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结贵人也要看人,像他这样的一个江湖人士,巴结的不过是贵人的丫鬟,即便是巴结上了,又能顶什么用?
蒋娅雅心想,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当自己真的看不出来,实是可笑极了。
她懒得理会他,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安静的晒着太阳。
卓云西被她的态度气的不行,手中的药汁还散发着温热,他一点儿也不温柔的大声道:“快点儿把药吃了,要再排两次子蛊才行!”
蒋娅雅眼睛猛地睁开,“你根本就是在折腾我!”
一天要吃六回药,排六回子蛊,每一次排子蛊,不是腹泻便是呕吐,这几日她呕吐的次数比前些日子要多了许多,若不是有婵衣拿来的老山参撑着身子,怕是她早就过去了,哪里还撑得住!
可见这个卓云西根本就是在拿药做幌子,来折腾她的身子!
卓云西瞪着她:“你当我愿意天天熬六回药?若不是你那好爷爷给你下了蛊,我哪里用得着这样辛苦!原本这蛊就不是下给你的,你自个儿吃了苦受了罪,反倒还要怪罪到我身上,我又要去哪儿说理?”
蒋娅雅不耐烦听他老生常谈,伸手夺过他手中的药碗,咕嘟咕嘟仰头喝了下去。
不得不说他这药熬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难喝,也不怪她会觉得他是故意在折腾她了。
卓云西见蒋娅雅乖顺的吃了药,也不再说什么,默默的盯着她瞧,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从铁青渐渐变得苍白,然后再慢慢的染上绯红,身边服侍的丫鬟立即捧过来装了石灰的痰盂放到她面前。
蒋娅雅弯身一张嘴,吃过的汤药便冲出喉咙,连带着十来条还很幼小的蛊虫,一落到石灰上头,蛊虫翻动几下便干瘪了下去,再也没有生机。
这样反复的吐了三次,蒋娅雅再也吐不出东西来,卓云西才点了头。
“虽说这法子是有些老套,但管用就是好法子,你也别怨我用这法子来折腾你,若是不折腾你,怕你这条小命也要搭了进去,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若是没有我,他们要直接在你肚上拉一刀,生生的取了母蛊出来,你想想,若是当真开膛剖腹了,你还能有命留着么!可别这样不识好歹!”
卓云西一副教训的口吻,但说到底他也是在这里被压制的狠了,不论哪个人都要比他有权有势,他每日的伏低做小都不够看的,也只能在蒋娅雅这样一个孤女身上找找平衡。
蒋娅雅心里哪有不知道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愿搭理他,省的两人吵起来,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
卓云西训完她,便端了药碗走了。
蒋娅雅却脸色蜡黄的几乎整个人瘫在了竹椅上,丫鬟连忙递过来一片老山参给她含着。
她将嘴里的那片老山参压在舌头底下,慢慢的闭上眼睛,秋日午后的阳光正好,晒得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她几乎立刻便睡了过去。
江南十里风光好……她迷迷糊糊的梦见了自家中秋在街上挂的花灯了,蒋娅雅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如果能再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
中秋节转瞬即至,婵衣这几日的作息很规律,每日很早便醒了,在院子里与颜黛一道投壶,或者是练练拳法,身子也在慢慢的恢复。
而在中秋的这一天,楚少渊早早的便推了外院的事务,专心陪着婵衣跟颜夫人和颜黛一同过节。
乔府里一大早便挂上了花灯,到了晚上的时候,满院子亮堂堂的灯光,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婵衣跟楚少渊在祭过月后,便坐在颜夫人身边一同赏月吃月饼,这还是他们几个人第一次聚在一起过节,新鲜之余,也有些感叹。
颜夫人看着楚少渊那张肖似女儿的脸,心中翻腾着的那股子寂然几乎冲出胸腹。
“……往前再翻几年,怕是都不敢想能有今日,”她有些唏嘘,抬手指了指月亮,“以前阿雪在的时候,每每过中秋,总是会亲自下厨做许多桂花味儿的甜糕跟莲蓉馅儿的月饼,每每一到这个时候,满院子都是桂花飘香,倒是不显她那手艺有多难以入口了。”
说起陈年往事,颜夫人总是有许多的话说。
楚少渊听的新鲜,忍不住问:“不是都说母妃她聪慧过人么?”
颜夫人笑了:“别的事情上是聪慧的紧,可唯独做这些吃食是少一根筋的,说倒是说的头头是道,可让她做,反而做不来了,否则也不会刚入云浮的时候,就闹出笑话来。”
楚少渊平日里根本听不到宸贵妃的这些趣事,连忙追问:“是什么样的笑话?外祖母快说!”
