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只是这嬷嬷该如何伺候?”打不得骂不得,看着也是心眼多的,还是宫里头出来的人,雪菱皱着眉头满脸苦恼。
“好吃好住供起来就是了,教养嬷嬷不一定真要教导什么,不过是名声上好听一点而已。估计那位章嬷嬷也没想给我指手画脚,只是想跟我拉近关系。从府外采买几个伶俐的丫鬟,手脚麻利,最紧要嘴巴要甜,好好伺候嬷嬷,把人当作庄子上的贵客来看待,不能有丁点怠慢,记住了?”
谢燕娘说罢,雪菱连忙应下。
她又想了想,笑道:“吃的住的穿的,怎么精细怎么来。若是账房为难,你也别过分,直接拿我妆匣里的体己贴着,别叫旁人知道就好。”
雪菱点点头,很快便出去安排妥当了。
新采买的丫鬟拎到谢燕娘的跟前,她看过后十分满意。一个个看着就是机灵有眼色的,雪菱特意从苦人家出身里挑着。
这些丫鬟别的没有,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好,又十分会讨好人,哄人的话张口就来。毕竟是穷苦出身,当丫鬟是无奈之举。但是若做得好,被主子赏识,就能摆脱如今的困境,哪能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办差?
谢燕娘点了点头,一行六个丫鬟全数送到了章嬷嬷的院子里。送去之前,她扫了眼几个丫鬟,缓缓道:“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章嬷嬷是庄子上的贵客,若是她有丁点不满意,你们六个都要被换下去。人牙子手里的丫头多得是,换一茬也不费多少银钱。至于被赶出府的,下场会如何,不用说,你们也心里有数。”
她这是防着几个丫鬟为了在主子面前露面,互相拖后腿,到时候反而坏了自己的事。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省得以后烦恼。
几个丫鬟兢兢战战地应下,原本那点想要在众人中拔尖的小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
谢燕娘点了点桌上的几张薄薄的纸,又道:“章嬷嬷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迟早要回宫里去的。若是有这个心跟着嬷嬷回宫,我也不阻拦你们的前程。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一句,在宫里可比不上在府里自在,一有差池,掉的不止是你们自己的脑袋,还有九族的脑袋。”
打了一个棍子,敲打完了,她自然得给点甜头:“若是做得好了,我也不吝啬,你们出门时的嫁妆便由我来出。”
丫鬟们一惊,出嫁妆的意思是,没让她们做小妾,更别提是随便配个小厮,而是风风光光嫁出去当正房太太?
出身低微,这一点谁能不心动。
她们心里便有了计较,谢燕娘拿捏着卖身契,到章嬷嬷身边,这位嬷嬷再厉害,始终是府上的贵客,是客人,迟早要走的,真正的主子也只有面前这位谢三姑娘。
众人神色更为恭顺,谢燕娘看得满意,挥挥手让她们走了。
雪菱确实不错,挑的这些丫鬟聪明,却也是一个个拎得清的。
听说给章嬷嬷安排的院子,谢燕娘更满意了。
离府门最远,若是要派人出门,怎么也得经过好几个院门,不可能没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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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离角门也是最远的,想偷偷摸摸出府递消息,那是不可能的事。
又是阮景昕书房的另一边,中间隔着谢燕娘的院子。若果章嬷嬷有心去书房打扰,谢燕娘也能第一个知晓。
更别说六个丫鬟卯足了劲在章嬷嬷面前献殷勤,伺候得极为精心,不管怎么忙,总会留下两个人在嬷嬷身边候着。
若是章嬷嬷有心打发她们,丫鬟们一个个跪下,只道是哪里伺候得不周到,一副惶恐的模样,叫人也没理由撵出去。
谢燕娘笑了笑,隔三差五去院子里跟章嬷嬷寒暄几句,又当着她的面敲打丫鬟们,丫鬟伺候得更精心,甚至一步都不离。
“这是刚打的玉饰,我瞧着成色还好,便送来给嬷嬷,看着把玩就好。”身后的雪菱把锦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两对玉镯,翠色欲滴,水头极好,就是宫里的娘娘戴上,也是极体面的事。
章嬷嬷一怔,惶恐道:“姑娘,这份礼实在太贵重了,老奴如何能收。”
“嬷嬷见外了,小东西而已,嬷嬷喜欢就赏玩几天,不喜欢只管送人就是了。我那里多得是,哪天再挑几个好的给嬷嬷送来。”谢燕娘又打量着她,蹙眉道:“回头让绣娘过来一趟,给嬷嬷裁几身替换的。”
不等章嬷嬷拒绝,雪菱已经出去吩咐了,她只得低眉顺眼地感激着。
绣娘请的是一位极有名气的女师傅,手艺一流,已经很少亲自出手了。这回是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特意给章嬷嬷做衣裳。
机会难得,谢燕娘一口气让她做了八件,还用的是上好的料子,绣的是金丝银线,看得雪菱两眼都直了。
她捧着衣裳,上面的绣纹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耗费了多少功夫才绣出来的,更别提反过来也是能穿的,有名的双面绣,自家姑娘实在是大手笔,不由低声问道:“姑娘,给一个宫里的嬷嬷,用得着如此大方吗?”
