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改了个名词)

着暖黄色夹袄,头顶一个冲天髻的小人儿在柳树下发着狠劲挥舞着单刀。薄薄的刀身刷刷响着,震落了光秃秃的柳枝上残积的雪,纷纷如细盐洒落,触手不腻,倏忽一下,化入空气中。空气中,带着青翠吐芽的涩味,带着春雪消融的凉意。

荣兴桀大拇指扣住食指,两根白白嫩嫩的小指头构成了一个圈儿。“铛”的一下,弹在刀刃上。刀又在风中颤了颤,却忽然脱手而出插、进脚边的泥土里。一条拱土的蚯蚓被拦腰截断,两段躯体顽强地继续蠕动着。小孩儿的嘴角勾起调皮的笑意。

他想,他已经适应他小时候的身体了。

若不是醒来时挂在他脖子上的小金锁,和那刻骨铭心的、让他每一回想就额角突突发疼的记忆,他几乎要怀疑那二十年不过是他睡着时四五个时辰里的一场梦。

小金锁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樊墨轩。

十年前,那人给自己挂上这金锁的时候,笑着说:“这世上,可就这两枚锁长这样。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意是渗到眼底的。荣兴桀之前从未见过他笑得这般好看,愣愣地看进他的眼底,仿佛被灵魂被吸进去了,仿佛,这一辈子就给锁住了。

后来才知道,有的人假笑,笑意浅浅地覆了一层皮;有的人假笑,笑意停留在嘴角;有的人假笑,却是笑到眼睛里。

知道这事的时候,荣兴桀也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明白自己笑得假,却不知道那时自己的眼睛,可曾流露出一丝笑意。

重生,并不是个人人都能得到的好运。荣兴桀知道自己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刻,想的是:自己受了一辈子的骗,不会连这也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吧。

很好,二十年前的自己,才八岁。上辈子两人第一次相遇,十八岁。中间十年的时间,可以给荣兴桀好好准备。长达十年的骗局的债,这一世,荣兴桀要好好讨回来。

抬起穿着绣了小老虎的大红棉靴的一只脚,踢开歪歪斜斜插、进泥地里的刀,两只手指拈起半截蚯蚓举在眼前。蚯蚓的一端顽强地在空中扭动,试图挣脱荣兴桀的钳制。荣兴桀却咧着缺了门牙的嘴,两指来回揉搓了几下,就往前边一抛。

命中目标。半截蚯蚓钻进了荣仓朔的后衣领。

荣仓朔脖子一缩,立马转过头来瞪着荣兴桀。荣兴桀给瞪得捡了一半的刀也丢下不管了,撒开腿跑。但两条莲藕般的小腿怎敌得过父亲两步疾走。荣仓朔一下就揪住了荣兴桀的冲天髻,拎了就往屁股上招呼:“好你个小兔崽子,不给你点教训,越来越不把老子当老子了!”

荣兴桀的两腿在空中乱蹬,一下两下蹬在荣仓朔的胸口。

荣仓朔“嗷嗷”地叫了两下,放了小兔崽子在地上。荣兴桀拍拍屁股,一下子溜到了师兄邹桐身后躲着,悄悄探出头看荣仓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坏笑着又把手掌上的泥蹭到邹桐的衣服上。

借了小孩子的身体,他也可以嬉皮笑脸嘻嘻哈哈地不知天高地厚,他似乎也可以暂且忘却受骗的记忆。他可以只是八岁,没有遇见樊墨轩,跟着他老不正经的父亲和不多话却护着他的师兄,窝在他们这个石门镖局里。

邹桐是荣仓朔还没接管镖局时就收了的徒弟。当时荣仓朔还一心扑在荣兴桀他娘身上,成天围着转。后来两人成了亲了,接了镖局,就一心围着镖局转。等荣兴桀出生后,他娘难产而死,荣仓朔更是一心扑在这个小兔崽子身上了。口里叫着“小兔崽子”叫不停,却是从来没敢多说一句重话。

从来没得到过荣仓朔专心教武的邹桐,便养成了凡事闷不吭声的性子,一个人琢磨着武功,一个人担下大大小小的事儿。还趁着师傅不在,偷偷溜进屋掐掐那熟睡的小家伙的脸,一掐掐哭了又使劲捂住他的嘴。

兴许是对欺负襁褓中的荣兴桀有点过意不去,自打荣兴桀能惹事了,邹桐就是闷不吭声地护着他。荣仓朔气得直哼哼,一扭头让俩小家伙乐呵着玩去了。

荣兴桀扒拉了两把稻草塞荣仓朔被窝里,自己躺院子里地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砸吧了下嘴,就闭着眼睛要去见周公。

忽然“喵”的一声,荣兴桀抬起靠近声源的那一只眼睛。一只长着黄色条纹的花猫懒洋洋地往他这边走来。荣兴桀伸出小手臂捞过了这只猫到怀里揉它的肚子:“小花啊小花,你偷了什么腥呢这么高兴?”

