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婢女来到萧瑟瑟的身边,按照豹爷的吩咐,要好好的伺候萧瑟瑟,将她软禁在这里。
萧瑟瑟坐在桌旁,婢女们为她夹菜,她不说不问,全都吃下肚去。
既来之则安之,只有保持好身体状态,才能做更多的事。
“多去拿几个碗来,你们也吃。”萧瑟瑟道。
婢女们忙说:“我们伺候瑾王妃就好了。”
“去拿碗吧,我喜欢人多,在瑾王府的时候我们就这样。”
婢女们你看我我看你,听从了萧瑟瑟的话,拿了碗来,一起入席。
吃罢,婢女们要收拾桌子,却被萧瑟瑟挥退。
“别收拾了,吵得慌,明早再收拾吧,我先睡了。”萧瑟瑟打发了婢女们出去。
因担心玉忘言,她迟迟没有睡意。确定婢女们都退到屋外,萧瑟瑟将门关严实,来到桌子旁,数了数桌上的碗,加上婢女们拿过来的,总共七个。
这个数量足够了。
萧瑟瑟一一倒掉碗里的剩饭,洗了洗,将碗拿到窗台上,排成一排,一一添上水,每个碗里的水由少到多。
接着,她拿着根筷子,分别敲击七个碗。碗因为盛水的不同,发出不同的音调。
萧瑟瑟仔细的听着,不断调整碗里的水,最终调出了宫、商、角、徵、羽、变徵、清羽七音。
没有虫笛又如何?《万蛊随行》的精髓,在于召虫者通过乐器传递召唤的心念。
虫笛是乐器,盛水的碗,亦是乐器。
因夜里静,萧瑟瑟怕会被听见,故而低声练习了一会儿,便回到床榻。翻来覆去了很久,方才入睡。
次日早早的醒来,看见那些婢女自己进来了,萧瑟瑟斥道:“我毕竟是瑾王妃,没我的许可就敢进来,别忘了豹爷同意要善待我的,你们是想让我在豹爷面前说你们的坏话?”
婢女们虽将萧瑟瑟当阶下囚,可到底是芥蒂她这番话,只好规矩的站到边上,任萧瑟瑟使唤。
有个婢女眼尖,看见了窗台上的一排碗,心中生疑,问道:“瑾王妃,我们的碗怎么……”
“这几个碗不错。”萧瑟瑟穿了鞋子,走下床榻,来到窗台前,“这几个碗……挺漂亮,要是放几条金鱼进去,就好了。”
用碗养金鱼?婢女们面面相觑,不由在心中嘲笑,这瑾王妃是哪根筋出了问题,还是说,她想要耍什么把戏?
萧瑟瑟打开了窗子,望向别庄里的园林。花园中有人工开凿的水池,池中还有尚未开花的莲荷择葕。
这样的池子,多半养了鱼。萧瑟瑟说:“你们去捉几条小鱼上来。”
还真要捉鱼?婢女们十分不情愿。
萧瑟瑟笑了笑,摸出些银两,一一给了她们。
“去吧,捉些鱼来。”
见萧瑟瑟出手阔绰,婢女们当然不好拒绝,笑着就要去捉鱼。倒是其中的一个婢女心思敏锐,就怕萧瑟瑟搞鬼,便说道:“瑾王妃,用碗养鱼不合适吧,要不我们给你拿个鱼缸来?”
萧瑟瑟说:“拿几个杯子吧,我喜欢把鱼分开养,在瑾王府的时候都这样。”
婢女心道,杯子和碗有什么区别?还是算了,谅这瑾王妃也跑不出五层塔。
打发了几个婢女去抓鱼,剩下的几个便收拾桌子。她们非要把碗清洗一遍,萧瑟瑟由着她们,直到她们洗干净了,她又重新倒上水,等着小鱼过来。
半个时辰后,七条小鱼到了,有金色、有红色、还有花色的。
萧瑟瑟在每个碗里放了一条小鱼,碗里有了鱼,便能掩饰她留着这些碗的真正目的,婢女们也不会把碗收走了。
挥退了婢女,萧瑟瑟重新调节碗里的水量,拔下发簪,轻敲碗沿,练习《万蛊随行》的曲子。
宫商角徵羽,五音变换,萧瑟瑟的心下同样五味陈杂。
已经过去一夜了啊,还没有忘言的消息。
他是不是平安呢?
一定是的。
他不会让她失望,对吧?
芦苇荡中,熹微的晨光已变得明朗灿烂。赤日高悬,照着被染红的芦苇荡。
水湄、洲渚、滩上,尸体一具堆着一具,有官兵的,有水匪的,被血染红,被水湿透,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整整一夜的厮杀,水匪们要杀光官兵,官兵们要突围剿匪,两方都伤亡惨重。而那些杀向玉忘言的水匪,尸体在他周围堆成了小山。
何惧在昨夜就赶了过来,一直在保护玉忘言和邓伦。杀到现在,官兵们基本突破了水匪的包围,水匪们在急速撤离,残存的官兵却也没力气再追下去。
“王爷,没事吧?”一整夜了,何惧才能和玉忘言说上话。
“没事。”玉忘言在开口的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无力到这个地步。
“山宗,整合参与人马,清点人数!”玉忘言发名,见山宗听见,便立刻询问何惧:“为何不跟在瑟瑟身边?”