谢燕娘看着几乎空了大半的妆匣,叹道:“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可不能怠慢了去,不然一张嘴,嘴皮子上下一动,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颠倒是非最是厉害。既然章嬷嬷是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更是身份不一样,理应好好招待,没得回去后,还以为摄政王对皇上不满,所以对嬷嬷也十分无礼。”
她看也不看那些衣裳,又道:“剩下这些去打些金镯子来,看着小巧,却要打得实了,轻飘飘的实在没什么诚意。”
见雪菱有些不赞同,谢燕娘摇头道:“别轻看了这些小人,她们在宫里或许只是奴才,但是在主子面前却是能说得上话,一个不好,几句话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所以宁愿得罪贵人,也不能轻易得罪小人。
谢燕娘话音刚落,院门便有小童送来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只说是摄政王的意思。
有章嬷嬷盯着,她也不敢跟阮景昕像以往一样随意见面。
习惯了有人一起用饭,如今一个人独自吃着,总是少了些滋味。
雪菱呈上锦盒,谢燕娘打开一看,不由愣了。
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银票,细细一数,几千两也不止,实在是大手笔。
打开下一层,则是满满的金镯子,足足有四对,都是打得实的,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
谢燕娘盯着锦盒,心下叹气。她在想什么,摄政王似乎都能猜到,该说两人心有灵犀吗?
宫里头的嬷嬷,大多数是没有嫁人的老姑娘,生生熬到这个岁数,因为没有儿女,族人渐渐也离得远了,唯独对钱财特别看重。
人对身外物总有些情有独钟的,这位章嬷嬷也不例外。实打实地一大笔银子砸下去,不怕章嬷嬷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使坏。
为了掩饰她收下的东西,章嬷嬷只会多多美言不说,更会努力打消皇太后和皇上对摄政王的忌惮。
一个费心费力讨好宫里嬷嬷的摄政王,怎么看对皇家都是忠心耿耿的,不然怎会搭理一个小人物?
章嬷嬷心里舒服,皇太后和皇帝心里更加舒坦,实在是皆大欢喜。
谢燕娘又看着锦盒,阮景昕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如今是默许了?
她还想着体己始终有限,还好有财大气粗的摄政王在背后支持,自己就能放开手去办了。
章嬷嬷倒没想到谢府一个商户人家,教出来的姑娘如此上道,送来的无一不是精品,连夹杂在首饰盒底下暗格的一张张银票,都颇得她欢心。
原本还以为只是个小娘养的,又被谢家厌弃的小丫头,确实像皇太后说得那样,实在欠了教养。
如今看来,却是众人都看走了眼,摄政王倒是慧眼识人,一下就寻到这么一颗蒙尘的明珠。
章嬷嬷面色如常地收下锦盒,金镯子沉甸甸的,实打实的金子,要不是有丫鬟在身边,她早就高兴地用牙咬上一口,夜里也抱着来睡。
比起高雅的玉石,她更喜欢这些黄白之物就是了。
谢燕娘每回去院子,章嬷嬷唇边的笑容就深了几分,就明白她对那些贵重的礼物都十分满意。
满意就好,不枉她砸下那么多的银两,虽说没能彻底把章嬷嬷拉拢住,好歹一颗心已经有了偏向。
只是日子过得飞快,谢燕娘暗地里也开始发愁。
别的都能尽快准备好,唯独嫁衣却是得一针一线绣起来,马虎不得,就算不吃不睡,她也不可能在出嫁前把嫁衣给绣起来。
雪菱会一点女红,却不够熟练。更别提年纪更小的雪雁,只会缝补一点小东西,若是刺绣那压根帮不上忙。
底下将士的妻女,指不定有会刺绣,又是信得过的人,不眠不休赶工,或许能赶出来。
要是从府外请针上线人,少不得有心人在里面安插几个眼线,叫庄子不安稳,给摄政王添了麻烦。
谢燕娘思前想后,打算跟阮景昕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