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伤擦了药包扎好,白胡子老大夫还给柳相思开了一副安神的药剂,喝了药后没多长时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天晚上,杨氏就派了身边的小丫鬟沉香过来传话,“夫人说了,五小姐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就请在院子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处走动,好生将养着。”
柳相思当时还在沉睡,就由核桃代小姐谢夫人,又留了沉香说了会话,临走时张嬷嬷给了赏钱。
柳香雪院子里最得力的管事妈妈是她的奶娘,其他院子里的几个小姐亦然褴。
从小就在身边,又有哺育的情分在,奶娘和小姐都很亲近,照顾起来也就更尽心尽力。
只有柳相思不同,当时她的生母孙姨娘还活着,杨氏为了拿捏她,将那奶娘随意寻了个错处就赶出府去。
为此,柳相思不得不早早的就断了奶水。
张嬷嬷来了以后,自然而然的就接过了管事妈妈的身份,俨然成了院子里的一把手,妙蕊居的人没有不服她的鲎。
杨氏敲打过府里大大小小的仆人,明明确确的说了,张嬷嬷可是京里王府的人,谁敢不敬着几分?
故她给的赏钱,还让沉香有些受宠若惊。
杨氏说的好听,让柳相思在妙蕊居休养,为了她的腿伤是假,将她变相禁足,不让她出门是真。
核桃从沉香口中知道,今日来府中的老爷的贵客可是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在云州城执行公务期间,就在府中落脚。
还听她说,钦差大人年纪轻轻,高大英俊,战功赫赫,斯文儒雅等等……反正都是夸奖的话,说话时语气很是激动,看来,这位钦差大人刚入府中第一日就收获了不少女粉丝!
第二天清早,柳相思才悠悠转醒。她刚从床上坐起来,守在外室的杏仁就听见声音进来了。
“小姐,您可算醒了,您感觉怎么样?”关切的问道。
柳相思揉揉脑袋,“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头晕?”杏仁立刻就急了,“我就说昨天不应该让那个庸医给您看病,肯定是他没安好心,给您开的药有问题,我这就去仁和堂给您请大夫好好看看!”
杏仁说走就要走,柳相思连忙拦住了她,“别担心,我没事,可能是昨天睡多了。”而且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中的她,好像就是书中的柳相思。艳若桃李,娇如海棠。
时而少女怀春,娇羞的思念着心上人;时而看到蒋宜臻对柳香雪呵护有加,醋意横生;时而在杨府的后花园,看到柳香雪与杨承之打情骂俏。
当然,也逃脱不了最后的结局。
一双双脏兮兮的手在她身上揉来捏去,她无助的叫喊着,却出不了声。
直到他穿着白衣白袍、洁白如雪的靴子来到她的身边,眸中复杂的情绪她解答不出来。是怜悯?还是什么?
将醒未醒之际,她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梦中的蒋宜臻,只有初见时,他穿了身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那之后每次亮相却都是一身白衣的造型。
不过也正是因为蒋宜臻与柳香雪同好穿白衣,又很养眼,站在一起极为登对,众人无不夸赞他们二人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的。
想必,这正是他改穿白衣的目的吧?
只是昨天在松涛苑她乱了心神,没有注意到他的衣饰,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应该不是白色的衣服吧?
所以,剧情虽然以极相思的方式上演着,却到底与原书中有所不同了吗?
是吧?是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身上就好像找回了力气似的。
那个深爱蒋宜臻的柳相思身上所发生的事,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就是在梦里梦到,都将她恶心的半死了。
想到梦里的场景,柳相思就感觉胃里一阵阵的翻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杏仁端了水来伺候五小姐洗脸,核桃在外面摆饭,不用给杨氏请安,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在房间里吃早饭。
膝盖还有点疼,走路一瘸一拐的。杏仁要搀扶着她走,柳相思哪里肯,又不是骨折,只是点轻微的皮外伤而已嘛。
找回了魂儿,肚子就知道饿了。刚刚端起饭碗准备用膳,外面小丫鬟忽然通报,说是蒋大人来了!
蒋大人!蒋宜臻!
这一大早上的,他来干嘛?真是阴魂不散呐!
