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桐一看，立刻得意地横了藜姜一眼，她们可都说这个女人惹不得，瞧现在还不是乖乖听自己的话了？
萧重岚把茶罐放到她吩咐的地方，转身离开。
“慢着！都说你最会煮茶，你煮给我喝。”乌桐却还不罢休，趾高气扬又道。一边说一边走到厅堂主位上坐下。
萧重岚缓缓转过身，道：“我这茶，是煮给亚相喝的，你喝不起。”
乌桐本来看萧重岚还挺老实，不想一开口就噎死人，气道：“你个周女好大的胆子，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重岚淡淡道：“你又是谁？只不过是个奴婢，竟敢坐在主位上，还敢使唤主人的婢女，难道不是以下犯上？”
乌桐还没听过这种论调，她这几日贺铸不在的时候，都是坐在这里教训其他几个女奴的，却被萧重岚这么说，也有些心慌，冲过去拦住她，恶狠狠道：“我是戎人，谁管你们周人的规矩，你敢胡说，我就让你开不了口！”
萧重岚“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只有周人才需要讲规矩，戎人都没有上下尊卑？”
乌桐不喜欢萧重岚不屑的眼神，气道：“什么上下尊卑的，你们那些规矩就是可笑！告诉你，我可是大王和三王妃赏给亚相的，等我生了儿子，亚相自然要抬我起来，你个周女还敢顶撞？”
她二话不说就上去打人，萧重岚眼疾手快挡了一下，还是被她推倒在地。
乌桐再动手，又被萧重岚避开，乌桐想不到她如此灵活，登时大怒，提起裙子狠狠一脚踢过去。
萧重岚看得真切，这一回没有躲开，只是用手臂护着身体，硬生生被踢了一下。
乌桐得逞一笑，上前抓起她还要再打。
“住手！”
一声厉喝让乌桐吓得满面失色，转过身，二王妃和九王妃就站在面前。
在附近看热闹的奴仆吓得四散溜了。
珠惹皱着眉，生气道：“乌桐，大王吩咐你来服侍亚相，你却在这里闹事？”
乌桐松开了萧重岚，支支吾吾道：“我只是让她煮茶，她偷懒不肯，我看不过眼才……”
“够了，你以为我没有听到么？”二王妃开口了。她眼角嘴角都是皱纹，看着远不止四十多岁。
她的四个弟弟都是戎王最得力的将领，因而她虽然没有儿子，戎王却很看重她。
乌桐想起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到了，吓得面如土色。
二王妃面容严肃，语气倒是轻淡：“大王把你赏给了亚相，不过看你这样嚣张跋扈，也服侍不好亚相，就送到戎营里去算了。大王那里我会去说的。”
送进戎营，就是去做营妓了，萧重岚听着都吃了一惊。
乌桐大叫着求饶，可惜立刻被二王妃的人拖走了。
二王妃细细打量萧重岚。
萧重岚抿了抿凌乱的头发，向两位王妃行礼。
珠惹见二王妃看着萧重岚半天没说话，心里忐忑，再看萧重岚低着头却很淡定，才定下心来。
“你是周国华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二王妃徐徐开口。萧重岚应是。
二王妃坐下，道：“你方才一口一个周人规矩，我倒想听听周人有什么规矩。”语调毫无起伏。
萧重岚上前半步，道：“不同场合，身份，自有不同的规矩。就比如此时，在奴婢面前，王妃就是规矩。”
二王妃眼神一闪，慢慢道：“可是大王会有很多王妃。”
萧重岚道：“而周国只有一位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二王妃轻轻笑了一下：“可是你们先帝那位皇后，不是死了么？”
珠惹担心地看了一眼萧重岚。
萧重岚道：“是。因为觊觎她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就算那位皇后没有她们的本事，可是她们要取代她，只能依靠皇后之上的人才做得到，那个人，就是皇帝陛下。这也是规矩。”
二王妃没再说话。
珠惹看不出她的心思，略担心地看着萧重岚。
门外传来吵杂的声音。
三王妃怒气冲冲闯进来，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竟敢把乌桐给送到军营里去？”
她一眼看到二王妃和九王妃，冷笑一声：“我说呢，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她看到站在下首的萧重岚，先是张大了眼，连连上下打量，诧异了半天，森森道：“就是你害得乌桐被罚？来人，把这个周女拖下去狠狠地打！”
二王妃冷喝道：“三王妃，这里可不是你的家，你不问缘由就要打人？”