颜夫人慈爱的看他一眼:“还能是什么笑话呢,不过就是她不当心撞了张尚书家的嫡小姐,说好了拿一盒自个儿做的桂花膏赔罪的,结果真的送了过去,险些叫张小姐以为她是在折辱人家,后来还是张公子出面将这件事圆过去的,”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也正是因为这一出,后来张小姐跟阿雪两个人好的跟什么似得,只可惜后来张公子获罪,阿雪没能救下人来,连张小姐出阁都没露面,她是心里有愧啊!”
婵衣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忍不住看了看楚少渊,立即发觉楚少渊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张尚书说的是十来年之前的前工部尚书吧,当年母亲还曾经跟张尚书之子议过亲的,只可惜后来张老尚书因病致仕后,张尚书之子反而因为工部的贪墨案子入了诏狱,最后死在了诏狱当中。
楚少渊却知道张尚书之子张叔未的事有蹊跷,这个名满云浮的公子,怎么可能会跟贪墨扯上干系,按张老尚书家的门第而言,张叔未不应该会是眼皮子这样浅薄的人。
而外祖母说,母妃没能救下来张叔未,心里对张小姐有愧,连张小姐出阁都没有露面,那便表明一件事,当时的母妃一定是被什么牵制住了,才会顾不及这些。
他的眼睛沉下来,渐渐的一个想法便浮出了水面,他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却隐隐觉得,母妃定然不会是表现出来的这般不济事,既然这么多人都推崇母妃这个人,那说明母妃在许多方面都要强过寻常女子才是,所以她才会将张叔未的事情这样看重。
就在他想进一步问下去的时候,魏青快步上前,低声禀告道:“王爷,徐家来人了,说要接蒋小姐回川贵去养病,这个时候在外院等着了,您看要不要接见?”
楚少渊眉毛一挑,心中说不出是恶心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
“人在这里留了这么久,现在才想着要接回去,当本王这里是什么?”
实际上楚少渊即便没有这句话,徐家人也是不可能这样轻易的就将人接走的,只不过有了这句话之后,徐家想要在楚少渊面前有什么体面就绝不可能了。
魏青有些迟疑,顿了一下,道:“徐家的少公子来了,说要拜见王爷,有要紧事与王爷细谈,属下已经回绝了,不过看徐家少公子的样子,应当不会是什么小事。”
楚少渊看了魏青一眼:“一个茶商世家,便是天大的事,又会是什么要紧事?”
而且先前一直推脱着不来,如今知道了自个儿的身份才急忙忙的赶来,这种人,他连听见都厌恶的紧。
……
徐兆麟急的在原地打转,他不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上一副焦躁的模样。
“三叔,你说王爷他不会不见我了吧,咱们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蒋娅雅就半途而废了!”
被称作三叔的中年男子气沉丹田,看着要比徐兆麟沉稳许多,他皱眉想了想,道:“无妨,王爷今日不见,明日总会见的,况且我不是说过了么,王爷如今是要入川贵掌权的,哪里容得下宁国公在中间捣乱,一山不容二虎,这道理还用三叔教你么?”
徐兆麟自然知道这道理,他紧紧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松口道:“蒋娅雅的蛊,若是实在不行,我就说是我房里的一个妾室买通了人放的……”
“不可!”徐三叔打断他的话,“蒋娅雅的蛊毒是徐方霖没有收好蛊虫才会错手给蒋娅雅染上,跟咱们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蒋家那里,总归不会牵连到我们家,且即便是我们出手了,四王爷也未必会顾忌,反倒是遭了四王爷的记恨之后,我们就会变成下一个蒋家,所以这个事上,你不能心软!”
徐兆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连连点头:“三叔放心吧,蒋家的事与咱们徐家无关,只要跟蒋娅雅退了亲,即便是四王爷也不能拿咱们如何,再说了,咱们跟蒋家的交情虽然深,但咱们却是规规矩矩的做着茶道生意的,便是四王爷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徐家到底是如何,徐家三叔当然一清二楚,但听徐兆麟这么说出来,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凉薄。
他低声道:“卓家跟贺家能对上是最好,若对不上,咱们也能在中间获利,至于周家,到底是继承了川西的土司之位,能绕开他们就绕开他们,江南的事情即便烧不到我们身上,那些好事者,也会循着味儿的过来,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