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很快过去,第三节的班会课叶雨婷没有出现,班长张天琪跑了趟办公室,回来后也没多说什么,安排大家上自习。温谅不知道叶雨婷是为了避开自己,还是真的有事,如果是前者的话,看来得想个办法消除因昨天那场冲动而来的尴尬。无论从哪方面讲,维持和叶雨婷的良好关系,都是必要的
听到可以自习,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在高中阶段,任何上自习课的机会都让这帮有着笼中鸟自觉的少年们兴奋不已,欢呼声、雀跃声此起彼伏。温谅最近有了人缘太差的认知,跟着众人应景式的叫了两声,引得纪苏捂着嘴呵呵直笑。一阵短暂的嘈杂过后,张天琪站起来开始维护纪律,几个刺头嘀咕了几句,便都安静下来,听音乐的听音乐,各自忙起各自的爱好,一点都没有大考来临前的紧张气氛。
高一啊,还不懂得高二高三的残酷
“给你”
纪苏将自己的课堂笔记递了过来,温谅笑着接过,随手翻开一页,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红色的波浪线标记着重点段落,页眉和边角的注释清晰了然,不愧是三班的学习委员,提纲挈领,总结归纳,半个学期来的知识在小小的笔记本中一览无遗。
“纪苏,你应该拿第一”
温谅自惭形秽,单以学习的认真程度,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比不过纪苏之万一。纪苏却突然做了个苦恼的表情,双手支着下颌,道:“再努力也没有用啊,一中有姬晓玲,有程海军,就好像两座怎样也越不过去的大山,单是想一想,就让人泄气……”
姬晓玲那是妖孽一样的存在,温谅前世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对这个人知之甚详。据说姬晓玲从小学开始每一次考试都是全市第一名,并在全国性的各种学科竞赛中屡屡获奖,家里的奖状和证书要单独腾出一间屋子来摆放,神童才女之名响彻青州。前世里更是包揽了高中三年的所有全市第一,以江东省高考状元的身份上了清华,毕业后进了某军工研究所,成了档案要加权限的牛人之一。可以负责任的说,在学生时代,姬晓玲同学以无可比拟的绝对优势成了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的偶像,算是温谅见过的人中最NB的一个。
而相比之下,程海军就要悲剧一些,小正太聪明过人,随便放到哪个学校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可惜的是他跟姬晓玲住在一个小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一直在同一所学校,于是理所当然的成了万年老2,还是差距很大的那种。刚开始还有份争雄斗狠的心思,可经过这么多年无数次失败的打击,程海军也认了命了,多次叫喊着大学绝不再跟姬晓玲一个学校,她要是去京城,自己就去岭南,从此天涯海角,死不相见,在同学中传为笑谈。
温谅上次摸底考试一鸣惊人,拿了个三班第一,但排到学校也不过是并列第三而已。前两名毫无疑问被姬程二人包揽,第三名并列了五个,也就是说凭借两世为人的作弊利器,哪怕他懂微积分和概率论,擅长建模和量化,在1995年高中一年级的黄冈试卷面前,也只能抹泪仰望姬晓玲和程海军的背影,这是何等让人绝望的现实啊
面对这个无解的问题,温谅也只好苦笑道:“既生瑜何生亮,让我们一起诅咒这两个外星人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纪苏扑哧一笑,道:“你呀,要是少逃几节课,肯定能考过他们的。”
“考过他们又没有奖励,我还是保持现状好了。”
纪苏转过头,大眼睛闪闪动人,道:“那,要是有奖励呢?”
