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镶觉得这已经算是第三轮了吧,看着沈铆英气的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风情,她就又心酸又陌生。
若不是为了落英城,为了所谓的父母遗命,她和姐姐何至于至此!
昨晚偷听她和卓不凡说话,虽然一知半解,但是多半也是姐姐为了师傅口口声声说的大局,将自己卖给了卓不凡。
为了落英城,姐姐将她卖掉也真是毫不手软。
甚至,爷爷的命也能舍弃了么……
水润的眸子从首位的沈铆身上挪开,微微垂着头,盯着地面。
沈铆压下心中的怪异,视线不经意的看了明镶一眼。
夜煞,这个女人还真奇怪。想到卓不凡说的,夜煞对他有用,暂时不让她动,不然,她在夜煞出现在落英城的时候就将她绑了,等着卖给各大门派,赚银子了。
慕容鐟护着她又能护到几时?再说,慕容鐟又算是哪盘菜!
不说慕容鐟曾经对大漠的围剿这旧仇,再加上妹妹杀身之仇……
沈铆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
“容沈铆张狂了,接下来,还有两轮比试……”
“沈姑娘尽管直言,选夫选夫,不就在一个选字,我们大家来落英城,自然不会怪沈姑娘了。”
“就是,就是……沈城主说吧!”
沈铆扫了眼大厅内这十几个人,撇开这参选的十一人带的侍卫,随从,都是人中龙凤,很有势力的,她丑话说在前头,是不想得罪任何一人,这些年,她早就磨去了性子里的尖刻,多了几分圆滑。
见大家都只是催促着她说规则,她要的效果达到了,也不再矫情,爽利的道:“第二轮,还请各位依次跟我去一下落英庄的花园,既然是终生的良人,总要找找有无缘分,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说话都不能说到一处去,这日子恐怕也没有多少滋味。”
话落,有人点头,有人疑惑,有人不动声色。
留下来的人谁不是有些头脑的,相信沈铆这话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是不信的。
沈铆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只是笑笑:“如此,便开始了,松善少侠,你第一个,可好?”
松善想不到自己第一个被点名,他虽然是天脊山嫡传的第三代的领头人,但是和其他人一比,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此时微微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太显,只是那越发轻盈的步子,微微泄露了情绪。
其余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明镶看着沈铆出去,也无声无息的隐在了暗处,趁着大厅里众人就着空档闲聊顺便打打关系的时候,身形一晃就出去了。
今日虽然大家都是冲着落英城城主夫婿的位置来的,但是最终也只会有一人中选,很多人都是存着别的心思的,总不能白来一回,大家都是各行业的翘楚,能够拉拢的拉拢一番,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不能拉拢的也不能让别人拉拢了。
至少南平锦王世子端木睿,太子嫡三子端木戎可就是打着这样的心思,玩心眼,这些江湖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们,南平皇室因为一个皇位内斗正酣,他们不像西岐,太子独秀将其他人压得死死的,也不比龙腾,皇帝正年轻,虽然也有斗争,但是不如南平的白热化。
皇帝老迈,子嗣众多,儿子的儿子都已经长大,各脉系之间盘根错节,谁都瞄准那个位置。
因此,三不两句的,端木戎和端木睿二人就各自拉拔了几个江湖客,既不让人觉得被疏离,也不过分热情,尺度都把握的很好,视线在一转,能够在他国皇室中寻求支持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在司轩之和云炎、慕容鐟、慕容鈺这四人身上扫过。
司轩之虽然家族有兵权,但是只忠于西岐皇帝不好拉拢,听说他们连西岐太子的帐都不买,还是算了,云炎么,只是个闲散郡王,慕容鈺虽然实力不济,但是人家有钱,慕容鐟实力不俗,和亲兄长打擂台,要是凑近了慕容鐟,就会得罪龙腾皇帝慕容錚,那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一时之间,各怀心思,目光在半空中相对,又平静的移开了。
端木睿见自家的堂兄踌躇的模样,很快有了计较,主动和慕容鐟交谈起来,端木戎不甘示弱,和慕容鈺叙起闲话。
剩下云炎和司轩之倒是被冷落了,两人不在意,也不交流,悠然自得,兀自品茶,顺便打量这石屋来。
在座的都不傻,彼此心照不宣,一时屋内倒是气氛融洽。
屋内其乐融融,屋外阳光普照,气氛也很和谐。
明镶隐在一处灌木之后,听着沈铆和松善的对话。
沈铆身边还跟着两个她的下人,对话并未避着人,也没有对周边警戒,似乎并不在意被谁听去了。
阿鬼被太阳一晒,也醒了,阿鬼不爱哭,明镶省心不少。冲他小小,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阿鬼扭动了几下,就不闹了。