何惧阴沉道:“我也巴不得跟在表小姐身边,但昨夜表小姐下了命令,要我来协助你。”
玉忘言心中一寒,“她出事了?”
“很有可能。”何惧收剑,血珠从剑鞘口一滴滴流下,“昨晚有刺史府的官差来请表小姐,之后表小姐一直没有回来,绿意中途拿了表小姐的虫笛,要我立刻来此。”
玉忘言的心发沉,果然,敌人针对的是他们两人。
他回身,在一丛芦苇里看见缩成一团的邓伦,快步过去,抓住邓伦的衣襟,将他拖了出来。
“王爷……王爷!”邓伦惊魂甫定,吓得呼喊起来。
玉忘言冷声道:“本王问你,昨晚刺史府有人带走瑟瑟,你作何交代。”
“下官、下官……”邓伦懵然半晌,恐惧的眼底才找回些理智,“王爷,下官……不知道。”
何惧说:“昨晚来请表小姐的官差,称湖阳司马和长使要和表小姐商议盐案之事。”
邓伦的眼睛顿时睁大,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昨天本官在出发之前,还让司马和长使守好刺史府,本官和他们说了,有事情等本官回来再说……”
何惧的眼底涌上一层杀意,霍然将剑提出半截。
邓伦吓得踉跄了两步,抬起袖子挡住脸,辩解道:“这是有人乱发号施令……司马和长使都是老实人,本官了解他们的性格……”
玉忘言的手,在袖下将短剑握得颤抖。蜀锦织就的衣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谁的血,衣裳覆盖的身躯道道伤痕,疼痛不断的袭来,然后所有的疼痛,都比不过心口那破洞般的疯狂担忧。
何惧道:“绿意提到,她和表小姐先到了刺史府,然后改道去了城外的别庄。在去别庄的路上,表小姐命令绿意带着虫笛回来。”
“别庄?”邓伦猛地撤下袖子。
“你知道些什么?”何惧的剑,瞬间就搭在了邓伦脖子上,“说!死士的剑可不长眼!”
“下官、下官也不知道……”邓伦恐惧,苦着脸说:“湖阳这里的大户人家,很多都、都在城外买了私产……”
玉忘言道:“先去刺史府,无论如何,也要找回瑟瑟。”
待山宗清点了人数,确认水匪们已经弃寨撤走,玉忘言率官兵们返回湖阳。
官兵们伤亡惨重,只能先将受伤者抬回去,再来清理尸体。玉忘言叫了应长安来,处理伤者,又让何惧去喊绿意来。
安排好官兵们,玉忘言和邓伦这就要去刺史府,这时候被人告知,玉倾云到了。
这对邓伦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玉倾云来也不给个信,他这湖阳刺史没去相迎,罪名可大了。
但玉倾云顾不得他,在刺史府门口,玉倾云看见了衣衫染血的玉忘言,神情一怔,忙道:“瑾王,你们……”
“稍后再说。”玉忘言眉峰紧锁,望着街道的彼端,何惧正好将绿意带了过来。
“王爷、王爷!”绿意气喘吁吁喊道:“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小姐到现在都还没消息,绿意快急死了!王爷你快救救小姐吧!”
玉忘言道:“你们昨晚到了刺史府门前后,又拐去哪个方向?”
绿意忙指向一条街,“这条街!我们从这里走过去的,我记得那个店家的招牌!”
玉忘言对邓伦道:“刺史大人,官差们驯养的狗,牵出一条来。”
“是、是。”邓伦赶紧发号施令。
不多时,便有官差牵着狗出来。玉忘言看向何惧,何惧明白了什么,把萧瑟瑟的虫笛拿了出来。
虫笛被装在萧瑟瑟缝制的口袋里,因这是何家小姐才能传承的,何惧不敢擅动。
玉忘言拿过虫笛,命人将狗牵到那条街上,让狗嗅了嗅虫笛和袋子的味道。
这刺史府用来捕捉犯人的狗,嗅觉灵敏、训练有素,当即朝着一个方向奔过去。
“跟上它。”玉忘言发令,何惧与一队亲卫随行,邓伦也追了上去。
“哎,瑾王!”玉倾云喊道,见玉忘言去得急,便对随来的一名将军道:“把我们的人都带上,跟着瑾王去。另外,绿意姑娘,你还走得动吗?”
“走不动了也得走啊!”绿意喘道:“我要去找小姐!四殿下,带我去找小姐!”
“绿意姑娘别急,在下这就带你去。”玉倾云道:“匀一匹马给绿意姑娘,我们出发吧。”