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四纵司令员吴克华初到塔山的时候,并没有怎么重视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负责防守那里的战士们也牢骚满腹。
但在东野林司令员的心中,塔山已是关系全局的生死之地。侯镜如的东进兵团能否解救锦州之围全系于此。于是,他再次电令第2兵团司令程子华和四纵司令员吴克华:“锦西以北的大、小东山,锦州以南的松山街都是敌军阵地,两地敌人仅距15公里,我军绝对不能采取运动防御方法,必须在塔山、高桥一带进行英勇顽强的阵地防御战,必须死打硬拼,死守不退,即将开始的这次塔山阻击战将完全是一次正规战,绝对反对游击习气,不能以本身伤亡与缴获来计算胜利,要坚决阻住敌人。”
10月8日,程子华、吴克华接到电令后,立即赶到塔山阵地,亲自视察12师的布防情况。随后,林司令员又派出身边的参谋处长苏静再至塔山,特别强调: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都要坚决挡住敌军。
到此时,江燮元才深感此次任务艰巨,迅速展开作战动员,提出“誓与塔山共存亡”的口号,并连夜加强防御工事建设。
此时,蒋总统正在积极调动援锦兵力。10月6日,蒋总统抵达葫芦岛,要求东进兵团尽快启程行动,并命令侯镜如亲往唐山调动部队,塔山前线则由54军军长阙汉骞指挥,海军司令桂永清和第3舰队司令马纪壮负责指挥军舰用重炮轰击塔山阵地。
葫芦岛附近海面,国军海军旗舰“重庆”号。
抗战胜利,东邻日本强国被盟军打败,中国正是挟战胜国的余威,走富国强兵之路的大好时机。恰逢盟国在分配剩余战争物资的时候,有一些英国军舰要处理给中国,为了学会操控这些军舰,国民政府从青年学生中挑选了一批人,组建成学兵总队,赴英国接收军舰。
在这批军舰中,“重庆”号是最值得一提的。
“重庆”号是国民政府海军中最大的一只军舰,原名叫“奥路勒”号,总造价为126万英镑,非常昂贵,是当时较为现代化的新型巡洋舰,排水量7500吨,满员时舰员650人,最高航速32节。“奥路勒”号有着辉煌的战绩,它曾经是英国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的旗舰,二次大战期间参加过击沉德国著名的超级战列舰“俾斯麦”号等战役,共击沉轴心国的军舰20余艘,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功勋舰”。
国民政府为了接收和使用好该舰,学兵大队的学员在英国一呆就是3年。
1948年5月26日,“重庆”号军舰从英国朴茨茅斯港起航回国,8月14日经香港、上海等地驶至南京下关码头。
国民政府接收“奥路勒”号之后,最初给它起了个中国名字,叫“震旦”号,后来又以抗战时期的国民政府陪都重庆为名,改名“重庆”号,邓兆祥被任命为“重庆”号上校舰长。
国民政府海军有了“重庆”号这艘现代化的巡洋舰,立刻就像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此时国军在陆上各战场已呈败相,解放军迫临国军的长江防线,国民政府海军司令桂永清对“重庆”号寄予厚望,曾经在蒋总统面前夸下海口:“既使损失了全部的舰艇、G军冲破了所有的内河防线,本人也将率‘重庆’号在长江上下继续奋战!”
1948年10月初,邓兆祥奉命率领“重庆”号北上,加入辽沈战役的战团。当军舰驶到葫芦岛附近,蒋总统登上了“重庆”号,亲自部署东北战事。
全身国军特级上将军服的蒋总统带领着大大小小的一群国军高级军官们登上了这艘军舰,在海军司令桂中将的引导下走进了“重庆”号巡洋舰的会议室。
会议室主位背后的正中位置上悬挂着蒋总统身穿军礼服,佩戴全套勋章,手持军刀的画像。画像两旁挂着一幅蒋总统亲书的对联,上联是“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这幅对联正是蒋总统多年阅读《曾胡治兵G录》的心得。
蒋总统在主位坐下,向肃立在会议桌两旁的高级将领们招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喝了一口侍从递过来的白开水,蒋总统用浙江官话开始说道:“诸位,此次东进兵团作战,关键在于是否能够迅速击破G军的塔山防线,打通与锦州的路上联系,继而与从沈阳出发的西进兵团会合。倘若能够实现如上作战目的,即是我军不能迅速击败东北之G军,也当能够稳定东北之局势,牵制东北之G军部队,使其不得加入华北战场。可以说,东北战局之成败在于锦州,锦州战局之成败在于塔山。各位有无信心啊?”