三王妃没想到一向不多言的二王妃会插手，诧异道：“不就是个小小的周女奴婢，我怎么就打不得了？”
二王妃面无表情道：“她做错了你可以罚，她没有做错，为何要罚？”
三王妃殷红的嘴唇一扯，冷笑道：“她是奴婢，我是主子，我想罚就罚！”
二王妃看萧重岚始终静默一旁，既不求饶，也不申诉。再看外面那些跟着过来的仆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二王妃倏地站了起来：“我也在这里，若是我不许你罚她呢？”
三王妃诧异地看着二王妃，说起来她们二人一直也算相安无事，二王妃从来都不会跟她争抢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想到什么，笑道：“二王妃这是怎么啦，心情不好？不就是穆达将军被大王责骂了几句吗？要不要我去跟大王说说，给他求求情？”
二王妃苍老的脸上泛起怒容，喝道：“你给我闭嘴！穆达为大王立下汗马功劳，这次只是小小的过失，要不是你添油加醋，大王也不会大发雷霆！”
三王妃撇了撇嘴，道：“小过失？你也敢说，大王子可差点就回不来了。哎，穆达可号称我们戎人的勇士，竟然连几个周人都打不过，这到底是他没本事还是他……别有心思啊？”
“你！”二王妃气得心口剧烈起伏。
珠惹与萧重岚对视一眼。萧重岚点了点头，珠惹忙上前，向二王妃无奈一笑，道：“二王妃，这件事就别争了，也犯不着为一个奴婢伤了和气。三王妃也在气头上，不如就……”
二王妃却立刻打断她，道：“既然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那我就和她去大王面前评评理好了！”
三王妃一愣。
她还真没想到二王妃会为这件事和她闹下去，以前多少事情，二王妃都忍了。
“……到我那里去评什么理啊？”一个苍老而不是威严的声音道。
众人一愣。萧重岚也诧异地看了珠惹一眼，珠惹忙摇头。
戎王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大王子和二王子。
这么一大堆人突然涌进来，整个屋子挤满了。
三王妃见势不对，先扑过去哭道：“大王，你上次赏赐给亚相的女仆，好端端的，突然被送到营地去了，我想着要来问一声，结果二王妃她……呜呜呜呜……”
她话也不说了，就是使劲的哭，脸上脂粉被冲的沟.壑纵横。
二王子都看不下去，有心想提醒一下，可三王妃闭着眼，完全没注意。
“大王……”二王妃气得声音打颤，只是她向来不在戎王面前多说什么，而这一回的事情，的确是她看不过去，重罚了乌桐。真论起来她也不一定就占上风。
三王妃看二王妃说不出什么来，心中得意，眼角看到珠惹，立刻又道：“九王妃也在场，大王可以问问她，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了？二王妃要欺负我？”
珠惹一怔，她有心说话，可是这么一来，她就变成矛头所指了，她一时慌乱，看向萧重岚。
萧重岚捂着手臂正往人群后面退避。她听到三王妃的话，倒由衷佩服她这避重就轻胡缠蛮搅的本事，张太嫔都远远比不上。
只是这么下去，事情就扯到珠惹身上了。她犹豫间，正好看到珠惹投来的目光，更有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萧重岚自知不可退避，干脆上前一步，躬身道：“大王，此事皆因奴婢而起，还请大王明辨实情，莫要错怪二王妃。”
戎王之前根本没留意到人群中的萧重岚，听到她柔和的声音，说话也与众不同，扬下巴问道：“你是谁？”
珠惹有些焦急，欲言又止。
萧重岚垂首答道：“奴婢青青，是亚相的婢女。”
戎王皱了皱眉，漫不经心道：“亚相的婢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一回是在问旁边的人。
三王妃抢先道：“大王，这个婢女，是亚相从周国的长公主那里要过来的！周人多狡诈，还不知这个周女是不是奸细呢。”
“母妃！”二王子连忙打断三王妃。他就算怨恨贺铸，也没想着明面和他撕破脸呐。
大王子也道：“亚相行事一向谨慎，想必不会如此。”
戎王转头注意起萧重岚，令道：“你是周女？抬起头来。”
他这一命令，珠惹先在衣袖里握住了手。
萧重岚依言抬头。
四周刹那安静下来。
大王子和二王子也都是满眼惊.艳。
那二王子记得自己见过萧重岚，也没发现她竟是如此明艳绝丽。转念一想，那时候她必定是做了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