子!”说完,对萧老爷子深深鞠了个躬,才一脸决然地转身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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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忠伯离开后,萧老爷子这才将视线转向萧子健,默默注视了他几秒才开口道:“阿宝,你马上去找一家B市最好的会计师事务所,委托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清查一下我们萧氏的账目。”显然,老爷子对昨天收到的那份真账本还不是完全相信,或者说心理还存着几分侥幸,希望萧氏目前的财务状况并不像那份账目里显示的那样惨不忍睹。而且他已经不能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干脆请与萧氏没有利益关系的会计师事务所来查才能让他放心。
萧子健听了没动,只是略挑了挑眉看过去。
萧老爷子以为孙子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时也不想对他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语气略显疲惫地道:“财务总监秦峰今天辞职了,他辞职辞得太过突然,我担心账目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就打算请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来清查一遍。正好你马上就要接手我们萧氏的产业了,这样也能让你对公司的财务情况更清楚些,心里好有个数。”说完,萧老爷子也在心里深深地懊悔起来,他真该早把这个家主的位置传给孙子。
如果不是他不服老,想在这个家主的位子上多坐几年,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都可以避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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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萧老爷子的话,萧子健沉默了几秒,不答反问:“您这是打算又要对季家父子出手了?”
萧老爷子猛地放下正揉着太阳穴的手,目光倏然如电,“你说什么!”
萧子健面色不变地道:“我是问,您是不是打算又要对季家父子出手了。”
萧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但眼中射出的光芒却凌厉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仿佛要看穿什么似的。
萧子健回视着萧老爷子的目光,面色淡定。
爷孙俩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沉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才知道不久。”
萧老爷子再次定定地看了孙子几秒,却没能从他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中看出什么,一时间有些摸不清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但随即又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姓萧,是他萧家的孙子,哪怕他对自己的做法不能苟同,却也该能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的一片苦心。
想到这里,萧老爷子不觉放柔了目光,脸上显出一片沉重的哀色与愧色道:“阿宝,别怪爷爷做事狠,你应该知道爷爷这么做的苦心,如果不是为了我们萧家,爷爷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那么解决了季家父子,您是不是还会让小沫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自己的计划被孙子一语道破,萧老爷子并不感觉如何恼怒和尴尬,甚至坦然地点了点头,“季家父子死后,小沫就是季氏的继承人,但如果她也死了,那么你这个做丈夫的就会是季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这样一来,季家的所有产业将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我们萧家的产业。”说到这里,老爷子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当然,我不会让小沫走得那么早的,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她能给我们萧家留个一男半女的。”
萧老爷子这番话让萧子健仿若掉进一个千年的冰潭,整个人瞬间从里凉到了外,就连骨髓都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在心里猜测出来是一回事,亲耳听到他开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用如此淡然的神情与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竟然是他的爷爷!
在他眼中,别人的生命就如蝼蚁般不值一文,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能够在利益的驱动下随时牺牲掉……这种冷情冷血丧尽天良的人,竟然会是他萧子健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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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子看着自己抿唇不语,仿佛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到了一般,萧老爷子又道:“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爷爷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萧家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我不能让这份家业败在我的手里,更不能留给你一份破败不堪的家业,不然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何苦还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不法之事。
其实我知道你对季家那个丫头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所以趁着你们感情还不深,让她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你手里有了钱,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你放心,万一事情败露了,爷爷会一人把所有的事都承担下来,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一分一毫。”说到这里,看向孙子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宠溺,希望能从孙子脸上看出几分感动来。
有哪一个做爷爷的,能为自己孙子做到这种地步呢!
然而萧老爷子那宠溺的目光看在萧子健眼中,却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渗着森森的寒意。
“无毒不丈夫?”萧子健冷笑了一声,“真是好一个无毒不丈夫!所以您当年就默许我姑姑们害死了我的父母,您唯一的儿子吗?”
萧老爷子愣住了,心里着实一惊,微眯着眼厉声反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