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客

作为国企的小领导,张建国出门必打车,这是面子问题,更是原则问题,出租车在钱宁市的街道上疾奔,张建国板着脸,心情却是极其阴郁。

知晓了儿子中考落榜,昨天张建国求爷爷告奶奶,终于通过邱厂长这层关系拜托到了教育局的陈副局长,平素出门在外办事,都是张建国当爷爷,别人求上门来当孙子,像这样低三下四的滋味,张建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但是为了儿子,不得不求。

张峰坐在父亲旁边,记得上学一直坐公交,长这么大很少做过出租车,张峰清晰的感觉得到曾经的这一天,自己的内心中是多么的惶恐,出租车把父子俩带到了大酒店,带到了那陌生的,让张峰惧怕的环境,没错了,张峰记得那一天自己出了多少糗,给邱伯父和父亲丢了多少人。

而今日还是今日,今人已经不是故人,二十八岁的灵魂装在张峰的躯壳里,张峰万分的镇定,看着眼前飞逝的街道,张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快的傻笑。眼睛里瞧着的是低矮的楼盘和略旧的街景,张峰心里面想着的可是如何能够借助了这么多的宝贵记忆大展宏图。

曾经一座高速发展的钱宁市足以让张峰惶恐,而如今看过了大上海的繁华,钱宁市只能用破旧和落后两个字来形容,一个小小的地级市,如今的张峰简直要摩拳擦掌,曾经的学校,曾经的女神,张峰想到这里已经颇为急不可耐,想要赶紧着手改变现状。

“臭小子你笑什么?”张建国一扭头,却看到儿子的脸上带着欣快的傻笑,不住的咧着嘴往车窗外面看,瞧着儿子这副混账样子,张建国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建国抬手给了张峰一个脑勺,而低低的呵斥道。

“没,没什么!”张峰连忙收了傻笑,要知道今天是张家的受辱日,这份笑容的确能够让张建国抓狂。

“你长没长心?”张建国果然有些按捺不住火气:“老子要为了你去低三下四的求人,你TMD还能笑得出来?你个小崽子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若不想上高中趁早滚,别一会到了酒店给我丢人现眼!”

“爸,爸,你别生气。”以往的张峰早就被骂得战战兢兢不敢还嘴,但是今非昔比,张峰连忙安抚张建国道:“我初中同学都说我考不上高中,您别管我怎么进去的,我现在一想到我迈进高中大门那一天,初中同学看到我时将是一副怎样的嘴脸我就高兴!爸,我特别想上高中,没有别的意思!”

“高兴?等今天的事儿顺利办下来,你再高兴吧!”张建国听了儿子这样牵强的理论不由得眼珠子一瞪,但是儿子想上高中的愿望倒是真切的,这多少让张建国心中有了点慰藉。

出租车停在了金煌大酒店门口,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张建国为了这次的宴请可是下了血本,另一边邱厂长来得有些早,张家父子下车的时候,邱厂长已经在大厅尊贵的沙发处喝茶坐等了。

邱连贵是一钢厂的厂长,正经八百的国企大领导,要说昨天张建国给他打电话,这事儿邱连贵真不想管,当个中间人牵线搭桥,多半是吃力不讨好,就算是张建国平素办事得力又会做人,邱连贵依旧不想在里面搅合,倒是后来张建国明里暗里许给了邱连贵一万块钱的好处费,这才让邱连贵忙活起来,但是收了钱,面子上不能矮,瞧着张建国领着儿子进了门,邱连贵打算给张建国一个下马威。

“老张啊,你怎么才来?”邱厂长一见张建国就立刻数落道:“你知道我请动陈副局长有多么困难?中考一下来,几千个家长都在求他,他都避而不见,这样的机会你要珍惜啊!”

“是是,厂长说的是!”张建国被邱连贵这样一呵斥,顿时有点冒了汗:“我马上去订房间,邱厂长您先等着?”

“给你订好了!”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短,事情办成了才能拿到好处费,邱连贵比谁都积极,但是又不好让别人看出其中有猫腻,邱连贵故意摆出领导架子说道:“等你办事?黄花菜都凉了!”

“谢谢邱厂长,今天不是你兜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张建国这回是真的见了汗,为了掩饰尴尬,张建国大手一推张峰:“还不赶紧谢谢邱伯父?”

“谢谢邱伯父!”张峰一步迈上来直接来了个九十度大躬:“邱伯父这样不计报酬的为咱们家忙里忙外,简直就是张家的大恩人,小峰给你鞠躬了,谢谢邱伯父!”