小花没理他,伸出自己的爪子舔舔,又在脸上擦擦。荣兴桀又躺平,把小花放肚子上,运气让肚皮快速地颤着,把小花抖下去又捞上来继续颤。

小花吃了苦头,哪能再任他折腾自己。当下一扑凌,跳到了地上,高傲地慢速摇着尾巴走开了。

荣兴桀扯着嘴角一笑,举起自己两只嫩嫩小小的手掌,一边遮了一只眼,躺在院子里的高大的雪松下。

雪松这植物,在北方不稀罕。但比起满地积雪里矗立的一丛丛银白的雪松,荣兴桀更喜欢镖局院子里的这一株。上辈子的记忆中,就是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青葱,一层叠一层向上延伸,仿佛要直插、入云霄。隆冬再大的雪也覆盖不了它所有的针叶,总是一层白一层绿,煞是好看。

正闭着眼惬意描绘那幅光景,却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一凉。睁开眼,却见荣仓朔站在雪松的另一边用脚揣着树干,枝叶摇晃间,积雪落下堆在了他的身上。远远望去,就见地上薄薄一层雪白,却中间一个小小的隆起了一块,像个小雪堆。

荣兴桀一骨碌爬起来,抖抖夹袄里掉进去的雪渣子,一小跳就把荣仓朔给扑倒了。惬意地趴在爹坚实的胸膛上,荣兴桀悄悄埋起脸。再抬起的时候,荣仓朔青色的衣襟子上不明显地湿了两点。荣兴桀眯眼一笑,随手就抓了两把细雪往他胸口抹。

荣仓朔拍掉他调皮的小手,揉了揉他屁股:“小兔崽子,别整天想着玩,将来镖局还得交给你管呢!”

荣兴桀一听他这说话的假正经味儿,就赶紧捂住了耳朵:“啦啦啦,啊这里有条毛毛虫。啊,小花,过来玩呀,给你好吃的。”

荣仓朔却沉浸在自己对儿子的谆谆教导中,说着荣兴桀都能背过来的话:“现在的江湖啊,越来越凶险了。你不好好练好功夫,怎么送镖!中原两大镖局,虽说咱们石门在北,龙辉在南,但龙辉当家的,可重没让你老子舒坦过!哼!我儿子这么大了他还只有女儿,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说罢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再低头,却见小兔崽子已经趴在他的肚子上睡着了。小孩子嗜睡,又练武,又闹腾了好一会儿,也该倦了。荣仓朔心情颇好地眯了眯眼睛,拍拍小家伙的脊背,让他睡得更安稳了一些。

荣兴桀却睡得不深,还做了个梦。梦里的故事很真实,是他上辈子映在心里的场景,总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番,再自己偷着笑。

那是深秋时分,是父亲头一次让他做镖头。他兴冲冲地跑到镖局门口,却见通常停着镖车的地方这下却是一辆载人的马车。马车上还竖着一面白底黑字的旗子,上头“石门”二字迎着风翻腾。荣兴桀痞痞地拿食指一搓鼻子,掀开门帘就往里头看去。

梦到这儿就醒了。荣兴桀一下坐起来,却发现不知是谁在自己熟睡时抱他到了床上。而额头上,竟是一层密布的冷汗。

没想到,这是噩梦。

他从来不喜欢秋天。他解释的时候,理由一串又一串。秋天干燥,容易走水;秋天落叶,落得心烦;秋天雁飞,到处拉屎。那年秋天遇见樊墨轩,他突然觉得讨厌了十八年的秋天似乎也可以很美。落叶纷飞,层林尽染,车轮辗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今,秋天是噩梦,依旧无法让他喜欢。

荣仓朔进屋给他擦了把脸:“小兔崽子,还赖床呢,睡了一个下午!吃晚饭去了!”

荣兴桀“嘿嘿”一笑,挤出了肥嘟嘟的两腮上两个酒窝,同时也掩去了心口的余悸,爬下床屐着小靴,踩着后跟就跑出了屋子。结果撞了等在门口的邹桐一个满怀。

荣仓朔猥琐地笑着从邹桐怀里抢过小家伙:“想跑,看你跑哪里去!”就把他抱进了用膳房。

面前一桌家常菜,有荣兴桀最爱的西红柿炒蛋,也有荣兴桀最讨厌的西红柿炒蛋。他筷子在盘子里拨弄拨弄两下,就把蛋全拨到自己跟前了。

荣仓朔眼疾手快地把垒得高高的一堆西红柿夹自己碗里:“小兔崽子,傻得很,西红柿酸酸的才好吃咧!”

荣兴桀冲他吐吐舌头,继续吃自己的蛋。还记得自己没说不喜欢那酸溜溜的味道的时候,荣仓朔总是伸筷子去夹蛋吃,后来抢不过他,一赌气一摔筷子嚷嚷着这个爹坏,荣仓朔就突然改了口味了。

后来跟着樊墨轩后头走南闯北,每餐必点西红柿炒蛋,筷子也自然而然地伸向蛋。而樊墨轩却从不多置一语地吃下西红柿。

是他本就喜欢,还是……荣兴桀吸吸鼻子,继续扒着面前的蛋,嘴里塞得满满。

院子里的一方天空中已亮起了几点疏星,苍墨色的夜色下不太易寻得见。不知那年的那夜,樊墨轩看见的是否也是这般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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