柳相思自认已经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不会再一见到他就吓得直得瑟了,便让小丫头请他进来。
“蒋大人一大早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蒋宜臻失笑,“五小姐,我怎么觉得您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蓬荜生辉’,而是在于‘一大早’啊?打扰你了,真是抱歉。”
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直接的指出她话中的深意,柳相思自己倒被噎了一下,脸涨得发红,嘴上还不饶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知道就好。”
话音刚落,杏仁、核桃就双双变了脸色。
毕竟生长环境不同,柳相思的骨子里没有那些男尊女卑的思想。在庄子上还表现的不明显,因为在那里就属她身份最高、最尊贵。
但是蒋宜臻不一样,他既是男人又是官身,柳老爷见了他说话行事都很注意,柳相思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女,不敬着他还说话呛人,堪称惊世骇俗之举。
反思一下,柳相思也觉得自己可能冲动了,便整理整理面部表情,努力露出个笑脸,软了声音问道:“蒋大人用了早饭没有?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就在妙蕊居用点粗茶淡饭吧!”
“这也叫粗茶淡饭?我在陈郡吃的,可照这个差远了。”
陈郡是重灾区,平民百姓就没有能吃得上饭的。而云州城虽然流民不少,却没有受灾,百姓也可吃饱,知州府自然生活就更好一些。
她在庄子上也是吃不饱饭的,回了府,难道厨房给送了饭过来她还要因为灾民不能果腹将食物退回去?
就是退回去,这些食物也到不了灾民手中,只会被贪嘴的下人分了。
恕她没有那么高洁的情操,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蒋宜臻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没有嫌弃这些吃食的意思,柳相思心里不高兴,却不能表现在面上。
“来人,再帮蒋大人拿一副碗筷。”
“不必了,我在松涛苑同柳大人、夫人用完早膳过来的。”蒋宜臻凉凉的看了柳相思一眼说道。
叮咚!玩家蒋宜臻对您发起会心一击,造成一百点伤害。
柳相思心中的仇恨值持续上升中!
这是说她懒,比爹娘起床还晚,对于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来说是很严重的批评了,若是传了出去,很可能会说不到婆家。
而且松涛苑的饭菜可比她这小小的妙蕊居好多了,蒋宜臻又是客人,杨氏肯定还会安排厨房给加菜或是做些特色菜。他吃的比自己好多了,还好意思说那样的话!
不!要!脸!
柳相思怒火中烧,正准备反击,蒋宜臻却忽然勾唇一笑,站了起来。
伸手入怀,掏出个翠绿色的小瓷瓶递过去,“宫廷秘制的金疮药,伤口不深的话不会留下疤痕。”
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他一起身,就挡住了光线,高大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阴影,将柳相思笼罩在其中。
从高处俯视柳相思,让她有种压迫感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充足的阳光就像是给他加了个光圈一样,闪闪发光,好像更……帅了。
面对如此高的颜值,柳相思心中的怒火好像也不像方才燃烧的那样旺盛了,仇恨值渐渐降下去。
蒋宜臻又将手中的小瓷瓶往前递了递,柳相思就讷讷的伸出手去接。
瓷瓶是凉凉的,仿佛还带着丁丁点蒋宜臻手掌的温度。
“五小姐慢用,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看到柳相思那副呆愣愣的样子,蒋宜臻就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似的,眸子都带上了笑意。
柳相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蒋宜臻已经离开了,想到他那些讥讽的话语,还有离开时碍眼的笑容,手中小瓷瓶忽然变得像火炉一样炙热,握着瓷瓶的手就一松。
‘咣’的一声脆响,翠绿色的小瓷瓶掉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渐渐停在了门槛处。
柳相思高高地仰起头,没有想捡起来的意思。好像这样她就和蒋宜臻划清了界限。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坚决不接受潜在危险的嗟来之食!
“哎呀!小姐!蒋大人说了,这可是宫廷秘制的神药,用了之后您腿上的伤就不会留疤!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杏仁见瓷瓶落了地,飞快的将之捡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根本没有沾到的尘土,一边数落柳相思。
“昨天给小姐瞧病的,就是上次给您误诊成水痘的那个白胡子庸医!他的医术我可不相信!小姐身上万一留了疤,再后悔可就晚了!”
说道白胡子庸医时,她咬牙切齿的。却又忽然话锋一转,换了语气欢快温柔的说道:“蒋大人知道小姐受伤,就将这么珍贵的宫廷秘制的好药送给您,真是个大好人!”
杏仁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宫廷秘制’,在她心中,京城、宫廷是存在于故事、话本中的地方,一辈子也无法企及,遥远又神秘。
这小小一个瓷瓶居然是从那么高贵、神圣的地方出来的,自然身价不凡。
柳相思看着杏仁珍惜的将瓶子摸了又摸,恨得牙根痒痒,蒋宜臻,臭卖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