沈铆和松善的对话还在淡淡的继续。
听着有些无趣,别看松善的样子一脸孤傲,此时倒是放得开脸面,讲着天脊山的秘辛,说起天脊山自然就会说到夜煞。
明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还是三年前,夜煞杀了我师父唯一的女儿,虽然师妹性子不好,但是也由不得外人欺负,那夜煞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师妹不过就是恶作剧一回,想不到却惹来杀身之祸。”松善说着,还一脸狠戾,回望了下宴客厅的方向,那模样恨不得将夜煞杀了才好。
明镶毫不在意,天脊山就是一贴狗皮膏药,她没有夜煞的记忆,哪里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天脊山的那个大小姐倒是有所耳闻,最喜欢恶作剧捉弄人,这样的也不是什么好货。
“夜煞的确是该死,杀人偿命,松善少侠爱妹之心令人动容。”沈铆回了句,背对着明镶,看不见她的神色。
“我听说令师妹极为聪颖伶俐,就连江湖上最油滑的三俗公子卓不凡都着过她的道……”沈铆淡淡的说着。
明镶一听,这才打起精神来听着,沈铆说这话肯定不是无心的,印象中她姐姐从来都是不说废话的,不管绕多少圈子,总是有个目的。
“对这样聪颖的女子,沈铆没有提前认识,真是可惜,这样的女子可惜英年早逝了……”沈铆遗憾的叹息一声。
松善许是想到自家小师妹,脸色也有些难看,若不是师妹死了,他直接娶了师妹,天脊山掌门的位置就更加稳妥了,何至于跑到落英城来。
“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师妹吧,我想着她生前没有结识,听听她的故事也算是认识了。”之后在沈铆的刻意引导之下,松散也的确曾对师妹有过那么点情愫,这打开了话匣子,明镶还真是听出了点什么来。
原来姐姐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在。
要不是她跟出来,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番前因后果了。
松善的这个小师妹还好是死了,不然,她也会杀了这个小婊砸!
死不足惜!
现在明镶倒是甘愿替夜煞背了天脊山的仇怨。
不死不休!
原来三年前天脊山的掌门之女曲明珠,听说有个易容之术超绝的三俗公子,就缠上了卓不凡,她还真有些本事,不管卓不凡隐藏的多深,被她找上就再也甩不掉,一来二去,这姑娘还生出了几分心思来。
卓不凡虽然少用真面目示人,但是总有不带面具的时候,就被她钻了空子,这一瞧上,得,更是死心塌地了。
但卓不凡是个什么人?他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是也不是来者不拒,这位曲明珠小姐,三番五次的挑拨他的耐性,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曲明珠一下就发了狠,居然给卓不凡下了媚药。
卓不凡这人自大狂傲虽然有资本,但是还真着了道了。
卓不凡着了道,受罪的却是明镶。
这其中还真复杂,明镶只记得当初是被人加了迷药,从王府带出去的,按说卓不凡都要走火了,不可能舍近求远,王府还有守卫呢。
接下来就是曲明珠大小姐的发挥了,原来事发的前几日,明镶曾在街上和曲明珠结下了梁子。
那日曲明珠正好在路上追赶卓不凡,明镶因为慕容鐟沉迷如非乐坊的上官轻舞,心中烦闷,爷爷也收到消息,派人接她回明家,也是想问问情况。
她的轿子就刚好给曲明珠造成了阻碍,让卓不凡溜走了,曲明珠还在街上闹了一场。
换做平时明镶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她那会可是一直将大家闺秀风范记在心中的。可惜,那会她心情很差,天性能够被压制,但是不会真的改变的。
虽然不至于甩开膀子和曲明珠对打,但是也确实让侍卫将曲明珠赶走了。
曲明珠心中怀恨在心,查清楚了明镶的身份,就想着要去报复,给明镶下了药,又让找上来的师兄松善帮忙,将她带了出来。
准备将她丢进青楼去,路上碰到了出来帮卓不凡找女人的孟一昶,孟一昶不认识松善,一个卖女人,一个买女人,就这样,明镶被送给了卓不凡。
曲明珠倒是洗干净了去找卓不凡,不过路上遇到了夜煞,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夜煞,就这么死了。
夜煞杀人从来不遮掩,那狠辣招数,也只有她用的出来,也不嫌脏手,因而被天脊山缠上了。
松善说了这些往事,最后感叹了句:“那诚王妃仗势欺人,我师妹不过是教训她一番罢了,若不是当时我有事在身,师妹也不会惨死夜煞之手,我若是陪着她就好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诚王妃,不然师妹不会死,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死前也因为失贞受尽折磨,我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那慕容鐟看着之前挺明白事的一个人,想不到现在居然会护着夜煞,真是错看了他,那妖女他都护着。哼!”
