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一国长公主该有的气度和风范,绝不会对谁妥协,只遵从着自己的心。
事先送了拜帖,用的却是摄政王王妃的名义。
毕竟摄政王如今还远在边城,若是突然地上帖子,被有心人知道了,弹劾是小,网罗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阮景昕身上,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长公主不至于还没见面就让嬷嬷把她赶出去,谢燕娘暗地里松口气,率先走在前头,见领路的嬷嬷频频回头看向穿着披风遮挡容貌的阮景昕,不由笑了笑。
“这是府里派来的高人,毕竟嬷嬷是知道的,之前王府被戎族人闯入,幸好我福大命大,中途被侍卫救下,要不然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嬷嬷也是听说过此事的,都说侍卫发散了人到处去寻,没听说找回来了,没想到摄政王的王妃倒是好运气,竟然还能从戎族人手里全身而退。
“府里的侍卫不敢大意,又不好大张旗鼓让一队侍卫跟在我后来,不免惊扰了长公主的清净,我便只带着一个武功最好的侍卫在身边,还请贵府见谅了。”
谢燕娘说得诚恳,确实被戎族掳走,只怕心里还是害怕的,身边仅仅带着一个侍卫已经很顾忌长公主的面子了。
嬷嬷也不强人所难,对她点点头道:“王妃言重了,长公主也听说过此事,王妃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谢燕娘吁了口气,知道这个嬷嬷是长公主跟前的。
既然没惹着她反感,长公主也不会太介意才对。
果不其然,嬷嬷直接领着两人进了后院,凉亭周围四五个丫鬟袅袅行礼,里面坐着的锦衣贵妇正是长公主。
或许是因为在自家招待女眷,长公主并没有盛装打扮,这让谢燕娘看着舒服不少,没觉得自己失礼了。
毕竟客栈里能替换的衣裙都有备下,但是首饰头面却不可能从府里再拿过来。
所以谢燕娘的发髻和手腕都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戴。若是平常这样去上门拜访,倒是失礼了。
谁知道长公主也是如此,发髻上只戴着一支碧绿的簪子,手腕空空落落的,正撩起一点袖子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嬷嬷安静地候在一旁,没有开口打扰的意思。
谢燕娘也不敢贸然上前惊扰了长公主的思路,跟着站了一会,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了棋盘。
看着棋谱,她一愣,却是笑了。
真是天助我也,这个棋谱正是在孤本上看过的。
谢燕娘眼尖,瞥见棋盘旁边的一本发黄的册子,翻开的几页能看得出是棋谱,只是最后一页,也就是这个棋谱去是缺了一角,最后几步看不见,难怪长公主蹙着眉头,估计想要解开最后的几步棋子,好让这个棋谱圆满了。
长公主放下白子,抬头看了过来,恰好瞥见谢燕娘唇边浅淡的笑意,挑眉问道:“这是摄政王的王妃,怎么来了,嬷嬷也不提醒我?”
谢燕娘连忙上前道:“不怪这位嬷嬷,见长公主正钻研棋谱,最是要静,便不好上前打扰。”
长公主指了指面前的棋盘,又问道:“刚才见王妃一脸胸有成竹,莫非只看了几眼,就琢磨出这盘棋余下的几步了?”
“不敢,只是我也喜欢下棋,空闲时爱钻研棋谱,看着棋盘不免亲切,便多看了几眼。”谢燕娘笑着摇头,可不敢直接说她知道后面的几步棋是什么。
看样子长公主已经钻研好长一段时日了,谁知道比不过她看的几眼,若是恼羞成怒该如何?