“这孩子倒是乖巧!”邱连贵早就听闻张家这小子胆小怕人,却没想到今儿张峰这么积极又嘴甜,张峰一个大躬掬下去,还真把邱连贵给蒙住了,不计报酬?乖乖,老邱可是收了一万块钱好处费的,但是邱厂长在江湖上厮混多年,被张峰这顿鞠躬赞扬后,依然是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倒是心里也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而不再刻意刁难张建国。

张家父子随邱连贵上了七楼的留香阁,这明晃晃的地砖和现代化的电梯让张建国有点束手束脚,小领导办事多半去二档饭店,这等金碧辉煌的气势张建国可没来过几回,邱连贵看着张建国露出惶恐的表情,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愉快,张建国越慌就越要靠自己,邱厂长现在就是需要张建国慌起来;而邱厂长打眼看了看张峰,却发现这小子倒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似乎金煌大酒店的排场完全没镇住张峰。

多混过一辈子的张峰自然知道邱连贵这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见识了大上海辉煌的外滩,从心里说真话,这金煌大酒店都比不上那边最垃圾的写字楼!镇住张峰?邱厂长的确想多了。

留香阁里菜品已经上了一半,外面的人陆陆续续才来,邱厂长毕竟是**湖,办事上得了台面,先来的是厂子里面各段的几位小领导,和张建国也都相熟,而后来的几位是教育局的熟脸,和邱厂长都认识,这样凑了一桌人,一会喝酒办事说话,也都不显得尴尬。

众人寒暄几句,这陈副局长才算是姗姗来迟,一瞧着陈副局长进了门,邱厂长连忙一步上前去跟陈副局长握手:“陈局长,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下属张建国,今天就是他有事要求你!”

“都坐,都坐。”陈副局长摊摊手,好一副掌控全场的派头,明明是最晚的一个来,却俨然一副主人翁的架势,不过这派头却是不假,今天来就是求人家的!

教育局副局长陈树生,在钱宁市教育界混了小半辈子,四十多岁能够坐上副局长位置,光靠官场的手段也是不行,还得有个当局长的老丈人才是。每年中考或是小升初一结束,陈树生都格外忙,走后门的有的是,一顿酒宴不仅仅能看到别人低三下四的求帮忙,收进来的钞票那是真真正正的实惠,当了公务员也就那点工资,不收外快怎么活?

而陈树生够谨慎,也知道如果行事太猖狂,早晚要被找去喝茶,一年陈树生只帮五个人走后门,今儿算是中考结束第二天,邱厂长破天荒打电话,三年前邱厂长的女儿就是陈树生帮忙进的重点高中,整个钱宁市算上,邱厂长这份酒席,陈树生不能不来。

“陈局长好!”张建国也不傻,上前握手,言语里就把这副局长的副字给省了:“今儿还得请你多多帮忙。”

“别客气,不谈正事。”陈树生打了个哈哈:“先喝酒,来,都喝什么?”

“给您备了茅台!”张建国可是下了血本,而对着张峰命令道:“还不快点给局长倒酒?”

“陈伯父,邱伯父,给您满上!”张峰俩手抱着酒瓶子,挤出一脸笑容上前倒酒,张建国看了儿子今天居然没有畏手畏脚,心里面不由得稍微轻松了一丁点,张建国同时也在暗中祈祷,今天的事情千万要办成,可别出什么岔子。

话说这一桌人各怀鬼胎,张峰心里面也是**迭起,就陈树生刚刚进了留香阁的一瞬间,张峰好悬没把手里的茅台酒瓶子直接砸他丫的脸上,张峰现在脸上堆得全是笑容,心里面可TMD一点都不平静!

要说张峰为何心中反映这么激烈,过去的张峰当然不认识这个陈副局长,但是如今的张峰认识!就算是这个陈副局长打成渣渣烧成灰都认识!这个道貌岸然的老货正式十一年后包养女神李嫣然的内老王八蛋!换言之,重生前那一晚,玩弄李嫣然三年感情,要为李嫣然自杀付主要责任的那个‘他’,就是陈树生!

张峰这一会儿才算是品过味儿来,怪不得十一年后陈树生在北京的教育机构开得风生水起赚了大钱,原来原本就是教育局混出来的,对教育界这一套都熟悉。

张峰想爆发,换了昨天没重生,碰上这老王八也肯定要爆发。但张峰劝诫自己不能是今天,不光光是未来的事情还没有确定,更因为今天要求的就是陈树生本人!今儿不能让陈树生满意,张峰就不能进高中,不能进高中,就碰不到女神李嫣然,张峰在心里面快速的做了道数学题,而后满脸微笑的殷勤说道:“陈伯父,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