明镶冷冷的听着,冷冷的看着,什么狗屁的正派人士,死不足惜,那曲明珠心肠居然这般歹毒,不过就是让侍卫斥责了她几句,就想着把自己卖进青楼去,这心思,蛇蝎都比不过了。
要不是松善说起她仗势欺人的事迹,她都忘记这件芝麻小事了。
想不到因为这件事!
越想越是火大,脸色更是寒若冰霜。
炎炎烈阳下,松善觉得背后一凉,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明镶已经抱着阿鬼藏身在一块巨石之后了。
这个松善,是留不得了,这般歹毒心肠,也不配有心,不过杀人不急在一时,她倒是想看看她的亲姐姐听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花丛摇曳,沈铆一身的红衣几乎和红艳艳的花融在一起,她淡淡的听着,面上甚至带着浅笑,眸子里却闪过杀意,这些背对着她的明镶都一无所知。
她只听沈铆道:“如此说来,令师妹也真是一腔狭义心肠,这样的诚王妃歹毒仗势凌人,活着也是他人遭殃了。”
沈铆语气虽然波动不大,但是细听,还是能体会到其中的森寒的,可惜松善沉醉在回忆里,竟然没有察觉,反而点点头:“我师妹若是能够早些认识沈城主肯定能够和沈城主成为闺中好友。”
沈铆冷声一笑:“是吗?”
松善察觉到沈铆语气不对,神色一凝,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柄小巧的匕首没入他的心口,到死松善都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
沈铆将匕首抽出来,看着他倒在地上,拿出一块帕子将匕首擦干净了,就手一扔,将帕子丢在松善的尸体上,用脚尖踢了踢那松善的身子,一脸的嫌恶。
随后,才不紧不慢的跟身边的小童道:“丢进漠河喂鱼!”
那两个小童神色不变,弯腰就抬起松善,不声不响的消失在花园里,地上甚至连血迹都没有。
沈铆手一翻,手中出现一枚令牌,正是松善拿来当聘礼用的,号令他这一代年轻人的令牌。
她盯着这令牌看了看,露出一抹冷笑,就在明镶以为她会将这令牌丢掉的时候,她却收了起来。
低声自语了句:“死了也别浪费价值。”
明镶看着,心中的寒霜稍稍融化了些,姐姐心中还是有她的,就算是为了落英城城主的位置,将她卖了,但是除了落英城,她应该还是重要的吧?
风轻扬,很快这开阔的院子里连点血腥味都闻不见了。
很快那两个小童就回来了。
“让下一个出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松善追着夜煞出去了。”沈铆淡淡的道,只是盯着眼前的花丛,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小童领命而去,沈铆才回过头来,对着那块巨石道:“怎么,听了这么多,还不赶紧逃命?天脊山这次死在你手中的是他们的大弟子,未来的掌门,这次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明镶没有任何挣扎的就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姐姐的武功她自然是知晓的,七年前,她就已经很厉害了,这七年下来越发精进了,她虽然没有竭力隐藏气息,何况有个阿鬼在,能够被她看出来,也不在意料之外。
但是当着她的面,嫁祸给她,这样明摆着欺负人的,真的是她的姐姐?
姐姐虽然一项清冷,但是她还真没见过她主动欺负人。
但是瞧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满满的恶意,夜煞应该不曾得罪过姐姐才是,她要是自己报上身份,有那些只有姐妹两人知道的往事在,姐姐应该会相信的吧?
她一晃神,就见沈铆就露出一抹讽笑:“传闻夜煞容貌倾城,最是不羁的三俗公子都甘愿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哦,不,劲装之下,效犬马之劳,你这模样的确很有姿色。”
明镶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居然在嘲讽自己。
沈铆继续道:“也罢,卓不凡到底还是觉得你有些用处,虽然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用,不杀就不杀吧。”
明镶还是静静的瞧着,嘴唇像是被粘在一起,张不开嘴,发不出声。
沈铆视线下移,看到她怀中的阿鬼,杏眼一眯,“夜煞什么时候也改行当奶妈了,看来落英城的确是势力太小了,居然连这个消息我都不知道。”
她还要说什么,却突然闭了嘴,只是那双带着恶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眸子,让明镶忍不住的心中一堵。
“沈城主,我们大师兄呢,往哪里去了?那个夜煞……”声音由远及近,天脊山的弟子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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