长公主心高气傲,表面不说,心里起了疙瘩,怕是不会愿意听她的请求帮助阮景昕的。
闻言,长公主面露无趣,以为谢燕娘跟其他人一样只懂得一面谦虚,柳眉不由一皱,却又听见谢燕娘开口道:“若是长公主不介意,我倒是愿意献丑。这个棋谱我曾见有人摆过,却比长公主只多那么一步。”
“哦?不妨过来摆给我看看。”长公主是个棋艺高手,只需要一步,后面的几步自然引刃而解。
谢燕娘只需要抛砖引玉,既没说下一步是她几眼就看出来的,挫了长公主的锐气,又不至于毫无建树在旁边谦虚,没能引起长公主的兴趣。
她见长公主两眼发光,就知道这也是一位棋痴,二话不说捻起白子便放了下去。
长公主看了又看,沉默片刻后笑道:“好棋,置诸死地而后生,实在是妙极。”
不用谢燕娘提示,长公主捻起白子黑子,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棋谱,每一步就跟谢燕娘记忆中的一样,不由多看了几眼。
果真是个高手,只需要一步棋,就能推算出后面所有的棋子该是在哪个最适合的位置。
长公主终于完成了这张棋谱,顿时心满意足。
足足钻研了五天,要不是谢燕娘,或许还需要多费时日才能摸索出来,对她也和颜悦色了几分。
“王妃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谢燕娘听长公主开口,便知道她心情不错,连忙把锦盒呈上:“正好得了一朵天山雪莲,用冰镇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小小心意,还望长公主笑纳。”
长公主看了眼锦盒,嬷嬷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
谢燕娘心里暗叫不好,刚才说棋的一步走得妙,送上天山雪莲却让长公主不喜了。
她转念一想,估计送礼的人多,大部分都是药材,长公主见惯了自然没多少欢喜。
任是谁家中有一个药罐子的女儿,每每上门的客人都拿出贵重的药材,一再提醒着自家女儿病入膏肓已经人尽皆知了,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燕娘想到刚才气氛那么好,却被自己搅黄了,不由懊恼地皱了下眉头。
长公主请她落座,嬷嬷奉上茶点后,领着丫鬟们退后到十丈之外:“也罢,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王妃必是有所求的,不妨说来听听。”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燕娘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还请长公主帮忙,让我能顺利进宫去。”
“怎么,王妃也想要营救皇上?”长公主听着,似乎十分诧异。
她的年轻不轻,却是风韵犹存,白净的脸上有着不少细纹,却难掩长公主曾经的美貌,比起容貌,更多是岁月在身上沉淀的气质。
长公主不过一个挑眉惊讶的动作,举手投足透着优雅和随心。
“看不出来,王妃对皇上如此忠心耿耿?还是说,这是摄政王的意思。”她的目光忽然转向穿着披风的男子,笑笑道。
谢燕娘惊讶,长公主难道看出来了?
长公主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原本只是猜测,看见王妃的神色,看来我是猜中了?”
这个小姑娘倒是看着顺眼,虽然有些小聪明,却并非坏心思,是个性情中人。
长公主生在皇家,不知道经历过又看过多少阴谋诡计,对简单的人反而多了几分好感。
阮景昕索性也不躲藏,大大方方地解开披风,露出他标志性的银色面具来:“见过长公主,身不由己,还请见谅。”
“摄政王该是远在边城,却突然出现在京中,若是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临阵脱逃,怕了戎族人,这是要当逃兵了。”长公主的目光落在谢燕娘的身上,刚才她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显然是受了伤。
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戎族掳走的谢燕娘却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京中,阮景昕又在这里。
长公主不傻,眨眼间就猜出来了,惊讶道:“莫非摄政王特意赶回来,为的是救你?”
谢燕娘神色尴尬,让摄政王担心就算了,自己还给他惹麻烦拖后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长公主却不在意,取笑她道:“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若果摄政王为了那什么狗屁大义,忠君之言,丢下你不管,又不闻不问的,听着就叫人心寒,估计你们的夫妻缘分也走到头了。”
要是摄政王真这么做,长公主第一个就鄙视他。
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就算了,居然还用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托。
那不是男人,连懦夫都算不上,不过是狼心狗肺,比畜生还不如。
这么一句粗鄙的话,长公主脱口而出,叫谢燕娘目瞪口呆。
只是在长公主口中说出来,自然而然的,根本无损她的优雅。
“你要进宫,看来是摄政王的意思?”
阮景昕点头:“此时不进宫,我担心十五王爷会对皇帝不利。”
长公主手里握着一把美人扇,轻轻摇了摇,好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对皇上如此关心?说句不好听的,十五王爷未必能成事,要是两败俱伤,得利的便是摄政王了。”
“该是我的,便是我的。我想要的,自然会去争取,没必要等着捡便宜。他们是否会两败俱伤我不知道,但是十五王爷比长公主想象中准备得更加妥当,未必不能成事。”阮景昕目光灼灼,对上长公主的眼神,丝毫没有回避。
Wωω¤тт kā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