“总统所言,确实如此。国军一举突破G军塔山防线,将直接威胁在十五公里之外的G军攻锦部队,使其陷入腹背受敌之局面。锦西的东进兵团一旦成功地与锦州守军会合,不仅加强了锦州的城防,对仍然徘徊在辽西黑山、新立屯一带的廖建楚西进兵团也将是一个巨大的鼓励。届时,G军久攻锦州不克,东西两路又不能挡住援军,东进兵团一旦出现在锦州攻击圈的侧后,G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根据我方情报,G军东野南下时,只带了单程的汽油,后方运输线如果被切断,全部汽车和重武器都会因为没有汽油而撤不下来。如果这样,锦州城会变成第二个四平。G军不仅一举解放全东北的美好前景将化为泡影,东野全军的安全都会成为问题。”蒋总统亲点的战地督察组组长罗奇站起身说道。
“此次我军共投入华北方面的92军第21师,62军、独立95师,以及由烟台来的调来的39军。再加上原驻锦西的54军和暂编62师,东进兵团共有11个师。而我们对面的G军只有其所谓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和第十一纵队。无论从兵力数量还是火力上,我军都占据明显上3。加上塔山地势易攻难守。东靠大海,易受海上军舰侧射火力威胁。中间的塔山村左右有8000米的开阔地带,基本上无险可守。左边虽是略有起伏的丘陵地带,但最高点白台山也才不过海拔261米。G军四纵的部队于9月25日夺取了塔山,但迟至10月6日才开始在塔山桥、塔山堡、白台山一线构筑工事。塔山陆地周围没有树木,所有建筑用的木料、土石等都要从很远处一点点扛来。从这一点上来看,G军构筑防线的时间并不充裕,其防线是否坚固还很难说。所以,只要我军能够在海空优势活力的支援下,向G军之塔山防线发动连续不间断的猛烈进攻,G军很难坚持得住。”国军东进兵团主力54军军长阙汉骞说道。
“很好,很好。海军和空军都准备好了没有?”蒋总统对罗奇和阙汉骞的回答显然很满意,示意他们坐下来以后,转过头对空军周司令和海军桂司令说道。
“我们空军已经集中了华北战区所有能够出动的作战飞机,将给予地面部队全力支援。”空军周司令说道。
“我们海军的大小军舰将依照陆军提供的目标坐标,给予全力的舰炮火力支援。”海军桂司令说。
“海军的舰炮能不能打得到塔山?”蒋总统问道。
“经过我们测算,舰上的舰炮打到塔山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我们这一次携带了充足的弹药。”海军桂司令说。
“不要考虑弹药的问题,把炮弹给我全部打出去。我不要看到别的什么,我只要塔山。”蒋总统说。
“总统放心,我东进兵团必当竭尽全力,不副总统所托。”东进兵团指挥官侯镜如说道。
“此次作战关系党国存亡,诸位必须精诚团结,力挽狂澜。”蒋总统站起身说。
“愿为总统效劳,为党国效力。”各位高级军官立即站起身齐声答应。
会议刚刚结束,刘建业正想跟随蒋总统下舰,赶回北平。一名侍从走到刘建业身边说:“总统请刘副厅长过去说话。”
刘建业虽然很诧异,但是还是小心地说:“好的。”
说完,刘建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走到“重庆”号的前甲板上。
蒋总统正在几名侍从的簇拥下,身披斗篷站立在那里,眼望着面前看似一片平静的渤海海面。
“校长,不知校长找学生有什么事情?”刘建业轻声地问道。
“仲良来了。你老实的对我说,这一次作战有多少的胜算?”蒋总统轻声问道。
“校长,此次作战,我军无论从兵力还是火力上都占据绝对优势,又有校长您的亲自部署,必定会大获全胜。”刘建业小心的回答。
“我真没有想到,居然连你都对我说这种场面上的话了。这种话我听得多了,我找你来是想要听实话,不是听这种哄我的话。”蒋总统的话音里带着少许的愠怒。
“学生不知道校长的用意,学生该死。”刘建业连忙解释。
“我一直都很看重你,所以,你在日本那里做的那些事情,美国人多次表示不满,我都顶住压力,把你一直留在日本。要不是时局越来越不力,我也不会这么着急把你从日本找回来。你不要学南京那边的那些人,他们在我面前整天只会找好听的说。我早就知道他们玩的把戏了。”蒋总统说。
