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
欧阳忆潇眉目未抬,淡淡的问:“送去了?”
小印子点头应道:“奴才让小泉子送了过去,只是……”他抬眼偷偷打量了下主子的神色,有些犹豫的说:“言贵妃娘娘惦记那雪肌霜许久了,这刚制成就给了公……清舞姑娘,怕是娘娘……”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欧阳忆潇冷冷的打断:“言贵妃岂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
小印子顿时冷汗直冒,“是,奴才多嘴了。”他心里懊恼不已,主子宠爱言贵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怎容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今个儿他还真是有些不长眼。
“出去!”欧阳忆潇轻揉了下眉心,掩不住疲倦地说,“朕想一个人静一下。”
夜已深沉,而他却依旧了无睡意,满心想着的,都是那个秀雅绝俗的女人。
为什么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他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裳儿的影子?
裳儿……
念及这个名字,心再一次疼痛不已,只怕此生,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如她那般默默的爱着他,不因他的身份,只是单纯的爱着他这个人。
可她真的好狠心,将所有的真相赤.裸裸的摆在他的面前,却又那般绝决的离开他。
这个世间有什么比曾经拥有却永远的失去更令人痛苦呢?
手探入衣襟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月白色的香囊,指尖摩挲着那绣工精致的寒梅图案,里面装着的是她留给他唯一的慰藉,午夜梦回时,耳边总会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她所说过的话。
她说,苗域的习俗,相爱的男女在新婚之夜,用彼此的发绺挽成同心结,放于香囊之中,女子贴身携带,来世便还能为夫妻。
她还说,若有来世,他一定不要再将她认错。
这一字一句,他都清楚的记得,可若真有来世的话,只怕被伤到极致的她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了……
高高的亭台之上,清舞躲在石柱后,偷偷望着前方那一行渐行渐远的车马,那里同样有一个人再不住扭头张望着。
苦寻不到妹妹的身影,云沐歌仰天长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回来这里,接她回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好好的守护她,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想到此,他终是狠下心肠,策马一鞭,率先出了宫门。
在哥哥的身影隐没在那金璧辉煌的宫门外时,清舞颓然的靠在冰冷的石柱旁,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来,泪水肆意的流着,她的记忆再次回到了五年前。
母亲告诉她,那一年,她是从阁楼上滚落下来的,却阴差阳错的摔好了她的痴傻之症,同时也摔掉了她之前所有的记忆。
五年的相处,哥哥和母亲是她唯一的牵挂,她想要一辈子留在他们的身边,可人世间却有太多的无奈,让她也开始怨恨命运的不公。
“很恨朕?”
冷冽的声音响起,清舞蓦地睁开双眼,正对上欧阳忆潇泛着幽幽寒芒的眸子,她单薄瘦削的肩膀微微一颤,屈膝跪在了他面前,垂首道:“奴婢不敢。”
“口不对心!”欧阳忆潇薄唇微哂,“就算朕准许你与他当面道别,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他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仿若是给了她多大的恩典一样。
“奴婢明白。”清舞咬唇答道,这几日来,他不准她出萦碧轩一步,也不准她与哥哥相见,她心里不是不恨,但那又能怎样,正如他所说的,那个既定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三日后去宣明殿当值!”欧阳忆潇缓缓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挑起她纤细的下颌,审视着那张被泪水打湿的小脸,暗含警告的说,“忘记那个让你沦为奴隶的国家,朕不想看到一张哭丧的脸!”
宣明殿?清舞一时惊愣,那是他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人是进不得的,他就不怕她会有所异动么?还是说,他本就想要抓她的把柄,好以此刁难父皇?
在她神思恍惚之际,欧阳忆潇已收回手,直起身,越过她挺得僵直的身体,冷冷的甩下一句话:“朕的贴身女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如若你不能令朕满意,朕不介意将你那兄长重新请回来!”
他此话一出,清舞不由握紧了双拳,转头,见那人已离她稍有些距离,那身明黄色的帝袍,在春日明媚的阳光的映衬下,竟刺得她眼眸生疼。
远远的,她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印公公向她摆了摆手,她这才站起身,膝盖已跪地有些麻木,但她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那个男人对她的折磨,只会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