温谅心口一跳,纪苏的眉眼在恍惚间明亮起来,一抹动人的羞红涂上了腮边,给十七岁的少女平添了几分颜色。
晚上回家被丁枚好一顿埋怨,温谅哄了又哄,直到挽着袖子下厨才躲过一劫。到了十点还不见温怀明回来,丁枚打着哈欠睡觉去了,温谅在客厅坐了会,拨通了左雨溪的手机。他已经猜到温怀明迟归的原因,许复延上午去关山为顺义的事擦屁股,这个时候应该回来,老爸肯定在市委开会。温谅没办法联系他,只好给左雨溪打电话——此时的青州,要论消息灵通,左局长不做第二人之想。
询问了正事,又随口调笑了几句,温谅挂了电话。不出左雨溪所料,省委副书记尹清泉发了话,帮许复延顶住了省里某些人要介入顺义粮案的企图,将主导权限制在市一级,这就给了许复延腾挪的余地,将可能发生的影响降低到最小的范围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复延在青州根基渐渐稳固,如果不是省里直接干预,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温谅放下心事,倒是左雨溪提到的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兴趣。那晚在大世界会所碰到韦方山后,温谅曾托左雨溪打听一下他的来历,没想到这个一面之缘的韦处长,竟然即将高升省邮电的副局长,听左雨溪话里的意思,韦方山在邮电系统前景不错。
怪不得夏鸣显上杆子巴结韦方山,献媚逢迎一点不都讲究避讳,想必是为了青州邮电一把手的职务,想走一走韦方山的门路。
温谅唇边浮上一丝冷笑,随手关了客厅的吊灯,身子慢慢的陷进沙发里,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浅浅的影子,一如少年的心,冰冷又无情
第二日,市委市政府成立了专案组,从公安、检察和纪委抽调人员,由市公安局长赵新川任组长,一名副检和刘天来任副组长,对顺义县粮食局展开调查。虽然赵新川没有得到许复延的明确指示,但他是办了一辈子案的老公安,单看专案组的构成,没有一位市领导挂名,就知道市委已经悄悄划了一条底线出来。这个案子,以此前郭昌盛的举报来看,涉及金额大概在几十万左右,只要没有其他骇人听闻的内幕暴露出来,牵连到副处就到顶了,撸了粮食局的头头们,再让顺义推一个主管副县长出来背黑锅,各个方面也好有个交待。
领会了精神,事情就好办,赵新川一番安排,下面人心领神会,专案组一行数十人在不惊动当地民众的情况下,于十一月十三日夜间低调进驻顺义。
郭昌盛这几天的日子很不好过。
那天得了县委一个朋友的通知,他才能及时挡住许复延的车队,身上的血字是他刺破自己的手指忍痛写下的,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表达这几年来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许复延没有当场表态,作为曾经体制内的一员,他也没有这样的奢望,但温怀明留下来协调处理,还是让郭昌盛看到了一线希望。
可惜的是,结局依然残酷
温怀明没有给自己任何承诺,只说会如实上报许复延。郭昌盛既忐忑不安又满怀希望的等着市里的回复,却仅等来了从县里各个层次传递来的压力,恐吓,安抚,收买,辱骂,短短两天的时间,几乎让他褪去一层皮。妻子的单位领导找她谈话,孩子上学和回家的路上被地痞流氓抢劫,老家弟弟托人带话说祖屋夜里被人浇了汽油,着火烧了半间房,连早就没什么来往,在政协做副主席的姨丈也登门说服。
他告状多年,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事,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来到如此紧密,如此狂暴。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县长侯为民的谈话。
侯为民把话说得很透,正因为太透了,郭昌盛才知道他没有撒谎。毕竟在体制内混了多年,许多事不知内幕也就罢了,一旦知道前因后果,郭昌盛明白,自己冒死拦车上访的赌博再一次付诸东流。
也许,没有机会了
哀莫大于心死,所以直到跨进专案组临时下榻的宾馆,郭昌盛还如同身在梦中。当听明白对方的来意,郭昌盛发出一声冷笑,竟是一言不发
他不相信这些人
本以为有郭昌盛多年收集的材料,打开突破口轻而易举的刘天来等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一心上访告状的苦主站到了大家的对立面。无奈之下,只好秘密拘传部分涉案人员,但这些人有了这一段时间的缓冲,显然统一了口径,有些手尾也处理的很干净,言谈中滴水不露,一天一夜的功夫,专案组一无所获。
这本是市委希望看到的局面,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由姜万超和侯为民出头压下这起事件。不想一篇《粮之殇》将暗影下的勾当推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曾经的安排布置反而成了桎梏,世事之讽刺可笑,由此可见一斑
赵新川身为组长,拍胸口打保票一周之内了解此案,想藉此挽回一些印象分。他在许周之争中立场摇摆,为许复延所不喜,如今胜负已分,才惶恐起来。压力随之转嫁到刘天来身上,他不屑跟赵新川争论,一晃身回了青州,径自去找温谅,
浑然不知,一场危机悄然来临
(这样断断续续也不是办法,手感全无,可琐事缠身,丸子也很苦恼,尽量坚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