“既然校长想听实话,那学生就斗胆直言了。如果学生有说错的地方,请校长海涵。”刘建业躬身说道。
“你尽管说吧,说错了也无所谓了。现在的时局已经很糟了,再糟一点也无所谓了。”蒋总统似乎是感到一丝凉意,抓了一下斗篷,说道。
“学生以为,此次锦州作战,即使我军打赢了,也最好不要在东北继续多作停留。眼下,东北这里我军只能在长春,沈阳和锦州这三个主要地点据守。其余地区皆已被G军占领。即使我军部队奋力坚守,敌军只要采取长期围困的战术,我军兵员和粮弹的消耗无法得到有效补充,迟早因此也会被G军慢慢拖垮。与其到时候落得如此结局,不如痛下决心,壮士断腕,借着此次锦州作战,在与锦州防卫部队会合以后,接出西进兵团部队,在给予G军重大杀伤之后于葫芦岛登船,撤入关内,或者加入华北战场,或者投放到徐州方向。这样,我军将拥有一支强有力的战略总预备队,无论这支部队出现在那个战场上都将打破目前在关内的战略态势,同时为华北方向的傅长官争取到三个月到半年的准备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一方面他可能得到增援,另一方面,可能他会下决心南撤,就任东南行政长官,为总统守卫长江以南的第二道防线。我军只要手里留有充足的预备队,就可以稳定住中原战局,保住长江半壁。只要能够保住长江半壁河山,励精图治,未来重整河山,未必不是可行。”刘建业说道。
“你的意思是放弃东北?”蒋总统思考了一会说道。
“东北战局实际上已经很难有所改观,从整体上来看,我军在这里继续停留,对整体战略上来说,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了。”刘建业说道。
“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放弃了东北,G军将获得一个完整的战略后方,他们东野的近百万军队也将顺利南下,华北势必难以保全。”
“即使我军守住锦州,G军东野部队也将可以从热河一带越过长城,加入华北战局。如果对手占领了山海关一线,我军东北的部队也将难以脱身。与其到时候面临被动局面,不如现在痛下决心。校长,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下决心的时候了。”刘建业说道。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对占据如此悲观,实在让我失望。东北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给G军。”蒋总统厉声说。
“校长,您这样做的话,将给我军全局造成被动。校长,一定要三思啊。”刘建业恳求道。
“我决心已下,你无需多言。你就不要跟我一起回北平了。你在这里作为国防部的战地视察官,统一协调作战吧。”说完,蒋总统丢下刘建业,径直带着人走到舰舷,下舰去了。
“东北完了,华北完了,中原也完了,党国完了。”刘建业看着蒋总统越来越远的身影,默默地对自己说。
实际上,如果按照刘建业的设想,国军在突破塔山防线以后,从而产生的种种可能性非常值得回味。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十五公里以外的解放军攻锦部队。锦西的东进兵团一旦成功地与锦州守军会合,不仅加强了锦州的城防,对仍然徘徊在辽西黑山、新立屯一带的国军西进兵团也是一个巨大的鼓励。这支部队由新一军、新六军、新三军、四十九军、七十一军组成,清一色的国军嫡系部队,其中新一军和新六军还名列国军五大主力。这支精锐的重兵集团会积极地向锦州挺进,由东北方面攻击解放军的侧后。解放军久攻锦州不克,东西两路又不能挡住援军,东进兵团一旦出现在锦州攻击圈的侧后,解放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东野南下时,只带了单程的汽油,后方运输线如果被切断,全部汽车和重武器都会因为没有汽油而撤不下来。如果这样,锦州城会变成第二个四平。不仅一举解放全东北的美好前景将化为泡影,东野全军的安全都会成为问题。
