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洛容瑾别后,楚岚就去见了楚桓,他并没有告诉楚桓赫连宗焱掳走宫女的事,楚桓正在处理之前姽婳的事情,他下旨将之前解到京城的周国俘虏全部枭首示众,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可以放过一个。
楚岚小心翼翼地问他,可否放过夏侯轩的七夫人霁云,楚桓断然拒绝,并说周国的这些俘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楚岚知道楚桓性格,有仇报仇,姽婳害得苏如锦滑胎,并让楚桓大丢颜面,楚桓必是迁怒到所有周国俘虏,所以知情的不知情的,统统都只有一个下场。
楚岚也不再说,只是暗自为夏侯轩担心,夏侯轩性子虽然表面上没心没肺,但是对自己的女人都不错,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交出霁云。
楚岚出了皇宫,就驱车去了夏侯府,他到夏侯府时,夏侯轩喝得酩酊大醉,他的那些姬妾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楚岚看到这场景就心知不好,他问道:“你七夫人呢?”
“你说霁云吗?”夏侯轩惨笑一声:“死了。”
来抓霁云的兵士应该还没来啊,楚岚有些疑惑,仿佛看出了楚岚心中所想,夏侯轩自顾自说起来:“她是自尽的,我不想将她交出去,想让她逃走,她不愿意,说不想连累我,就自己割腕了。”
楚岚十分惊愕,夏侯轩抓起酒壶,灌下了整整一壶酒,他将空酒壶砸在地上:“霁云是一个很胆小的女孩子,她很怕疼,我没想到,她居然能用刀子,割在自己手腕上,我发现时,她已经就剩一口气了,其实她不必这么做的,我灭了她的国,她完全可以去刑部乱咬,说我参与了行刺,但是她没有……她还说她不恨我……我倒宁愿她恨我……”
夏侯轩颓然倒在椅子上:“阿岚,这雍都,我是呆不下去了,我立下累累战功,皇上却连我一个侍妾都不放过,我已经写好奏折,呈请去丹平守北祁边境。”
楚岚默然:“你真的要走?”
“若是可以,我连丹平都不想去,我只想解甲归田,但是如今柳浩宇气焰嚣张,皇上也不会同意我彻底放下兵权的,既然如此,我只有先去丹平,等皇上做完想做的事,我再彻底离开。”
楚岚慢慢转动轮椅的轮子,到达夏侯轩跟前:“我自知劝不了你,只能祝你以后一切安好。”
夏侯轩看了他半响,忽叹道:“阿岚,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不愿意回临渊呢,你又并不是眷恋权势的人。”
楚岚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些放不下的东西吧。”
夏侯轩听了,也沉默了半响,他想起霁云奄奄一息时说:“将军,你每天看起来很开心,但是霁云知道你不开心,外面人都说你广纳姬妾,是个花花肠子,但是霁云知道不是,将军,有时候放弃一些东西,人会活得自在些……”
她说完这句话,就撒手人寰了,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一生都是凄苦的,以前在周国皇宫做婢女,国破家亡,本是男人的争斗,却连累她又辗转成了俘虏,自己本来怜惜她的命运,想保护她,却没想到,连这个柔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
她就如同一朵花一般,静静地开着,还没开到最灿烂的时候,就被雨点打折了,没有人知道,这朵花曾经那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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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兴二年的春天,洛容瑾有了身孕,楚桓大喜,将她从正五品才人升为正三品嫔,对她恩宠日隆,而沉鱼落雁般的苏如画日渐失宠,连带着姐姐苏如锦也失去帝心,宜和宫竟渐渐成为冷宫。
而昭阳殿的丽妃仍然掌管六宫,风光无限,承乾宫的贤妃则依然足不出户,深入简出,和苏如画一起入宫的谭美人谭蓉、曹才人曹珍,虽然是丽妃一党,但谭蓉内向拘谨,曹珍莽莽撞撞,入宫以来,楚桓根本没有宠幸过几次,甚至已经忘记她们姓名了,至于姚良人姚半莲、许美人许萦,也都不得宠,楚桓的全部身心,都系在洛容瑾身上,虽然洛容瑾常劝他雨露均沾,但他也都只是应付应付,他本就不是一个注重女色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爱比七月的日头还要炙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妃嫔。
后宫之中,本就是世事无常,有人可以飞上枝头,有人也可以掉落凡尘,所有的荣衰,都是系在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一念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让你下地狱。
丽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桓,她十分嫉妒洛容瑾,但是她嫂子方冉极力劝她沉住气,方冉也看出不对,楚桓这次好像是认真的,不同于对当初苏如画的态度,楚桓这样的人,不爱则已,一爱的话,倾尽全力也要保全爱的女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动他爱的女人,否则只怕自己柳家,满门皆灭。
而苏如画也十分落寞,自从姐姐苏如锦滑胎以来,姐姐就一直恹恹的,皇上也不来看她,她内心觉得可能是失宠了,但是又百思不得其解,若输给其他人就罢了,但以自己容貌,怎么会输给一个相貌平平的洛容瑾呢,她除了比自己会装之外,还会什么?
苏如画平日顺风顺水惯了,哪里受得了失宠的待遇落差?她于是常去楚桓经常去的地方徘徊,期望能见到楚桓,让他回心转意。
只是她没见到楚桓,倒是见到了贤妃。
贤妃是带着景祥出来玩的,她见到妆容精致倾国倾城的苏如画,不由莞尔一笑:“苏婕妤近来可好?”
苏如画嘴硬道:“好,非常好,多谢贤妃娘娘关心。”
贤妃对景祥轻声道:“祥儿,去一边玩吧,母妃要和苏婕妤说说话。”
景祥正巴不得她这句话,于是马上像出笼小鸟一样一蹦一跳地自顾自去玩了,贤妃直起腰,看着苏如画,道:“以前都没这样近距离看过妹妹,今日一见,果然是冠绝六宫的绝色佳人。”
称赞苏如画的人多了,若是往日,她必然得意地接受这份称赞,但今日,她却有些酸楚地红了眼眶:“冠绝六宫又怎么样,皇上……”
她强烈的自尊心还是让她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她没有说下去,贤妃却知道她的意思,不由笑道:“若本宫是皇上,哪里还舍得冷落妹妹这样的绝代佳人呢?妹妹放心,你这般殊色,皇上一见之下,必会回心转意的。”
“但愿如此。”苏如画酸溜溜道:“可是皇上,看起来是不太在乎女子容貌的,不然,怎么会那般宠爱洛嫔呢?”
贤妃瞧着苏如画悻悻的面容,笑道:“妹妹这话就错了,但凡男子,哪有不爱美人的呢,何况是皇上这样的英雄,依我看,是因为皇上子嗣单薄,洛嫔如今有孕,所以皇上才格外注意她,忽视了妹妹。”
苏如画想了会:“但是我姐姐之前有孕的时候,也没见皇上这么紧张。”
“依本宫猜想,是你姐姐滑了胎,所以皇上才对洛嫔这一胎倍加小心。”
苏如画听了,觉得也是,贤妃一直和颜悦色,她不由对贤妃产生了亲近之心:“贤妃娘娘说的是,却不知我何时才能重得皇上的宠爱呢?”
“妹妹这般颜色,又怎么会是池中物呢?这宫中的年轻女孩子,哪个比得上妹妹的美貌?妹妹无需如此烦恼的。”
苏如画频频颔首:“多谢贤妃娘娘了,但愿能借娘娘吉言。”
两人相视一笑,远处景祥在一个人玩耍,幽幽深宫之中,命运的转轮会如何运转,身在其中的人,从来都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