三支国军主力部队如果在锦州的成功会合,在给予解放军重大杀伤之后成功撤出东北,国军统帅部就会突然间拥有一支强大的总预备队,这会一举打破1948年年中国共双方形成的战略均势,从而改变中国内战的结局。
1948年11月6日,规模空前的淮海战役在以徐州为中心的广阔战场上打响。在战役的第二阶段,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的六十万兵力分别包围了黄培我、杜光亭两大重兵集团,还要分兵防御来援的第六,第八兵团。战役进行到了最关键时刻,双方的兵力使用都达到了极限,谁能再投入一支生力军,谁就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当时,南京方面手里已无兵可调,为了从华中武汉方面白健生手中要出嫡系的第二军,蒋与白在电话中几乎对骂起来,白健生最后还是扣住交通工具,坚决不再放一兵一卒往淮海战场。此时,蒋总统如果能把从东北撤出的主力部队投入淮海战场,中野华野绝不会有能力再抗击一支援军。淮海战役的结果可能会变成杜光亭集团或者黄培我集团中的一支得以全身而退。解放军在长江以北地区全歼国军精锐主力的战略企图将落空。
东北战局对华北的傅宜生集团也有极大的影响力。辽沈战役结束后,东北野战军马上挥师入关,会同华北军区部队迅速于平西到张家口一带歼灭了傅系部队的大部,严重动摇了傅宜生的政治资本,迫使他开始认真地考虑和谈的问题。如果解放军在东北的最后决战中受重挫,华北国军主力能全部撤出东北,傅宜生可以多出三个月到半年的准备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一方面他可能得到增援,另一方面,可能他会下决心南撤,就任东南行政长官,为南京政府守卫长江以南的第二道防线。
以上任何一种可能性一旦成为现实,中国内战就不会在1949年基本结束,那样的话,1948年至1950年间急剧变化的世界政治局势将使中国在二十世纪下半叶再次面临南北朝分裂的局面。
1948年,美国政府对南京国民政府采取一种审慎的支持政策。其原因有三:一、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洲,难以抽调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中国;二、中国太大、情况太复杂,美国政府深恐一旦陷入中国内战将难以自拔;三、国民政府的专制和极度腐败使美国政府深感失望和不安。美国对华政策因此具体表现为:一、美国还在向国民政府提供经济、军事援助,但数额比国民政府所期望的要少得多;二、美国政府完全排除了直接出兵中国的可能性;三、一旦GCD在中国内战中取胜,美国政府将抛弃国民政府。
然而在塔山之战之后的两年内,国际政治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导致美国政府完全修改了对华以及对亚洲的政策。在这段时间内,美苏两国在希腊、柏林、东欧等地区的摩擦不断升级,1949年9月,苏俄又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冷战思维逐渐成为美国政治思潮的主流。1950年6月,朝鲜战争突然爆发,美国政府一改在亚洲的低调政策,无视与苏俄签订的在朝鲜撤军的协定,命令第八集团军立即开赴朝鲜战场。
如果蒋总统能得到从东北战场撤出的援军,他完全可以将中国内战拖到50年6月,到那时,中国将成为东西两大阵营对峙的前沿。美国政府绝不会容忍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成为苏俄的盟友,必然加大对南京政权的扶植,甚至有可能直接出兵中国。中国统一的进程将被中止,中国人民将因为两个不同意识形态的政权而互相敌视,中华民族将再次遭受分裂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